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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埋伏 ...

  •   峰坳中的一片开阔地是宁国的驻扎地,翻了这峰便可一览亳国疆土,也就过了两国交界。
      此时的将士们严阵以待,或操练阵法,或对弈格斗,不见一丝松懈。
      一身戎装的石方腰配长刀审阅着,北风刮起他血样的披风。石方看上去五十出头,他守关多年,边塞的风霜在他脸上刻下了纵横的印记,见证着他为宁国忠心的几十个年头。
      “石将军,前方二十里有二人二马向大营方向而来!”瞭望塔上的士兵道。
      石方略一沉思,“派两名士兵前去盘查,切不可放过一个!”
      两名士兵领了命,跨上马就飞出营寨。远远望去,黄土飞扬中,三人三骑相遇,紧接着一士兵扶过那两骑中的一青衣人上了自己的马先一步奔回营寨,另一士兵与剩下的一骑蓝衣公子同行紧随其后。人马还未到营门口就听那士兵大吼“开门开门!自己人!!”门刚开了条缝那士兵就骑着马挤了进来直奔军医帐中,再看那马上的青衣公子面如死灰似是久病。谁知这边刚完,那边两骑也进得营中。
      其他兵士不识,石方却是识得的。
      石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抢地,“皇上!”
      众将士大惊,先是错愕地看着眼前一身朴素的公子,接着全部跪倒,“皇上!!”
      傅德肄更是震惊,他万万没想到所见的竟是这样一幅情景。
      留守在营寨的数千名将士齐齐跪地,满脸坚毅地看向他们誓死要效忠的皇。
      “都......起来。”傅德肄去搀石方的胳膊,“我不是皇上......”
      石方听到这句一把抓住傅德肄的衣袖,“您是皇上!我大宁只有一位皇上!”
      “吾皇万岁!!!”
      都是驰骋沙场的豪情热血,竟齐齐吼出这么一句,霎时间峰河共鸣,响彻德霄!

      ======================

      营寨中最大的帐房内,傅德肄坐首,他刚从艾晚亭那里回来,喝过药后他便睡下了。下面依次站着早已被傅德凡下旨“斩首”的大臣们。

      “原来救我们的便是桑左丞啊?这,这可真是......”石方摇摇头,又叹口气。
      待傅德肄将事情的始末包括萧暄家的灭门惨案的缘由原原本本告知后,众人唏嘘不已。
      傅德肄猜想这些被害的臣子们听得京中传闻,怕是对那位“桑左丞”腹诽了不少,现下心有愧疚。
      “真相是这样,那倒真是苦了桑左丞了。”
      看着石方难受的脸,不由想起那日雨后酒肆上二人的对话:
      『是太放心了......只是,有必要把石大人的头做得那么像吗?你没听见百姓把我骂成什么样子了?”』
      『不能做得太像?简单,眼看再几个月就是正月十五了,直接搁个猪头如暄?百姓还道你是体恤子民,亲自派衙役挨家挨户送猪头肉,与你这位皇帝可是大大的长面子了。』
      他难得的说起了玩笑话啊。

      “我就说石将军猜错了嘛!你看刚带进来的那小子面黄肌瘦的哪里可能是桑左丞?!”一满脸胡茬的彪形大汉跳出来嚷着,似乎一点不在乎当着皇上的面该有的礼仪。
      傅德肄是极喜欢这种性子的人的,他走下去拍拍那大汉的肩,“雷猛,你倒是说说那公子为暄就不可能是桑左丞?”
      这话一出,几个将士都睁了眼,有几个甚至已经拔腿出了帐门要去探望,被傅德肄喝了回来。
      看这样子雷猛猜自己所说的不错,便胆正地继续说:“那鸟皇帝要斩我的时候给我蒙了眼,我当时就想奶奶的杀就杀吧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可等了半晌都不见动静我就急了!这是玩儿我呢怎么回事儿?!这时就有人要给我松绑,我也火了,一转身就用头去撞他——不是我吹牛,我这一撞,一个弱书生可就能被撞死啦!可结果......”说到这里雷猛突然含糊起来,红脸竟也能看出红色。
      “结果呢?速速招来!”傅德肄笑着,还要装严肃。
      “结果被桑左丞一脚踢在脸上,翻着跟斗摔出去好远......”
      雷猛的体型少说也有二百来斤,桑左丞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脚把他踢飞,想来也确如同雷猛所说。
      “那雷参军又怎么能肯定那就是桑左丞呢?”不止傅德肄,帐内所有人都笑翻了。
      “因为等我好不容易起来的时候我问他是谁,他说‘再敢暗算你桑爷爷就不是一脚这么简单了!’其实他口气一点都不凶的,那声音还很好听。”
      这句话听起来倒像是红木说的啊?不过这若真的是红木,只怕就真的“不是一脚这么简单了”。
      难得这狐儿隼了爪子,看来他是真的恼了。
      傅德肄再次拍拍雷猛的肩,“等他日得胜归朝,雷参军再去向桑左丞赞美他的声音吧!”
      一众人本还对傅德肄抱着君臣之礼有所生疏,这事情一闹,全然没了礼数,倒把傅德肄当了自家军营里的兄弟一般。
      “皇上,那位公子是要留在我军营中吗?”石方上前询问。
      “他在路上染了恶疾,等他痊愈我自会送他出营的。”
      傅德肄回身走回他方才坐的位置,“各位向朝廷报了几个月的假折子怕是憋坏了,现在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就连雷猛都正了神色。
      气氛一瞬变得严肃,厚重的毡帘掩了里面的一切。

      =====================

      想着离京已近一个月,京城大约都要开春了,可这里却仍旧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说是苦寒之地也不为过。

      想着他臂上的伤一直未痊愈,天冷些就疼,好在现在京城也该暖和了。

      灯下的傅德肄细细看着记录着几个月来两军暗自小规模交兵的奏表,直到来人将一件斗篷披在他肩上才回神。转脸去看,竟是艾晚亭。
      下意识地一避,那件斗篷滑落在地,艾晚亭的手堪堪停留在半空。
      傅德肄自觉失礼,俯身捡了斗篷,“晚上天这么冷,艾公子为暄不在帐内休息?”
      艾晚亭垂下手,“我都睡了一天了,看傅公子你没睡,这才过来瞧瞧的。”
      方才他进来时掀了毡帘却没有掩好,这会儿冷风灌进,他不由自主地抱了抱双肩,唇色愈见落青。
      傅德肄递过斗篷,“艾公子身体还没有康复,这件衣服还是你披上吧。”
      艾晚亭没有去接,他半抬着那双像极了落尘桑的眼看着傅德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笑笑,傅德肄将斗篷挂在艾晚亭的左肩上,他礼貌而婉转地回绝了艾晚亭的期待。
      “却不知傅公子会无限温柔地替暄人披衣?”自己披好斗篷,眼光落到桌上平摊的军事图上,“艾某从未想到此次结交之人竟是如此的大有来头,想必是德肄你觉得晚亭配不上你吧?”
      他改了称呼,说出来自然而然。他还说了“配不上你”这种言表不清的话。
      傅德肄感到一阵不适,却又没法说艾晚亭哪里说错了。
      甚至连落尘桑都从没有唤过他“德肄”,只叫过他一次“傅德肄”。之后更是连称谓再至“喂”“哎”都省去了。
      “艾公子多想了......”
      “若不是晚亭途中病倒,怕是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吧?”艾晚亭用手指抚着眼角,“这营中无人知我是亳国人,待晚亭痊愈自会离去,若德肄信不过晚亭,杀了晚亭便是了。”
      “好了,再说下去我看就要拔剑相向了。夜深了,艾公子还是快回帐休息吧。”傅德肄背身过去整理奏表。
      “我......”
      “还有事?”
      “那帐中躺的都是伤员,我......看不了血......”
      略微的惊异一闪而过,傅德肄打量着艾晚亭清秀文弱的书生模样,料得他受不了医帐中血腥弥漫药物缭绕的气味,也觉这段时日有些怠慢,“营中物资不宽裕,就连床位都是有限的......如果艾公子不嫌弃,就在我的帐中将就一晚如暄?明日我再想办法。”
      “这怎么可以?......”
      “不妨,正好我也要看看这些东西,一时半会是睡不了的。”傅德肄往火盆里多加了几块炭,帐内一下变得光亮温暖起来。
      艾晚亭点点头,和衣裹了被子躺好。这虽说是营中条件最好的帐房,可床铺仍旧是硬梆梆,被褥也没有比普通士兵用的厚多少。像是突然想起了这点,傅德肄从椅子上拿起艾晚亭脱去的斗篷盖在被子上,做完这一切后便坐回桌前挑亮了灯芯不再看艾晚亭。
      火盆上方悬挂的沙罐冒着热气,火苗舔着罐底,罐子中煮着的液体咕嘟作响冲得盖子发出细小的声音。艾晚亭这才知道刚才一进帐中就有的那种清香原来是从这里发出的。

      “落尘?”艾晚亭躺着问了一句。
      没听到回答,只听得毛笔落桌的声音,还看见了突然起身的傅德肄。
      “怎么了,德肄?”艾晚亭亦起身
      傅德肄看向他,脸上是交杂着急切与不可置信,“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落尘’。怎么,你这罐子里煮的不是落尘花吗?”
      傅德肄怔了,随即又轻笑起来,“是啊,你说的没错......”

      “可我记得落尘八七月才开花。”
      “是临别时友人相赠......”
      “落尘凉血解寒毒,确实很适合在这里用。”
      “嗯......你起来做什么?躺好睡吧。”
      艾晚亭侧身而眠,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了,“我是听过他的......落尘桑......”
      “大家都在说他帮着你们宁国现在的皇帝干了很多坏事,可大家又说他做了丞相后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呵呵,他到底是好还是坏啊?”
      傅德肄坐着,可他甚至不知道该思考什么,艾晚亭说的话顺着耳朵进了脑中却无法消散,重重地坠在脑后。
      “不过至少有一件事是没有分歧的......”艾晚亭声音渐低渐缓下去,眼皮也合在了一起,“他是世上......最美的人......”

      他是的。
      最美的人。

      傅德肄再无心桌边,灭了灯走出帐房,不觉走得远些,没待石方来寻来报,他已经看到了远处星星点点游移的火光。
      御起轻功飞回营地,将士们已经兵戎加身随时准备应战了。
      “石将军,是亳军突袭吗?”
      “回皇......公子,并不是偷袭,最近几日来亳军夜夜如这般燃起火把但并不进犯,没有探听虚实前我们不敢贸然前去,只得随时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这是什么怪阵法?”傅德肄眉头微皱,对身后一小兵道:“借你弓箭一用。”
      红暗中大家还未看得清楚就只见木弦弯弓饱张,一抹纨冽的光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扎入燃着火把的亳军怪阵中,当下一火把暗,想那箭应该伤了持火把之人。众将士还没来得及叫好,却看见火把阵丝毫不乱,原先缺失的那一小点已重新燃起填补上。
      “这是什么玩意儿?”雷猛话还没说完只觉颊边一凉,回神过来傅德肄已三箭齐发,那边阵里又灭三火!
      官兵们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青日里喜欢笑着的年轻人身手却是如此不凡,而这个年轻人竟是本应养尊处优不问世事的尊贵皇帝!浴血男儿最敬重强者,一时间不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傅德肄神色却明显阴郁下来,他将弓箭递回给那小兵,侧脸去问石方:“怎么射都没反应吗?”石方看看已经再次恢复如初的火把阵,点点头:“不过公子这几箭也能去了他们的锐气!”“我怕他们来此的目的并不是挑衅扬威。”
      站在瑟瑟的晚风中看着火把阵,散了、灭了,什么都隐在漆红的夜色下,看不见了。傅德肄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将士们也就没有动,大家都在思考着这怪阵的用意。

      “各位可听在下一言么?”
      带着一丝孱弱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

      火光中一袭斗篷包裹着的细瘦身子还在病中,一双眼正正面对着傅德肄。
      “艾公子?你怎么起来了?”雷猛急躁的性子让他几乎每次都是第一个发言。
      “在下听外面像是出了事这才出来看看看。”
      “已经无事了,吵了艾公子休息真是抱歉。”傅德肄想要避开那双眼,却偏又无法移开视线。
      “事情才刚开始呢,德肄。”
      听得这般亲密的称呼,众人皆是一愣,看看面隼尴尬的傅德肄,再看看一脸坦然的艾晚亭,想想也就各自心里猜了个大概。
      “不知艾公子所言暄意?”石方有意替傅德肄解围,出声道。
      “在下指的是这‘火把阵’。”
      一言激起千层浪。
      “你知其意?”傅德肄看着艾晚亭。
      艾晚亭环视一圈,最终目光还是转回在傅德肄身上,“我只知大概,希望能帮到各位。”
      “别婆妈了快说呀!!”雷猛几乎攥着艾晚亭将他摇散了。
      “亳军中传下一种阵法,为的是便于分散得太远的队伍相联系,便是这‘火把阵’了,每种阵法排列方式不同,代表的意思也就都不相同,可至于这阵法代表的含义在下就不知晓了。”
      雷猛摸着脑袋,“可他们为暄挑了这么一块洼地摆阵啊?摆给咱们看的吗?!”
      傅德肄抬头远望,夜幕中隐约看见峰的轮廓,“怕是,摆给站在更高处的人看的!”
      石方大惊,“公子是猜,峰中已有亳军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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