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冥师父》夕西兮

3、师父，我相信了，我真的是你徒儿

　　洛琰一阵摸摸索索，终于找到一间伙房，望见门口有一只面皮白净的小鬼，文文弱弱的样子，手中正搬了几块砖头。洛琰一看就将刚才被沧璟欺负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她定定的站着，挡了那小鬼的去路，双手叉腰，活脱脱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你在干嘛？”
　　那小鬼头也不抬，在离洛琰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淡定地回道：“搬砖。”
　　这小鬼见到自己也不似街上那些鬼魂一样惧怕，洛琰就像看到了新鲜的玩物，目不转睛的盯着白净小鬼，心里却不知打了什么算盘：“为何搬砖？”
　　小鬼见她挡住去路，也不恼她，洛琰问一句，他便老老实实地回一句：“砌灶。”
　　洛琰觉得这小鬼真是越来越好玩了，简直就是专门来陪自己玩的，笑嘻嘻的问道：“为何砌灶？”
　　“冥王殿下前日，唔······”那小鬼张着嘴，却是吐不出一个字。
　　“我是洛琰，你叫什么名字？算了，你且先去寻些柴火来。”
　　“小的知晓了。”那小鬼得令后，马上放下了手中的砖块，不多时，那小鬼急急忙忙地抱来一堆劈好的柴火。
　　“洛主子，这些够了吗？”
　　洛琰蹲在地上，抓耳挠腮地甚是烦恼，问道：“你说做饭首先要干嘛？”
　　白净小鬼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子，便回道：“小的以为，做饭应该先烧柴火。”
　　洛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小鬼，笑嘻嘻地问道：“看你懂得挺多，你叫何名字？”
　　小鬼恭恭敬敬地回道：“小的喝过孟婆汤水，现在是无名无姓之人。”
　　洛琰一听，暗道不好：“我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今天起，你便叫桂花酿，如何？”
　　小鬼得了洛琰赐名，抬手附身便要作辑答谢：“多谢主子赐名，桂花酿谢过主子。”
　　洛琰汗颜地急忙将他扶起，摆手道：“不必如此，你往后教我做饭可好？”
　　桂花酿松了一口气道：“我别的不会，就会烧火做饭。”
　　洛琰想着今后总算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了，笑眯眯地对桂花酿说：“如是便好，你且再去搬些柴火来，我今日要亲自下厨，为师父做饭。”
　　桂花酿脸色变了变，却又小心翼翼的回道：“我这就去，要不我先替主子生好灶火？”
　　洛琰胸有成竹的拍拍胸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真是太小瞧我了：“没事，生火这点儿小事我还是会的。”
　　桂花酿不敢再坚持，只得一再交代道：“那洛主子小心火焰，我可是才将这被冥王殿下烧毁的伙房砌好。”
　　那小鬼自顾着低头神神叨叨的说着，便飘出了伙房。洛琰一撸衣袖，便将那柴火点燃生起，一个劲儿的往灶里扔柴，整个伙房没多久就被烟火熏得不见五指。
　　那小鬼正急急抱着一捆柴火往回赶时，却听得伙房传来一道惊响，沧璟一身玄衣从玄冥殿中飘出，见了过路的小鬼，冷声质问道：“刚刚那道声响是怎么回事儿？”
　　桂花酿吓得丢了柴火跪在地上，字斟句酌地回答道：“桂花酿不知，那伙房里只有洛主子正在烧火。”
　　那日酆都大小鬼正在街上游荡，先有一只小鬼仰着头站在街上一动不动，旁的小鬼瞧见，也学着他的样子，伸着脖子抬头望天。不知哪只小鬼大叫了一声：“冥府走水了。”
　　这一声引起了酆都小鬼们的关注，整条街上的小鬼都仰着头一个劲儿的朝着玄冥殿的方向望去，果真，那玄冥殿上空升起一阵黑烟。难道是，冥王殿下正在练功？莫不是将他那女徒弟吸光了精髓？那场景，想想都骇人，三魂七魄又有些离散了。
　　沧璟一挑眉头，道：“桂花酿？”
　　桂花酿听得点到自己的名字，立即答道：“小人正是桂花酿。洛主子将将为我取的。”
　　沧璟摸着下巴，体味着这刚取的名字，道：“唔，这名字不错。你且随我过去瞧一瞧。”
　　“冥王殿下若是不嫌弃，可以唤我，小，小桂子。”
　　桂花酿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背上的冷汗已经打湿了衣衫。他匍着身子在地上，没看见沧璟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桂花酿一路小跑才赶上沧璟的脚步，抬眼一瞧那伙房，桂花酿一张白净的小脸已经皱成一团，自己辛辛苦苦披星戴月将将砌起的伙房，现如今只望得见那屋顶在滚滚黑烟中若隐若现。
　　“师父，我在这儿。”
　　洛琰一身墨衣，那张小脸已经与那锅底一般漆黑，身影在黑烟中让人看得不真切。
　　“琰琰，你·····”
　　“师父，我相信了，我真的是你徒儿。”
　　沧璟抬起衣袖，就着袖角拭着那张小脸，洛琰怀疑自己眼睛被烟火熏坏了，不然怎的会看见师父腹黑的脸上此时正蔓延着温柔的笑意？想罢，抬起手便抚上沧璟如画的面皮，手一抖，那白生生的脸上便留下了五个手指印。
　　“琰琰，你在作何？”
　　“师父，徒儿正在查看您的脸上的肌肉是不是坏掉了？”
　　“洛琰，今日不许吃饭，自去玄冥殿前跪着反省。”
　　洛琰一个激灵才反应过来将将自己说了什么，但是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一抹面皮，可怜兮兮地答道：“徒儿知晓了。”
　　待得沧璟携着洛琰离去后，桂花酿一抬手，额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这洛主子刚刚做了什么，她，她竟然碰了冥王殿下，不仅仅碰了，竟然还将黑漆漆的爪子放在冥王殿下脸上，还说，冥王殿下的神经坏掉了。这，这比起伙房的屋顶塌了还要严重。
　　虽说自己刚来冥界不久，但是也听过冥王殿下身旁三尺之内，任何妖魔鬼怪不得近身。传说那魔君有一次喝醉了，不小心碰到了殿下的衣袂，只见那身飘飘的白衣被冥王殿下放了一记眼刀，只剩，咳咳咳，重点部位还剩着白色布条在风中凌乱。
　　说起那魔君英招，那日他自玄冥殿离去后，便折回了忘川河口，直直奔向牛头马面，张口便质问道：“你们最近胆子越发肥了。”
　　牛头马面齐齐打了一个冷颤，苦苦哀求道：“魔君大人，小的真的不知啊。”
　　“哼，你不知？本君还未说所谓何事，你便辩解不知。”
　　“我们兄弟两一直被迫在冥王殿下的英威求生存，求大人放过小的罢。”
　　“你且告诉我，阿琰何日醒来的？”
　　“就在不久前，冥王殿下将将在玄冥殿闭关三万年期满，一出关便来这河岸上乘凉了。”
　　“乘凉？他倒是寻得一处好地方。”
　　“就是呀，就是呀，您看，那凉棚还在河岸上呢。”
　　顺着牛头马面所指方向望去，那河岸上果真有一处凉棚，那日光顾着去救阿琰，竟是没有望见那凉棚。好你个沧璟，我让你诳我，我让你在凉棚下的好乘凉，看我毁了你的凉棚。
　　牛头马面一脸惊魂未定，眼睁睁看着英招瞬间幻出真身，一爪拍下，将那凉棚拍成了粉末，在冥界的阴风中如烟般飘散了。
　　散了吧，散了吧，一面是冥王殿下沧璟，一面是魔君大人英招，这两头我们都得罪不起呀。
　　“阿牛，阿马。”
　　“小的在。大人您尽管吩咐。”
　　“今后但凡阿琰出了这冥界的管辖，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是是是，小的记下了。一定替大人盯好公主。”
　　“不，从今往后，阿琰不再是公主。任何人在她面前都不得提起。”
　　“小的嘴贱，小的嘴贱。”
　　“恩，自己掌嘴罢。”
　　牛头马面相视一望，哭笑不得，这下真真是怪自己嘴贱。掌吧，看看那在风中逝去的凉棚，难道等着魔君大人亲自动手么？
　　英招一阵风似地走了，又听得风中传来他飘渺的声音：“这河口也算本君管辖范围之内。”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要是这嘴巴掌得不如魔君大人的意，怕是再没有好日子过了。
　　英招刚刚折回玄冥殿，便闻到殿中还弥漫着尚未散去的烟火味儿，不禁一乐打趣道：“沧璟，本想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呢，看来你也有凡心呀。”
　　洛琰直直跪在殿前，看到来人便没好气儿的回道：“我家师父很忙，请问你有事吗？”
　　英招这才看见殿前正跪着一身墨衣翻着白眼的洛琰，那轻佻的口气立马就变了味道：“沧璟，你给老子滚出来，你凭什么让我家阿琰跪你？”
　　洛琰一听英招的话，立即来了精神，满脸堆笑，正要开口，却听得殿内传来一道薄凉的声音：“琰琰明日不许吃早饭。”
　　洛琰那精神头儿马上就萎焉下去，英招更是急了，冲着殿中吼道：“沧璟，你敢虐待我家阿琰？老子跟你拼了。你出来，你出来呀。”
　　“琰琰明日不许吃午饭。”
　　英招一听便暴跳如雷，撸起袖子便要冲进殿内找沧璟理论一番，洛琰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拽住英招白色的衣袖，那衣袖瞬间多出一道黑色的手印。
　　“小英子，你别再说话了。”
　　“凭什么，他沧璟凭什么欺负你，凭什么不让你吃饭？你放开我，就算我英招打不过他，我今日一定要为你讨回公道。不对，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英子呀。”
　　“你，你是不是······”
　　“哦，是这样的，英招这个名字太阳刚，与你的形象实在不符。我觉得‘小英子’正适合你。”
　　“你·····”英招听罢，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我？”
　　“罢了，罢了，我不跟你这魔障之人计较。”
　　“······”
　　英招看着眼前的人，洛琰，如果你不记得我了，是不是我们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罢了，如今你回来了，不记得的便不记得了罢。只要，只要你回来就好了。你不记得我，那我们就重新开始好了。从此之后，我还是你的小英子，你也还是我的阿琰。
　　只听得沉默中传出“咕噜”一声，洛琰不好意思摸了摸饿得憋下去的肚子，今日从早上起床，自己还颗粒未进。抬头一看，如今已是夕阳西下。
　　英招立马赔上笑脸，那笑容晃得洛琰两眼饿得冒星星。
　　“阿琰，跟我走，我给你买八宝鸭、叫花鸡、烤羊腿、芙蓉虾。可好？”
　　“小英子，我知晓你关心我，可是我这副身板哪里吃得了那么多？”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洛琰的五脏庙早已经出卖了她，正在洛琰摇摆不定的时候，殿中忽的传出沧璟的声音。
　　“琰琰，为师已让桂花酿烧好一道红烧肉。”
　　“师父，您放心，徒儿挨得住。小英子，你不必挂念我，我一点都不饿。真的一点都不饿。”说罢，还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留下的口水。
　　英招朝她翻了大白眼，阿琰，你的骨气都去哪里了？只一碗红烧肉就将你收买了。
　　“阿琰，你跟我走，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好么？”
　　“英招，你把我洛琰当成什么人了。好了，你不必多说，我心意已决，你快快离开罢。”现下洛琰满心满眼都是入口即化的红烧肉，哪里还听得清楚英招的话。
　　“阿琰，你不要我了。”英招眼见着此计不成，又升一计，美其名曰：美男计。
　　“英招，你我今日第二次见面而已。”瞧着洛琰那没骨气的样儿，英招顿时没了办法。心下一横，沧璟你不让老子带走阿琰，老子便赖在你冥界不走了。看你还能留住阿琰几时。
　　“沧璟，让那叫什么桂花酿的多烧几道菜，老子今后便要在这玄冥殿中住下了。”
　　沧璟一身玄衣，负手从殿中踱步而出，西面夕阳金色的光将他笼住，让人望不真切，衣袂飘飘，整个人好似就快要乘风而去。
　　洛琰一伸手正欲抓住沧璟的衣角，不料沧璟却缓缓伸手握住那只小手，包在掌心，将洛琰从地上拉起来：“琰琰，开饭了。”
　　洛琰一拍膝盖，整个人从地上跳了起来：“师父，徒儿先去布好碗筷。”说完话，一溜烟儿便不见了人影。
　　“沧璟，你别太过分了。”英招看着洛琰的身影消失在眼底，换上一道低沉的嗓音，整个人哪里还有半分死乞白赖的样子。
　　“哦？是么？”沧璟微微抬眸，话语里听不出一丝情感。
　　英招冷笑着开口道：“你明明知道阿琰她·····”
　　未待英招说完，沧璟便出声打断：“我什么都不知道。”
　　“沧璟，你要是真的为了阿琰好，就让她随我回魔界。”
　　沧璟抬起眼眸，微微一笑道：“英招，就像现在这样，不好吗？”
　　英招两眼一眯，沧璟，看来你是决心要将阿琰留在冥界了。不过我知道，迟早有一日，阿琰，始终会回来的。我也会等到那一天，阿琰真正回来的那一天。
　　随后英招一掀袍角，跟在沧璟身后，两人一齐来到伙房时，桂花酿已经支好桌子，洛琰正望着那碗色泽光亮的红烧肉抹着口水。
　　“沧璟，这不是那小皇帝的御厨，你怎的将他弄来了冥界？”
　　“小英子，他不是御厨，他乃是桂花酿，烧得一手好菜，尤其这碗红烧肉倍儿棒。”
　　“阿琰真是好福气，劳得沧璟为你逆天改命。”
　　“这事做多了便顺手了。”
　　英招看着沧璟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随即无声的笑了笑，沧璟，你到底是不将天命放在眼里！
　　“师父，你跟小英子神神叨叨什么呢，快来吃饭了。小桂子，你也一起坐下吃饭吧。”
　　“小的惶恐，怎能与冥王殿下、魔君大人同桌吃饭？”
　　“小冥师父。”洛琰马上堆出一脸的无辜，这声“小冥师父”叫的沧璟很是受用。
　　只见那沧璟微微颔首，算是暗许了洛琰的行为。
　　桂花酿眼见着冥王殿下都点头了，自己也不好再推脱。还未落座，英招与洛琰便开始风卷残云地摧残刚烧好的一桌子饭菜。
　　沧璟还未拿起筷子，桌上已经没了饭菜。
　　桂花酿正要再去伙房烧几道菜，却看见冥王殿下一脸温柔地望着满脸油光，门牙处还卡着一根菜叶的洛琰。今日，真真是开了眼界。冥王殿下原来是会笑的，而且那么温柔，而且是望着满脸饭粒的洛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