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田园杂兴》宓唐

43、42，砚台与武功

　　公孙望被石春华使唤去屋后扯两根葱。自从他想彻底融入这里后，就把小厮跟书童留在了迭城，唯独一个车夫跟着他每日来回，不过也是守着马车，不会跟进石明远家中。于是，他只能自己纡尊降贵的去拔小葱——这事儿，他做了好些次了。
　　与村妇太过熟识也未必是好事儿，这石春华也不知是如何想的，石明远石明义是她东家，她不敢使唤，难道他这个正儿八经的世家公子就好使唤的？
　　公孙望心中计较着如何扭转自己在石春华心中的定位，路过夏渺渺窗前，见他师娘/村妇夏渺渺竟然在写字。就他所知，石家也就只要石明义在上学堂，那学堂还……哎，不提也罢。本来他以为他师父/农夫石明远能教他的也就只有编竹篾的本事儿，可没想到，一开始教他们的竟然是数术，而且这数术起初还好，到后面竟然比他当年师从两位数术大家所学的更为高深精妙。
　　这一家子莫非有什么他没查到的隐情？
　　公孙望见夏渺渺握笔的姿势颇有章法，好奇的凑近去瞧她桌案上的东西。只见那簪花小楷张弛有度笔画自然，字体舒畅均匀，只是太过工整俨然，倒是与他的画一样被拘束在前人的技法中，毫无自己的风采。
　　公孙望察觉到自己心里那点失望，好笑的问自己：难道你还指望从一个村妇的笔下看到什么惊世之作？
　　精于数术的农夫，一笔秀丽小楷的农妇，这石家然给了他很多意外。转身前他又看了眼夏渺渺的桌案，放开单纯的书法，这才注意到别的东西。立刻被案角的砚台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怎么样一方砚台啊！
　　不过巴掌大小，整体呈不规整的三角形，边缘粗糙，好像刚从巨石上风化脱落下来一般。若是它没有中间的砚池，恐怕掉到地上，都会被当做是碍脚的石头被踢开。可就是那一弯微微下陷的砚池，如仙降天池，将周围粗糙的棱角衬托成了栉比的群山。更使人惊叹的是，群山起伏间那几笔看似漫不经心的细微雕琢，或如云岚之腰，或如虫尾蚁肢，或如残枝落花，全都只现冰山一角，更多的隐没在山石之中。似乎是暗喻了生与死的依存，又诉说的大千世界与小千世界的交融并蓄。
　　公孙望从未见过雕琢的如此漫不经心，有如此令人浮想联翩的砚台。冥冥之中，身体里的桎梏似乎松动了一些。他情不自禁的打断夏渺渺的美梦：“这方砚台，出自何人之手？”
　　夏渺渺被人骤然唤回神智，下意识的答道：“好像是明远他爷爷？”
　　这石头可不就是石明远的爷爷从石山上抱下来的么？只不过那块大石头主体凿成了石磨，这是她在墙角边上捡的边角料罢了。
　　所以，算是出自石爷爷之手……吧？
　　公孙望不知夏渺渺脑子里追本溯源的思维方式，还以为这石砚从选石到构思再到雕琢，全是石爷爷一人所为，眼睛发亮的一锤手心，喃喃道：“这就对了！”
　　难怪石明远能编出那么多独具匠心的玩意儿，原来是有家学渊源！
　　公孙望一脸亢奋的旋身去找石明远。
　　夏渺渺看看砚台，没瞧出有什么惊奇之处，又疑惑的看看公孙望离开的方向，心说这人是干嘛来的啊？
　　想不通便就不去想了，恰好纸上的文稿卡在某个词眼上，斟酌半晌无法下笔。她顺手摸出一把刻刀，往石砚上磋磨两下，磨出一瓣荷花尖儿……你道为何只磨个荷花花瓣，还仅仅只是花瓣尖儿？自然是夏大小姐压根不会石刻，磨这么一点点看不出什么，真要叫她刻个完整的花啊树啊什么的，那肯定漏洞百出惨不忍睹。
　　“这方砚台可否卖予……”却忽然公孙望去而又返，目瞠欲裂的盯着她的动作，只觉夏渺渺戳在砚台上的一下一下，跟戳在他身上一样，疼的他浑身发抖，惊声斥道：“你这蠢妇，竟敢如此毁砚！”
　　一把将砚台从窗口夺了去，也不管残余的墨汁沾湿了衣服，怜惜的摸摸被夏渺渺刻掉的那一角，肉疼的看了好一会儿，才觉察不对劲……这毫无技巧到让他以为是返璞归真大巧若拙的刀工，与其它几处的刻法竟然出奇的相似！
　　夏渺渺只以为他心疼那石头，无语道：“你若喜欢这石头，村子西面一整座山都是。不过据说地龙翻身坏了山脉，常有落石滚下山来，你要去找石头的话，多带几个人，当心点。”
　　公孙望惊疑不定：“这砚上所刻……执刀人是你？”
　　夏渺渺点点头，遮住嘴巴打了个哈欠，直打的眼睛泌出泪来。
　　就这么一个呵欠的时间，待她重新睁开眼睛，公孙望正摇摇晃晃，仿佛遭受了多大打击一般的走了。夏渺渺心说又是哪里戳了这位大少爷的神经。低头一看，案角上的本该摆放着砚台的地方空空如也，这才后知后觉的探出上半身喊到：“喂！把砚台还给我！”
　　……
　　石明远洗漱回屋，屋内一灯如豆，他的小妻子正伏在案边，不知道忙活什么。
　　“夜深了，仔细伤了眼睛，赶明儿再做吧。”
　　夏渺渺抬起头，露出身前的一方石砚。
　　她甩甩手，带着点小得意，埋怨道：“公孙望把我之前的那块砚石买走了，我东西还没写完呢，得赶紧从新弄一块。”
　　石明远揶揄道：“先前用碗底磨着不也好好的么？”
　　夏渺渺斜他一眼，怪他不配合：“碗底太粗了，费磨还伤笔……对了，枣子前不久送来的兔子是山上猎的吧？你回头帮我跟他说，下回把兔皮都留给我罢。”
　　“不是送了几张硝好的兔皮么？”
　　“不够，我想试着自己做紫毫笔，这点哪里够我消耗啊。”
　　“怎么又想自己制笔了？”石明远皱眉，如今家里的事儿已经够多了。
　　“也就我自己做着玩玩……”夏渺渺笑容中带着点羞怯之意，“果然还是文人的钱最好赚了，你猜猜我从墙角捡回来的那块石头卖了多少银子！”
　　石明远掀开被子往床上躺，他作为一家之主，公孙望买砚自然是先问过他的，还是他说那是内子的东西，让他自个儿找夏渺渺商量。事后对方也对他报备过砚石价钱，只是见夏渺渺兴致极好，于是笑着佯装不知问：“多少？”
　　“一百两！”
　　石明远立刻露出夏渺渺料想般的吃惊表情，双目圆瞪，嘴巴微翕。
　　夏渺渺却是嗔怪的捶了下他肩膀：“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表情太过了，若是石明远的话，顶多抬抬眉毛就了不得了。
　　石明远眼明手快的握住她的拳手：“莫要把石屑沾我衣服上。”
　　夏渺渺收回手，嘴上抬杠道：“我刚来那会儿，也没见你这么爱干净啊。”
　　石明远枕着胳膊，满身闲适道：“谁叫我娶了爱干净的媳妇，若是一身脏衣上床，担心半夜被一脚踢下来。”
　　“咦，说我的好像真这般做过一样，要不……今晚我试试？”见石明远还是那副好整以暇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夏渺渺直想磨牙，什么时候憨厚老实的石明远变的这般无赖了？“我告诉你，我最近力气变大很多哦！”
　　“哦？正好，我最近力气也变大许多。”石明远笑道：“我们来试试？”
　　天天看着，夏渺渺哪里会不知道石明远力气涨的比她多多了？本也没想真比划，只是不料嘴巴上的便宜也赚不到了？
　　“长气力那也是我养的好。”夏渺渺脑补了一个养猪的画面，将石家两兄弟带入进去，以平复自己小小的不甘心。自己这个身体从未吃过苦，底子比石家两兄弟好多了，气力不如两兄弟也就罢了，毕竟男女有别，凭什么身高也比两兄弟长的慢啊！
　　“应该是你那武功秘籍的因由。”
　　哪个现代人没有一场武侠梦，可地心引力困住的不仅仅是他们的身体，如果真有人告诉他们谁谁谁能飞檐走壁一苇渡江，正常人的反应都会是不以为意的一笑置之，心里大约都觉得要么是夸大其词要么就是借助了某种隐蔽性极好的现代器械。
　　夏渺渺差不多已经忘记早上的广播体操来自哪里了，一开始兴致勃勃的她，如今反倒成了石家兄弟的陪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石明远见她震惊模样，好笑道：“你不是见我动过两次手吗？何以惊愕至此？”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那本书上没有内功心法啊。不是内功心法长内力气劲什么，外功只有招式么？没听说过练招式长力气的啊……”她一直以为那两次石明远用了什么她看不懂的巧劲，比如什么借力打力什么的。四下无人的时候，还自个儿比划过呢。可惜无果，她也就放下了。
　　“你哪里听来的这些？”石明远失笑道，“我见识少，不懂你说的那些。不过你喂的再好，我们三个的气力也不至于这般出众。而我们与别人有何不同？”
　　夏渺渺接话道：“唯独多本秘笈……”

作者有话说

　　还在码字，没修_(:з)∠)_一个错别字换一个么么哒，小天使就放过它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