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9，地瓜与银钱 ...
-
人啊，越老越迷信。
族老一个个都是半截入土的老家伙，今年他领着小年轻祭拜自己的爹、爷爷、曾爷爷；他年不就是这些小年轻领着他们的儿子孙子曾孙子祭拜他们么？
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谦恭孝顺，供奉自己的香火绵延昌盛。
祭田的增加，无论如何，都是他们乐见的。
这事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便这么成了。
林二婶一点好处没捞到，反而是石明远家得了好名声，只恨的牙痒痒，气的眼睛都红了。回家的时候没留神脚下，摔下高坎，抬回家就下不了床了。
唐六婶说起这事儿的时候笑的好不高兴，牛三婶也难得的舒展了眉头。
“但愿她能消停几天吧。”
牛三婶来找唐六婶一起做针线，夏渺渺慢她一步，拿了布匹棉花过来想托唐六婶帮她制几件冬衣，于是又被牛三婶一顿数落。说她为人媳妇，总不能叫自家汉子穿一辈子别人裁的衣裳，赶紧把针线活儿捡起来，自己学着做吧。
口气倒不是多么严厉，可夏渺渺就是气弱的不敢分辩，讪讪的留下来跟着做。
三人坐在院子里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做针线。忽然就听见柿子的呼和声由远及近的传了来。
唐六婶呵斥道：“你在嚷嚷什么？！”
“娘！”柿子大惊失色，“咱家的地瓜不见了！！”
“咱家地瓜还能自个儿长腿给跑了啊？”唐六婶恨铁不成钢，“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地瓜还要等阵子才能吃，你是不是又偷偷去挖地瓜了？！”
柿子缩缩脖子，声音一下子就小了：“可，可咱家地瓜真不见了！”
追着柿子跑来的石明义这时候也进了院子，见院子里情形不对，赶忙收敛了呼吸，分薄自己的存在感。
夏渺渺问：“明义，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柿子立刻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
石明义挠挠头：“我跟柿子下学回来，想去看看他家地瓜长的怎么样了，结果发现地里被刨了好多坑，地瓜全没了！”
唐六婶见石明义也这么说，顿时信了大半：“真没了？”
柿子都快急哭了：“真没了！！”
乡下孩子没零食，好些人家甚至都吃不饱，什么草根野果子都想往嘴巴里塞。柿子在唐六婶家受宠，六叔特意在河对岸开了块沙地种地瓜给他吃。这是村子里的独一份儿，在孩子间可招人妒忌了，那就是柿子的命根子啊。
牛三婶放下针线：“咱们去瞧瞧吧。”
地瓜地在离河岸还有些距离的山脚下，只有几步见方，一眼就能看全。这里大约以前也是河道，几步外就是坚实的黄土，这里确实松软的沙地。此刻，本该长满的长满地瓜的沙地上布满了坑洞。平日柿子看顾的经心，现在除了一些半干的地瓜苗，连野草都没有。
唐六婶纳闷道：“莫不是被野兽刨了去？”
“应该不是……”夏渺渺摇摇头，提着裙摆走到坑洞边蹲了下来，“若是野兽，必然会留下一些地瓜残渣，不会这么干净。而且你们看这坑……”夏渺渺指着还未塌陷的坑洞一侧，“这般平整，必然用了工具的。”
柿子愤恨道：“肯定是石文礼！！”
唐六婶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可不能乱冤枉人！”
石文礼就是林二婶的小儿子，跟柿子同一个学堂的那位。唐六婶虽然不齿林二婶，可石文礼在她眼中却是不错。每日都在家里温书，不像她没出息的儿子下学就知道满山乱跑。那个文质彬彬，总是穿着一身浅色长衫的孩子，在夏渺渺来之前，可是他们石山村最体面，最像城里人的呢！唐六婶拿石文礼考秀才的事儿跟林二婶吵嘴，因为石文礼是林二婶的软肋，因为秀才公离他们实在是太遥远了，可不管考不考得上状元，有学问的人总是值得高看一眼的。
“真的！他往日下学以后总是要跟夫子说上半天才走，今儿却匆匆忙忙的赶在了我们前面走，我们一路看着他进了山的！！”
“他进山做什么？”遍数石山村，就连夏渺渺偶尔也要下地的，只有石文礼，从来不干一点农活儿，时间都用在了书本上。
“来偷咱家地瓜！”
唐六婶又是一巴掌：“你当人家跟你一样没出息，几个不当穿不顶饱的地瓜稀罕成这样。”
自己细心护了这么久宝贝被人偷了，还被自家娘亲这样埋汰，柿子委屈的眼睛都红了：“那你说，我的地瓜哪里去了！”
当娘的心疼儿子，立刻就动摇了：“要不，咱们上牛三婶家问问。”
“这事儿应该跟文礼无关，地瓜苗都干成这样了，应该不是才拔起来的。”夏渺渺性子偏淡，怕事。一想到林二婶就头皮发麻。
“那他上山能干嘛？”
“在这里也每个头绪，总之先去问问看吧。”
一行人离林二婶家还有老长一段距离，尖锐的争吵声就传进了耳朵里。
“只有你进过我的屋子，还说不是你偷的，那我屋子里的银子怎么少了？！”
“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我天天扫地抹桌，哪天不进你屋子了？再说了，前些天我说小的做身衣服，你不是才说没钱吗？这会儿有钱让我偷了？”
“废话少说，赶紧把银子给老娘还回来！一个铜板都不能少！要不然我扒了你这贱人的皮！”
“哟，你讹别人也就是算了，把外面的威风还带回家来了，你瞅着我男人不在我就好欺负是不是？！”
“你个杀千刀的！竟然敢打你婆母！！”
“我就打你了怎么着！”
夏渺渺和牛三婶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唐六婶倒是一脸的兴味：“停下来干嘛？往常都是她挑事儿，看别人热闹，如今咱也去看看她的。走！”
林二婶被她大儿媳一脚踢了出来，蓬头垢面的趴在门口，久久站不起来，颤抖的用手指着大不敬的儿媳，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怨毒的看着。
丈夫和大儿子做工的做工，服劳役的服劳役去了，小儿子还没回来，婆婆和公公带着孙儿孙女躲在屋里，竟然是没听见一样，不吱声不帮忙。
林二婶咬牙切齿，要不是她腿还伤着，何至于连一个狐狸精也打不过！
左右看了看，想找根棍子什么的，就见夏渺渺等人表情各异的看着她。
“看什么看！滚！！”
“二嫂这是怎么了？”唐六婶学着林二婶往日看热闹时幸灾乐祸的模样，笑眯眯的问。
“我婆母发癫，突然说我偷了她的银子。呸，也不知道是真找不着银子了，还会想讹我嫁妆。”大媳妇一边拨弄争斗弄乱的鬓发，一边笑道：“三婶六婶，这是明远媳妇吧，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我们来找文礼问点事儿，文礼在家吗？”
“我家小叔子最是爱跟夫子讨论学问，这会儿子他估摸着还在学堂呢。你们先进来坐会儿吧。”
柿子插嘴道：“他早就下学了，走的比我们还快呢！”
大媳妇一脸茫然：“可他还没回家呀。”
唐六婶小声嘀咕道：“难道还在山上？”
这句话被地上的林二婶听了去，她立刻紧张道：“他去山上做什么？！”
柿子愤愤不平：“他偷了我的地瓜！！”
“胡说！我家文礼要什么没有，会偷你家地瓜！”
“可他就是偷了我家地瓜，还躲到山上去了！”
“别瞎说，”唐六婶呵止道，“我可没说是他偷的，不过我家地瓜不见了却是真的，这就是来找文礼问问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你们要问我什么？”
说话间，石文礼不知何时竟已经到了门口。
不待唐六婶回答，林二婶一改先前的凶狠，拍着地面，先嚎啕大哭起来：“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你娘就要被这个毒妇作践死了了！！”
“娘，你这是怎么了？”石文礼赶紧分开人群去扶林二婶。
林二婶扭身耍混，指着大媳妇道：“你先给我把这贱人给我赶出去！！我们家不要这样手脚不干净，还忤逆婆母的贱妇！！”
“都跟你说了没拿你银子没拿你银子，你别以为自己不干净就看谁都脏！”
“娘……你说嫂子拿了你银子？”
夏渺渺注意到石文礼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除了她还能有谁？！想想当年她的老子娘竟然要十两银子的聘礼，这样贪财的人家，能教出什么好姑娘来！平日里勾的我儿跟我离心，如今竟然把手伸到我的钱兜里来了，这叫我们一家老小怎么活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辛辛苦苦养大个儿子，娶进来这么个东西，天天跟我作对，是怕气不死我吗？”
大儿媳气笑了：“当年你三天两头的求到我家，不就是看我家宽裕，我嫁妆丰厚，想沾便宜。可你大儿子向着我，我嫁妆捏的紧，如今得的好处没你想的多，所以才处处看我不顺眼的吧？莫要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我呸，我稀罕你那破嫁妆，拿着你的嫁妆给老娘滚！！”
林二婶如有神力，忽然推开石文礼站了起来，又跟大媳妇扭打了起来。
石文礼是个斯文人，哪里会打架，勉强插到两人中间，还没来得及把她们分开，被他老娘打了一巴掌，又被他大嫂踢了一脚。
“你竟然敢打秀才公！！”
林二婶火气更大了，打的更加难分难解。
石文礼捂着火辣辣的脸，只会叠声说别打了。
眼瞧着一时半会儿两人恐怕停不下来，石文礼也没闲工夫招呼他们，夏渺渺跟牛三婶唐六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叫什么事儿啊，得，咱们先回去吧。”
柿子撅着嘴有些不乐意，可也知道这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狠狠的瞪了眼没空搭理他的石文礼，跟着他娘回去了。
一点地瓜而已，除了柿子，几人都没当回事儿。可没想到两天之后，石明远家河岸边的红薯地也被人刨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29，地瓜与银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