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8，星空与祭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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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颇为嫌弃的看了眼同桌狼吞虎咽，喉咙里卡着、嘴里叼着、筷子上夹着、碗里堆着，眼睛还在寻找下一个落筷点的同伴。
“这算什么，上次去帮嫂子收稻子吃到的才叫绝呢！”柿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一副回味垂涎的样子。
“我们又没吃过，随你怎么吹，咳咳咳咳……”小伙伴嘴里东西太多，一说话呛进了气管里，引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欸！”柿子推推石明义，“你说句话啊。”
“说什么？”
柿子翻了个白眼，也不指望这家伙给自己帮腔了：“没吃到是你们没口福，不过过阵子阿义家里要盖房子，嫂子肯定还会弄好吃的！”
“真的？”
柿子又推了推石明义，兴致不高的石明义终于嗯了一声。
“那，阿义你家还缺帮忙的不？不要工钱，管饱就行！”
“哈哈，就你？吃的比工钱还多！”
“哈哈哈哈。”
“阿义，听说你家竹枕都卖到城里头去了。我，我不想去学堂了，想跟着阿远哥学做竹枕……”
小伙伴话没说完，石明义猛然扭头瞪了他一眼。
“你凶什么，我娘说了那竹子是咱们大家的……你别推我啊，我刚还瞧见你娘跟人这么说呢！”
石明义于是目光一转，连阻止小伙伴说下去的人一起瞪了。
他索性收回手，瞪视回去。
柿子也帮着石明义瞪人：“你们眼红什么！有本事自己也编啊，我就知道你爹昨儿傍晚偷偷摸摸砍了好些竹子回去，你们编去呗!”
这一桌子全是小孩子，每个长辈，也无人劝阻，好在有一桌子平时少有的好菜，即便闷闷不乐，为了多吃两筷子，没有打起来。
下席时，已经是星斗满天。
石明义淹头搭脑，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夏渺渺却连蹦带跳快活的像只小鸟儿。
她瞧瞧拉拉石明远的衣角，朝石明义努努嘴。
石明远微笑着摇摇头，一副往常一样云淡风轻，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夏渺渺埋怨的看他一眼，有这么当哥哥的么？自个儿凑过去问：“你这是怎么了？”
石明义横了她一眼。都怪她有点银子就嘚瑟开了，才会让村人议论纷纷，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还被旁人惦记他们家的生意。
他心知肚明，家里现在吃的用的都是夏渺渺带来的，包括他进学校的花销，和竹枕的生意，心里不乐意，却也没脸直言夏渺渺的不是。
夏渺渺被横的莫名其妙，最近石明义对她可是狗腿的厉害，很少给她眼色瞧了呢。
“我给你讲一段故事？”
石明义很想高风亮节的甩个后脑勺给她，可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舍不得，往常都是他伏低做小各种收买，夏渺渺也未必愿意给他讲的。
夏渺渺见他一脸纠结，故意道：“你不想听就算了～”
说完又一蹦一跳的往前追上石明远。
石明义抓耳挠腮，最终一跺脚追了上去。
“那你跟我说说，上次讲的草船借箭最后怎么样了？”
“草船借箭那天不是讲完了吗？”
“那他们是赢了还是输了？”
“……”夏渺渺三国演义就知道一些经典桥段和八卦，还真不知道草船借箭后面能紧接着的是哪场战役。“这故事主要讲孔明先生的足智多谋，不是最终的胜负！”
“可他借了那么多箭，不就是为了打仗吗？”
“……”夏渺渺有些词穷，偷换概念道：“一时的胜负并不能说明真正的成败，三国前后打了几十年的仗，有胜有负，胜不骄败不馁，笑道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
石明义成功被她糊弄住了：“那最后他们赢了吗？”
“算……赢了吧？”
“什么叫‘算赢了吧’？”石明义不满意这个答案。
夏渺渺笑了笑，老实道：“我并不记得三国最后的结局如何，不过世事大约如此，赢了老对手，输给新对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盛极必衰，否极泰来。”
石明义抓抓脑袋，夏渺渺说的这些感觉好高深，他听不明白，可追问的话会不会显得自己很蠢？于是反反复复将这段话在心里来回默念，期望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能应验一回。
夏渺渺见他终于不追问最后的结局，大松口气，伸了个懒腰，头一仰，就瞧见了漫天的繁星，忽然就愣住了。
石明远虽走在最前头，却留意着身后两人的一举一动。夏渺渺刚停下来，他便也停住了脚步。
“你很喜欢星辰。”
石明远用的是陈述句。
夏渺渺眯眼笑着点了点头。其实这里的星星，让她有点寂寞呢。
她在头顶上找不到前世那标志性的七颗明星。恒星位置会变，亮度也会变，也许现在北斗七星还没有达到他们该有的亮度，还没有跑到他们该有的轨道。可是，她总隐隐的觉得，或许她已经不在那个地球上了。即便群星还是那片群星，仰望的角度已经不同了。
石明义嘟囔道：“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挺好看的啊，”夏渺渺指着头顶偏西一点，明亮而独立的一等星道，“瞧见那颗星星了么？我看了它好多年，一年四季，它的方向会有偏差，可都在头顶偏西，并且是周围最亮的星星。也就是说……”夏渺渺指着星星的方向，“这边是西，反向是东，顺时针九十度就是南，最后那边是北。”
“顺时针是什么？”
“……一种计时器，你不用在意这个。你面对那颗星星，左手边就是南，右手边就是北，背面就是东！”
石明义并不懂这东西有什么用，一脸的不以为意。
“在石山村看它，它在西；在盛京看它，它依旧在西。如果哪天你在山上迷了路，就可以看着它找到回家的方向啦。”
石明义不信：“我到山里它还在西面？”
“当然。”
石明义顿时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抬头往天上看。
“它它它它它它真的跟着我在跑！”
石明义像是发现了什么神奇的不得了的大秘密，田埂上四处撒欢，不时发出惊呼。
这时候的三个人都只当这是个游戏，夏渺渺也忘记解释经纬度跨度太大，星空其实是会变的，以致于许多年后，石明义用这个方法反而偏离方向突入敌围，不得不背水一战斩杀敌首，立下惊世之功。
不少人曾问他明明已是溃败之兵，为何不撤反进。
他哪里敢说自己被自己家嫂子给坑了，打落牙齿含血吞，挂起一副故作高深的笑容装逼道：幼时嫂嫂曾教导我，胜不骄败不馁，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在你们眼里我们已然战败，该退；在敌人眼中我们已无战力，该退。可我偏偏觉得自己还没有输。
那时候战功彪炳的大将军，此时还只是爱听故事的小少年，梦想不过是天天白米白面吃到饱而已。
……
祭祀翌日，里正找来族老和各家的当家人，连带夏渺渺和给夏渺渺打下手一起采办东西的人，又进了里正家的议事堂。
“说说吧，多花了多少银子。”里正低头卷着烟卷，看也不看夏渺渺一眼，俨然是对这姑娘有了偏见。
夏渺渺起身盈盈一拜：“除了三牲，都会依照往年旧例置办，倒也没有多花。”
不仅仅是里正对夏渺渺有偏见而已，今年年景不好，家家都不好过，偏她自作主张买了大件的三牲，单单是一头牛，就得让他们每家每户多凑多少钱？！
“呵，除了三牲？我们石山村可没有用一个妇道人家的嫁妆操办祭祀的规矩！”
“可不是！若是被别的村子知道了……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祭祀向来是用祭田产出操办，老了老了，临到了了，难道我们还要做这么一桩糊涂事。”
“明远家的，这事儿你做的不对，不过你到底年轻不经事儿，既然已经做下了，我们也不怨你。你只管说，多花了多少，我们该怎么凑还是怎么凑，不会少你分毫。”
“哎，我们家好久不见荤腥，就当是打一回牙祭吧，哈哈。”
夏渺渺又是一拜，丝毫不见惶恐，依旧是一脸怡人笑容：“诸位长辈莫怪。我去订三牲的时候瞧何水村定了猪牛羊，想来咱们村置办猪鸡鸭有些寒碜。”
一帮老头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新媳妇说何水村是他们这里最富裕的村落，镇子就属于何水村的地界，而这周围的其它村子，都是跟他们采买的是一样的三牲……总不能说咱们石山村不如别的村吧？
夏渺渺继续道：“今年年景不好，便自作主张换了三牲，但求祖宗保佑来年风调雨顺，能有个好收成。我们家受先人庇佑，用村子里的竹林换了些银钱，日子宽裕一些。私底下大家是怎么议论我们家的，我知道，亦觉羞愧。既然先人的竹林庇佑了我们家，我们也不能不对祖宗有所表示。愿向族中买下竹林，这笔钱，可以再购置一些祭田，以做祭祀之用。”
里正不卷烟卷了，终于抬头看她问：“此话当真？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明远的意思？”
“是明远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里正吸了口气，他估算过明远家的生意如何，砍掉的竹子几何，对私底下夸大其词的流言呲之以鼻。万万没有料到这样无稽的流言竟然会促成明远家买竹林。
“使不得，那竹子你们尽管砍去，你们是村子里的人，用村子里的竹林，理所当然，若再有人说三道四，我给你做主！”
夏渺渺摇摇头，悠悠众口如何堵得？与其村中人因欣羡这三文钱积怨，不如早早的卖个乖，快刀斩了乱麻。
“里正好意渺渺心领了，不过竹枕并不是长久买卖，天凉了就没生意了。”
“那你还要买林子？”
“我跟明远正在琢磨新东西，会消耗更多的竹子。”
“若琢磨不出来当如何？”那林子不就白买了吗？看看三太公当了一辈子的篾匠，不过是将各种筐筐篮篮编的更结实齐整而已，你们家琢磨出竹枕简易竹棚已经很让人侧目了，真当新玩意儿是自家地里种的白菜，想要的时候就提刀去砍一棵？“琢磨出来，有了进项再买也不迟。”
夏渺渺腼腆道：“这不是……想用买竹林的钱换了祭田，期望祖宗保佑早点琢磨出来吗？”
“……”
有那小算盘的族老见这等好事儿里正竟还想推脱，不满道：“祭田乃公家大事，既然明远家有这份孝心，不如就全了他们的心意罢。”
“是啊是啊。”
随即就有其他族老附和起来。来的时候没少听老娘们在耳朵边唠叨家里的难处，如今有了这笔进账，不用自家掏钱，多好！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28，星空与祭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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