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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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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六岁时,丁窑第一次制瓷,拉胚手法虽然拙劣,成品的釉色却展露了令丁师傅惊叹的天分——色泽光亮,细腻匀称,灯光下如美玉般丰润剔透,这是许多上釉几十年的老工才做得出的效果,一个毛头小子竟能信手捏来。
自那之后,丁师傅将毕生学艺都交付给了丁窑,丁窑制作的瓷器也一次比一次出色,拉胚到打磨一气呵成,上釉和烧制更是不在话下。如此,十三岁时,丁窑已然成了当地家喻户晓的制瓷小师傅,许多文人雅士和权贵都指明预定丁窑制的瓷,更要求一睹天才少年的风采,于是乎,每一件瓷器都由丁窑本人亲自登门送达。
林老爷第一次见到这个小有名气的少年时,赞叹其瓷器精良之余,更是打心眼里欣赏这个少年——踏实本分,不卑不亢,眼中没有任何被利益所污的浑浊和杂质,有的是满腔对精致瓷器的挚诚热血。然而,当他无意中发现自己的女儿用着仰慕的眼神看向少年时,他心中的赞叹变成了隐隐不安,直到有人向他报告小姐时常偷溜出府的诡异行踪时,他的不安才彻底爆发,演变成了愤恨和厌恶——对女儿不争气的气愤,和对那个少年不自量力的厌恶。
懵懂的少女和初出茅庐的少年,他们之间即便是刻意精心的伪装,在过来人眼中都是脆弱得不堪一击。这一点,林老爷知道,丁师傅自然也知道。
乞巧节后,林老爷将月泓看管得更加严密,偏偏月泓的脾气倔,事事都与他对着干,听说爹爹要带她去见什么张员外的公子,眼见推脱哭闹皆无用,就在夜里乘人不备泡了个冷水澡。果不其然,大半夜她就咳嗽不停,第二天果真发了高烧,大夫命她至少卧床休养半月。林老爷得知后,气得急跺脚,又心疼得紧,找来月泓的姨母周氏前来照看,顺便帮他好生劝劝。适逢表姐周云儿省亲,便跟着母亲一起来了。
周氏看着双颊红扑扑的月泓,责备道:“你这孩子太不懂事儿,你爹爹总不会害了你,这又是何苦呢?”说着说着,又抹起眼泪来,“姐姐若还在,看到你这样铁定伤心死。”
“姨母别担心,风寒而已,月泓没事。”月泓有气无力回答着。
“怎么没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母亲若知道,怎么受得了?”
“母亲您就少说几句吧,月泓妹妹已经知错了,而且现在还虚弱,需要静养。”周云儿赶忙劝说。
“你呀就知道袒护你妹妹,得了,我去看看煎着的药,你们好生聊聊。”
周氏一走出屋子,月泓立马生龙活虎起来。她跳下床,拉着周云儿坐到几案边,开始剥橘子。
周云儿低笑,问她:“你老实交代,之所以不想见张公子,是不是因为心里有人了?”
月泓将剥干净的橘子递给她,接着又剥第二个,“姐,你怎么连这个都能看出来啊?”
“哼,明眼人不都看出来了吗。月泓你还小,不懂。以前我也不愿嫁给爹娘挑选的人,可成亲后,很多事是会变的。也许张公子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
“表姐夫对你好吗?”
周云儿低头抚了抚肚子,羞涩道:“恩,他对我很好。”
一周后,月泓彻底康复。周氏便提议带姐妹两出门采办,帮月泓散散心。林老爷爽快同意,和周氏悄悄安排了张公子在茶楼与他们偶遇。可谁知,中途又给月泓跑了,与张公子的会面又泡汤了。
月泓跑去作坊找丁窑,却被丁窑狠狠骂了一顿,内容倒是与姨母教训得相仿。骂完之后,丁窑放下手上的活,特地将她“押送”回林府,亲眼看着她进门才离开。离开前还叮嘱她,近日无故起了大风,无事少出门,多保暖。
回到府中,迎面而来却是姨母焦急的质问:“你回来了?有没有碰见你表姐?她去白云堂找你去了。”
“没有啊。”
“怪了,云儿怎么还不回来。”周氏坐立不安,立在门口左顾右盼。
直到天黑,周云儿一直未归。全府上下的人都提着灯笼出去找,可几个时辰过后,人陆续回来,却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表姐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