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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移花接木(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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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移花接木(一)
近日来,秦楼里都异常安静,知书也实在无聊得紧,自家公子平日里可不是安分的人,自宫里回来以后,便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接连几日不见身影,这园子变得了无生趣,连吾儿都趴在房梁上不动了,要不是老陆拿了根竹子戳它,它还会扑扇几下翅膀,她几乎都以为它悬梁自尽了,“都说了是活的,再说,吾儿是鸟!有翅膀!会飞!悬梁自尽会死么?”。好容易找到乐子的知书听完老陆的话,见他手里还握着长竹子,由于刚刚磕着房梁,这会儿正左右摆动,众人生怕挨上一竹子迅速作鸟兽散,留下他右手握竹,左手扶着梯子,站在一楼屋檐角上,双腿直打颤颤,“一群小兔崽子,待老头我下去了,硬要好生伺候!”。正冥思苦想之际,日子已过午时,老头子汗流浃背,几人皆打定主意谁也不去帮忙,去了那老头下地来,第一个挨打的绝对是帮忙的人。公子这几日恰巧安静得紧,没有吩咐他们,为了随叫随到,几人干脆搬了小椅子,坐在院子的大树下纳凉聊天嗑瓜子儿。
“红杏,你说老陆几时才能下得地?”知书红唇一翻,吐出瓜子皮,抬了杏眼看着梯子上巍然不动的身影。
“不急不急,起码到午夜…”红杏抿了口茶,玉指翻了下书页,身子侧卧在唯一一张躺椅上,眼皮子都未抬一下。近日公子午夜才会吩咐准备热水沐浴更衣,所以午夜应该可以下得来。
“杏儿看的什么书?”温文剥开橘子,拿了一瓣递到红杏嘴边,待她吃下,才又丢一瓣进自己嘴里,边吃边感慨,今日的橘子真甜。
“准是在公子房里搜出来的,不是那些情啊爱啊,就是妖魔鬼怪,群魔乱舞的。”尔雅终于从江北当苦力回来,正巧遇上近日秦雨赶画,才没被差遣去“保护”包奕。想罢起身,拿了树枝,干脆在院子里舞了起来。还真别说,这树枝在他手里,真如利剑一般,招招凌厉,剑剑生风。
“几时得给老陆配些药材…”红杏终于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双腿又重发抖的管家,幽幽开口。
“嘭”一声,尔雅‘剑’势恢宏收不住,一旁石块成了两半,‘剑’断了!温文缩回正要伸出去的橘子,转手丢进自己嘴里,顿时觉得味道好酸涩,知书只觉背后阴风阵阵,索性站在太阳底下,花容失色道“红杏,你,你可别胡来,老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红杏看着几人的表情,或惊恐,或怀疑,或酸涩??忍不住啜了口“呸!你个疯丫头,我只想给老陆配些药材,治一治他那惧高的性子!”
“哦~”余下几人异口同声。
夕阳西下,老陆的袍子被风吹起,身子骨越发苍老。
秦楼二层窗户被打开,秦雨满心欢喜,想着观赏夕阳美景时,就见自家管家哆嗦的侧影出现在眼前。
“老陆,你真是好雅兴,爬这么高看夕阳,莫非在思考人生哲理,感慨光阴似箭?”
老陆哆嗦着转过身子,腿麻了,差点摔下去,幸好秦雨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干瘦的腕子“多谢公子,只是年纪大了又观赏甚久,这会儿下不去了…”
“偶尔思考人生也甚好,只是您年纪大了,楼高,您当心摔了。当然,我绝不是怀疑您的身手。”秦雨边唠叨边把老陆拉进二楼,老陆早已累极,也没贫嘴的兴致,摆摆手,捶着腰,颤抖着双腿退下了。
只是刚伺候自家公子吃罢晚饭,那四人便被老陆提着扫帚撵着满院子跑,最后几人干脆都逃上屋顶,老陆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在院子里守了大半个时辰,没想那几人竟赏起月来,只能气呼呼的回了房。
翌日,安静了几日的秦楼终于又忙活开了,秦雨打开房门,除去眼底不易发现的一抹疲惫,仍旧风度翩翩。
尔雅一早就被忙完的秦大公子差遣办事去了,算着时间也该回来了。
红杏这会儿在厨房忙活着茶点的事,温文在一旁帮忙,偷吃不说,嘴里还不停哼哼“红杏红杏,你几时才出墙来?”被红杏一勺子凉水兜了一脸。
“公子,包公子到了。”知书笑嘻嘻的趴在自家公子的书案上,手里攥着绿油油的柳条,刚刚她溜得急了从墙上拽下来的,怕包奕瞧见了,与她念叨三从四德。自从前几次她溜去带小李子从街头吃到街尾,甚至连书也不念了,包奕便把她留下,连带着小李子念了好几个时辰的书,自此,知书见到包奕笑得一派儒雅,胸口便有些发闷。
“呵…温文总问红杏几时出墙,我看你是急不可耐,总爬出去,不如先把你许了人家可好?”秦雨一听那人来了,心情好得不得了,打趣知书也毫不留情。知书知道自家公子说的玩笑话,便蹭上去,搂住他胳膊撒娇,“公子公子,包公子人品好,外貌生的俊秀,仪表堂堂,反正他也不应您,就把我许给他吧!”秦雨早就听见包奕来到房门外,知她故意要难为包奕,只敲了她脑袋便也作罢,倒是惊得包奕踏进门的脚一滑,一个趔趄。包奕尴尬的站直身子,理好衣衫,才缓缓作揖“包奕打扰了。”说罢低头,淡定自若,好似刚才什么都未曾发生。
“咳”秦雨起身,拉过包奕坐下,自己就近坐他旁边,又接着开口“包奕,我这丫头…”
不等秦雨说完,包奕倒是喝了口茶抢先开口“知书姑娘抬爱,跟着你家公子尚且自由些,姑娘这般秀丽灵动,委身包某实在可惜,其实包某倒以为外表乃其次,只是这诗书礼仪,琴棋书画还是得略知一二。姑娘若愿委身包某,每日必得和最讨厌的诗书打交道,甚是辛苦,包某实在于心不忍!”
“噗嗤!”秦雨瞅着知书在一旁磨牙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笑出声来。红杏端着点心,见知书憋红了脸蛋,自家公子笑吟吟的扇着扇子,包奕则一脸悠哉的品茶。红杏何等聪明,又岂会不知其中道理,不禁摇头,这知书就是不长脑子,公子看上的也不是一般人,又岂有任人欺负的理?
“秦公子今日相邀,不知何事?我那小童呆笨,传个话也传不清楚。”
知书心想,哪是你家小童呆啊,是我家公子老奸巨猾,变着法子要约你呢。正想着后背阴冷,原来自家公子正瞅过来。只见他嘴角勾了勾,缓缓开口“包奕,你只管在旁随我看着便可,昔日好友托人赠我几坛好酒,明日我们游湖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没一会儿老陆进来通报,说是王府的马车到了。秦雨带着包奕,走到门口迎接司徒锦。
这边司徒锦一下马车,眼神便仔仔细细探了秦雨身旁静立的男子,一身素色的袍子把人勾勒得极具书卷气,一双眼璀璨明亮,分外淡然。
秦雨见这人直勾勾打量许久,出声提醒“王爷请随我来。”随后侧身,挡住司徒锦兴味的目光。一行人绕过前院,走过雕饰精美的回廊,来到了会客厅。
众人坐罢,红杏一一奉上茶水。
包奕被安排坐于秦雨身旁,端起茶水品了一口,眯着眼睛,温热的茶水把薄凉的唇瓣泡得饱满透红,秦雨看着眼前人将纤细的身子窝进椅子里满足得像一只餍足的猫,考虑着以后要不要把他的椅子改成靠椅,再垫上前些日子送来的新进波斯毯子,免得硌着那人。
主座上,司徒锦看着两人间的气氛和秦雨那炽热的眼神,了然一笑“这想必便是包奕吧,听说第一画师有了夫婿,本王早就想瞧瞧是谁这般福气了。”
包奕起身,恭恭敬敬作揖,声线柔和“王爷见笑,那不过是坊间传闻,做不得数的。”司徒锦听罢挑高眉头,看向秦雨的眼神不怀好意。不料包奕又开口“不过,能结识第一画师草民荣幸之至,秦画师确是值得深交之人。”
秦画师心情很好,连带着不久前司徒锦“调戏”包奕的眼神所带来的郁结也一扫而空,随即吩咐温文把成品拿出来,交接给他。
画布打开,一个以假乱真的锦王爷跃然纸上,连司徒锦自己也吃了一惊。
包奕知道秦雨画技高超,但也仅是道听途说,如今亲眼相见倒是觉得传闻把秦雨的才华说得有些孤陋了。
司徒锦示意随从全部退下,秦雨拉住正欲离开的包奕,顿时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虽然我知道自己风流倜傥,但是你别忘了我让你帮忙的初衷。”司徒锦说着,眼神锐利起来,若是就这一幅画送去彧国,这门亲事十之八九是要定下的。
“你当我秦雨是何人?”
“那......”
“你且送它去,定能达成所愿。”
于是,锦王爷在包奕困惑的眼神中安然离去了。
秦雨送走司徒锦,转身对着包奕,眼神柔和,喑哑的嗓子格外魅惑“今日让红杏给你做好吃的。”
包奕犹豫着开口“你很疲惫。”
秦雨一愣,眼神越发柔和“我可否认为,你这是在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