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洛》亦也非

5、陆府宁城

　　陆府宁城

　　在庆阳城，除去江湖闻名的凛威门不说，还有两大家族在城中可以算得上是呼风唤雨的——陆家和林家。这两大家族世世代代扎根于庆阳，不从政不从武，皆从商，皆富可敌国。
　　而珈洛在饭馆中救的绿衣姑娘陆筠蘅，就是这两大家族之一的陆家的千金。
　　原本陆家的家长与凛威门的门主是为陆筠蘅和程睿定了亲的，两家打算联姻，商武联合，相互扶持。但是陆家小姐陆筠蘅对这门婚事却是相当不满意甚至拼死反对，然而她又拗不过自己的父亲，被逼无奈，带了盘缠带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试图来一场反对封建包办婚姻追求自由恋爱的逃婚。
　　奈何二人还没逃呢，刚出陆府，就被出门游玩的程睿给撞见了。程睿其实并未见过他的未婚妻陆筠蘅，偶然间在路上注意到陆筠蘅，虽不知没人姓甚名谁，只觉美人优雅美丽，款款动人，于是程睿便动了歪心思，一路尾随至这家小饭店。
　　陆筠蘅主仆二人此时饿坏了，正眼巴巴地等着上菜呢，却忽见对面坐了位公子。眼下饭馆虽然客人不少，但是空桌子还是有的，而这位公子虽说是衣冠楚楚，但是那双眼睛意味性很明显的往自己身上瞄。陆筠蘅眉头轻皱，带了丫鬟要另寻桌子，然而刚起身却被程睿拉住了。
　　接下来程睿对陆蕴蘅百般示好，但奈何美人并不领情，于是他心思一动，示好不成便开始强夺，于是便有了饭馆那强抢民女的一幕。
　　陆家人闻讯赶到的时候洛陆筠蘅正邀了珈洛吃饭——救命之恩，自当要好好感谢的。
　　这时，一位管家模样的老者带着一大帮家奴呼呼啦啦地涌进来，又呼呼啦啦地将珈洛这一桌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管家看到自家小姐安然无恙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小姐啊，你可吓死我了。”再看珈洛，语气变得敬重，“想必就是这位少侠救了我家小姐吧？老奴感激不尽......”
　　珈洛本就饿极，刚刚又和程睿大打一场，此时饿得能吞下三只羊，也懒得理会管家孜孜不倦的感谢，摆了摆手，便又自顾自地吃起来。
　　倒是陆筠蘅看了管家一眼，“秦叔，要不是这位公子，我今天可就被人欺负了！”
　　秦叔道：“是是是，小姐，多亏了这位少侠，不然老奴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啊！”
　　“那爹还让不让我嫁凛威门了？”陆筠蘅眉头一皱，“刚刚试图欺负我的人就是凛威门的少主程睿，这种人我嫁了去还要不要活啦？”
　　“小姐......”秦叔恭敬地略微弯腰，眼观鼻鼻观心，“小姐的终身大事还得老爷夫人来定夺，老奴也说不准啊。”老爷被小姐出走的事情气得半死，又得知小姐险些被欺负了去又急得半死，而这欺负了小姐的人又是程睿，事情将会如何发展，他这个管家确实不敢妄自揣测。
　　陆蕴蘅却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我不管，要是不得个准信我是不会回去的，回去了我也要再逃出来，逃不出来我就自裁。”眼睛扫了秦叔一眼嘿嘿一笑，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或者我跟着这位公子走，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总比嫁给那个程睿流氓强得多！”
　　珈洛一直在安安静静的吃饭，此时听了陆蕴蘅这一番话不禁对这个大小姐刮目相看，长得是真的古典美啊，怎么这性格一点都不古典呢。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小姐，还请小姐和老奴回去，老爷夫人对小姐自有最好的安排。”
　　陆筠蘅哼了一声，假装没听见，反而眨巴着眼睛笑嘻嘻地看向珈洛，“公子接下来要去哪里啊？俗话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以后我就是公子的人了，还请公子不要嫌弃我才好。”
　　珈洛的一口菜噎在嗓子里不上不下的，抬起头来看她，我只是想快点吃完快点闪人啊，以身相许？给我？我是女的啊女的啊。
　　一旁的秦叔更是急傻了。

　　“阿蘅，不要胡闹。”正在这时，温润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随后一名男子带着几个随从出现在众人眼前。
　　珈洛抬眼看去，眼前的男子年纪轻轻却是雍容华贵器宇轩昂，斜眉入鬓，一双桃花眼生得煞是好看。眉宇间与陆蕴蘅有些相似，陆府有大少爷陆宁城，想必这位就是了。
　　秦叔一看大少爷来了，明白是救星来了，顿时如蒙大赦，赶忙行礼，“少爷。”
　　刚刚还一副姑奶奶气势的陆筠蘅看到陆宁城，也有所收敛，坐直了身子，又恢复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她明白的很，大哥虽疼她却不宠他，惹恼了父亲还有撒撒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机会，惹恼了大哥可确实没什么好果子吃。
　　陆宁城冷冷地看了妹妹一眼，陆筠蘅浑身一颤，小心翼翼地往洛迦身边靠了靠。
　　“这位......公子，”陆宁城在洛迦面前站定，黑眸扫过她，最后眸光聚集在她拿着筷子的手腕上，了然一笑，“公子英雄侠义，出手救了舍妹，陆某感激不尽。”
　　珈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道一声糟糕，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将衣袖拉下来盖住了手腕上的银镯，笑道，“哪里，举手之劳而已。”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姓洛，单名一个迦字。”出门在外，隐姓埋名。
　　“在下陆宁城。”陆宁城在她身旁的座位坐下，背对着秦叔他们挥了挥手，秦叔了然，带着陆府的人退下了。陆宁城开门见山，“刚听人禀报说洛少侠是山雅府之后？”
　　珈洛也不隐瞒，点头，“晋大侠曾过教我武功。”
　　陆宁城笑，“说起来，晋大侠还曾对陆家有恩呢。当年家父行商在外，遇到了强盗劫匪，还是晋大侠出手相救，”看向珈洛，陆宁城笑着将一杯茶饮尽，脸上尽是感慨，“如今晋大侠的高徒又救了蕴蘅，山雅府这恩，陆家算是还不尽了！”
　　“哥，”自陆宁城进来后一直被冷落的陆筠蘅看自家哥哥和救命恩人拉起家常来了，忽然出声，“哥，我不要嫁程睿。”
　　陆宁城“呵”地轻笑一声，凉凉地回应，“你以为程家还会娶你进门？”
　　陆筠蘅的目光似有似无地瞟过珈洛，“可是接下来我想浪迹江湖，行侠仗义！”
　　“行侠仗义？”陆宁城终于转过头去看着妹妹，不怒自威，“若说江湖，岂是你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所能闯荡的？前段时间有云锦山庄的惨案，不久前又有青城帮的帮主被杀一事，你还要往江湖中闯？”
　　却见陆蕴蘅嘴巴一撅，毫不相让，“云锦山庄一事的确蹊跷，但是青城那帮主却是被自己的小妾毒死的，这和江湖有什么关系？这种是情无论江湖或是宫廷，哪怕民间也是不少。”
　　陆宁城被这妹妹气得够呛，“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想行侠仗义，不用浪迹江湖，你现在就可以行侠仗义了，程睿被打伤，陆侠女，不如你先给陆府行行侠仗仗义，自己解决这件事吧。”
　　听了兄妹二人的对话至此，珈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抱歉，我一时冲动，下手狠了些。给贵府带来麻烦了。”
　　“哪里的话！”陆宁城蹙眉，“虽说凛威门门主程震一向溺爱程睿，但今日是程睿有错在先，今天若我在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他顿了顿，看着珈洛，“虽说程睿重伤，虽然应付起来比较麻烦，但这点事情，陆家还是解决的了的。”
　　陆蕴蘅听了，对着哥哥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后身子一侧，手臂却是挽住了珈洛，一副亲亲密密的样子。
　　珈洛平日里在家中虽然也是大大咧咧的，但也绝对不会对着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如此亲密，虽然自己女扮男装，但是对于陆蕴蘅如此举动还是有些小小的尴尬。
　　陆宁城见了陆蕴蘅如此举动，眉间挑了挑，眼带警告地看向妹妹，陆蕴蘅却铁了心，做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静了片刻，“我不管，洛少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一定要请他去府里长居，做我的师父，教我武功！”
　　陆宁城本就因着山雅府的事对珈洛有好感，陆蕴蘅如此倒正合了他的想法，于是也笑着看珈洛。
　　倒是陆蕴蘅掐了掐珈洛的胳膊，眨了眨眼睛，用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到的声音说，“少侠，帮人帮到底！帮帮我，一定帮帮我。”

　　第五章突来婚约

　　毕竟是富庶的庆阳城中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饶是见过不少市面，踏进陆府恢宏壮丽的大门，洛迦还是被眼前所见怔住了。府中建筑奢华而不落俗套，壮丽又不失净雅，处处雅致，处处精致，处处皆是风景，让人不禁啧啧称奇。
　　三人刚进陆府不久，便见秦叔从不远处过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道，“少爷小姐，老爷听说你们带了洛少侠回来，说要见见洛少侠。”
　　珈洛点头谢过秦叔，却见身旁的陆蕴蘅竟是一下子紧张起来，她看了哥哥一眼，然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嘴里一直念叨着“不紧张不紧张。”
　　珈洛自然不知道陆蕴蘅在紧张什么，只听陆宁城了然道，“家父虽然平时宠溺蕴蘅，但是在大事上从不马虎。蕴蘅私逃出府，家父不会轻饶她。”
　　谁知陆蕴蘅用鄙夷的眼神看了陆宁城一眼，撇撇嘴，“这才不是我要担心的。”话音刚落，就见陆蕴蘅竟忽然间“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没有一点点防备的珈洛被她吓得一个机灵，陆蕴蘅一边掉眼泪一边拉着珈洛往陆远的书房方向走，“快走呀，等下我就哭不出来了！”
　　陆家家主陆远正在书房练字，一进书房便闻得到淡淡的墨香。
　　哭哭啼啼的陆蕴蘅带着珈洛走过去，陆宁城并没有跟着一起来。
　　陆远已经年近六十，传闻他身体并不算好，但如今看来精神却不错。他面容清瘦，却自有一种风范，似是看穿了人间百态的洒脱，又似一切尽在掌握的胸有成竹。
　　“爹！”见陆远停下笔，陆蕴蘅便扑了上去，鼻涕眼泪横流，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爹，那个程睿吓死女儿了，爹，女儿差点就不能回来见你了！”
　　眼前的陆蕴蘅倒是让珈洛想起了以前的自己，爹娘还在的时候，闯了祸的珈洛也是如此，怕受责罚，便扑在父母的怀里一顿痛苦一个劲的装可怜，最后爹娘反倒不舍得责怪她了，只是一个劲的安慰她。
　　陆远原本还端着架子准备给这不听话的陆筠蘅一个教训的，但此时看她哭得声泪俱下的样子，心顿时就软的像团棉花一样，这个小女儿一向是他的心头宝，这个时候别说惩罚她了，就连个冷脸，陆远都不舍得给。
　　陆远拍着女儿的背安抚她，抬头看见下方的珈洛，少年个子不高，相貌也普通，但是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的灵气。
　　陆远对陆蕴蘅的一番做法像极了自己的父亲，珈洛甜甜的向陆远行礼，“陆伯父好。”
　　“好，”陆远示意珈洛坐，叫人看了茶，“洛少侠英雄少年，多谢你出手救了蕴蘅，她贪玩无知，倒是给洛少侠添麻烦了。”
　　珈洛笑笑，“家父常说行走江湖靠的是‘仁义’二字，晚辈一直谨记在心。今日蕴蘅小姐有难，洛迦是无法袖手旁观的。”
　　“不知洛少侠家在何处？”
　　珈洛面露哀戚之色，“晚辈家在江城，江城大水，家里人都......”
　　陆远心下了然不再细问，却见陆蕴蘅从他身边跑下来，在珈洛的身侧坐好，“爹，女儿今日是想跟您说明一件事情的。”
　　“什么事，你说。”
　　“爹，女儿想像洛大侠一样，行走江湖，惩奸除恶，行侠仗义！”陆蕴蘅头一抬，一脸的正气凛然。
　　陆运却被她这番话气得够呛，手掌“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你说的什么话？你本就不是江湖人，女儿家行走什么江湖！”
　　“爹！”陆蕴蘅一跺脚，眼眶一红，竟又是要哭出来。
　　陆运纵是心疼她，却也不会让自家女儿跑到什么“江湖武林”中去，陆家世代从商，但思想也算是保守，女儿家自当乖乖待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相夫教子最好，他陆家又不是云锦山庄，行走哪门子的江湖行哪门子侠？
　　“我看你是反了！乖乖待在家里，我自会给你找一门好的亲事。”陆远怒目，强行压住心头火气，脑子却在盘算谁家的公子人品好相貌佳，家世不家世倒也不重要了，别又想程睿一样就好。
　　“我不！你再给我定亲我就自尽！”陆蕴蘅见眼泪不管用，又开始撒泼，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哭不成就闹，闹不成就上吊。
　　她早就计划好了。
　　坐在一旁的珈洛此时却很不厚道的来了兴趣，正兴致勃勃地看陆蕴蘅的撒泼大法，这姑娘，比起她来不逞多让啊！
　　陆远喘着粗气，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正要叫了秦叔把小姐带回去好生看管着，却见陆蕴蘅忽然将手往珈洛的方向一指，“让我嫁人也行，我嫁给他！”
　　珈洛正看戏看着热闹呢，哪想到把自己看进戏里了，当即“噗”的一声，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陆远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来这么一出，看了看珈洛又看了看陆蕴蘅，一时间也怔在那里。
　　只有陆蕴蘅还保持着清醒且十分清醒，眼里泪光闪闪，“爹，洛少侠的救命之恩，女儿自当以身相许以报恩情。洛少侠行走江湖全靠着‘仁义’而字，您也教导女儿要有仁有义，洛少侠舍身救了女儿，侠义心肠为人竟敬佩，如此人中豪杰，女儿以为，嫁之无悔。”
　　这是......什么跟什么哪跟哪啊？珈洛听了陆蕴蘅这一番话，张了张嘴，竟然很悲哀的发现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啊不对，其实你搞错了我是个女人。说这句？
　　你爹告诉我要做个好人才救你，我不能娶你。还是说这句？
　　陆远却是很认真的看了看珈洛，认认真真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将珈洛打量了个遍，相貌和身高什么的虽说是一般吧，但认真说起来倒也看的过去，他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得出这孩子有灵气有脑子，救了蕴蘅有侠义心肠，武功也好，能保护蕴蘅；没有家人，也不存在什么婆媳问题。
　　门当户对的什么的陆远倒不在乎。
　　若是陆蕴蘅喜欢，不再吵着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什么的，肯安安心心地过日子，这小伙子，也不是不能考虑啊。
　　这厢陆远心中一大波的盘算，那箱珈洛自然就感受到了陆远火辣辣的目光。正要开口拒绝声明误会，陆蕴蘅却提早一步看出了她的想法，一拉她的袖子，“洛少侠，你不能拒绝我呀，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呀！”
　　珈洛回头怒目而视，却见陆蕴蘅一边摇头一边就像眼睛抽筋了一样，不住地对她眨眼睛。
　　珈洛明白了，于是干笑两声，“好，好，负责，负责。”
　　陆远的主意也定下了，自己的女儿若肯乖乖待在家里不再动什么乱跑的心思，又能嫁得她心爱的人也算是圆满的，但这洛迦么，毕竟不知底细，还是是要好好调查一番。可眼下，稳住蕴蘅才是关键，于是陆远点点头，暂时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