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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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叫都琳。”
讲台上的女孩子太瘦了！那件宽松的校服好像一个巨大的麻袋，把这小女孩套进去，空荡荡的。她梳着一条细细长长的马尾辫，鞭梢从颈后绕了过来搭在单薄的肩膀上，乌黑的齐刘海稀疏地挡住了她同样稀疏的眉毛，却挡不住那双水灵却不安的大眼睛。这个女孩怯生生地从刘海后张望着教室里满满当当的同学们，他们都在急切地等着她继续自我介绍。
“就结束了吗？”几秒的鸦雀无声后，班主任杜江红打破了沉默。在杜江红以及同学们的注视下，都琳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立刻羞红了脸头。杜江红拍拍她的肩膀，说：“看来这是一个内向的姑娘啊。好的，让我们一起欢迎都琳同学！”在同学们并不热情的掌声里，杜江红扬扬下巴示意都琳回到座位上，过于紧张的都琳却毫无察觉，仍但若木鸡地伫立在讲台上。都琳的过分惊慌惹得全班同学哄然大笑，甚至有一位同学打了声口哨，这让她更加不知所措。杜江红这才低声叫都琳回座位，她逃也似的跑回座位，坐稳之后，立刻把脸深深地埋在两臂之间，好像打算这辈子也不再抬起头来了。
班主任拍拍手：“好了，安静下来，先声明，我们的教师不欢迎流里流气的口哨声。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下一位同学进行自我介绍。都琳后面的那位同学，请你上台来。”
都琳听见自己的名字，双肩猛烈地一抖，周围的同学看见了又嗤嗤地笑了起来。这笑声令她万分窘迫，恨不得扒开地缝把自己扔进去。这时候，她却感觉一只手轻轻在自己肩头拍了拍，这股力量传来，似乎给了她一些安慰，她甚至来不及想这手的主人是谁，便听见轻快的脚步声，从身后一路走向前方，然后，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My name is古晨，也就是古城的清晨。来自理工附中，双子座，身高一米八二，体重一百四，希望跟各位同学，尤其是女同学，成为朋友。哈哈。”他的介绍一样引来的笑声以及口哨声（这口哨声半途而废，大概是注意到了杜江红犀利的眼神），但这一切对于古晨来说似乎是一种鼓励：“我就喜欢跟粉丝互动！那边的朋友，伸出你们的手！”都琳也觉得好笑，忍不住把沉重的头颅从双臂间拔出来，看向讲台。
那是一个清爽干净的男孩：乌黑的头发不长不短，衬托着一张活泼的脸颊。“剑眉星目，大抵如此。”都琳在心里感叹。那根直挺的鼻梁下悬着一颗滚滚圆圆、看起来好像很和善的鼻头，一张说个不停的嘴巴很生动，可惜嘴唇有些纤薄。
直到多年后，彭于晏在大陆火起来，都琳才知道怎么准确地描述古晨的长相，因为“跟彭于晏很像。”
杜江红也忍俊不禁地挥了挥手，开玩笑道：“好啦大明星，大家应该都记住你了，那么把讲台让给下一位同学吧？”古晨也见好就收，伴着同学们的笑声，国家领导人阅兵一样挥着手走下讲台，经过都琳时，对着她眨了一下眼，随后安静落座，再也没有声响，仿佛从未掀起波澜。
那天的自我介绍，都琳并没有记住几个同学，却深深地记住古晨的那一下眨眼，因为这个动作，叫醒了都琳心中陈述已久的小鹿，它开始雀跃，开始乱撞，让这个本就羞涩的女孩把头低的更低，眼神更加迷惑。
从那一天起，这个内向女孩的日记里出现了一个代号为“G”的常客。也是从那一天起，这个男孩的心里莫名地多了一份怜悯的牵挂。那时候的他们都不能确定，这种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感情到底应该定位成什么。于是，羞羞答答的都琳开始默默地保持与古晨的距离，她认为远远地观察才是最安心的关怀。而怀着探索精神、急于搞清楚这份感情的古晨，却选择开始猛攻。
开学三个月后，都琳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
期中考试发榜的那天，都琳站在黑板旁的成绩单前发了很久的呆，然后默默回到座位，把期中考试的卷子拿出来一页页、一题题的看，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都琳所在的高一一班是学校重点班中的A班，而这个班级保持一贯先进性的方法就是实行着毫无情面的“优胜劣汰”规则：期中、期末考试的倒数十名与普通重点班的前十名进行置换，普通重点班的倒数十名与平行班中的前十名进行置换。
都琳偏科很严重，几次月考下来，她已经摸索到自己的成绩的不稳定性，期中考试的成绩更是把她推到了小班淘汰的边缘。都琳初中时虽然同样的内向得没什么朋友，但由于一向学习不错，倒也享受学习生活。上到高中，身边都是各个初中选拔上来的佼佼者，都琳的成绩已经不能够再次成为她骄傲的资本。相反，她要付出比以往多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力量去追赶，才能不被落下。付出努力就能过做到的事情，辛苦是辛苦些，但好歹会有成效，都琳是不介意辛苦的。而期中考试的成绩，让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每天课上不敢有一丝松懈地听讲，课间连厕所都来不及上就开始整理笔记，课后更是发奋图强在完成作业之后做自己额外买的练习册，高一的学生就要熬到十一点才睡，翌日早上六点又爬起来背单词、上学。这样的日子让她筋疲力尽，都琳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努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都琳安静地流着泪，安静到身边的同学没一个发现她的哭泣。她垂着头，垂下的刘海隐隐约约遮挡着她湿润的眼睛，两行细流绵绵地在她脸上流淌，这一切都悄然无声。接下来的一节课，都琳浑浑噩噩，连试卷分析都没听得进去，上课的老师似乎也忽略了这个流泪的孩子，或者她根本不愿意关怀这个为成绩所困的姑娘。重点班里为成绩流泪的孩子，每次考试后都是有，老师们都习以为常了。甚至有的时候，或许淘汰，对于这些孩子来说，还是一种解脱吧。
“都琳，你外套掉了。”下课后，古晨从地上捡起都琳的外套，轻轻拍拍她的右肩提醒道。见都琳没什么反应，古晨加大力度拍了拍她的左肩。可都琳还是没什么反应。古晨提着外套绕到都琳面前，这才发现她在哭泣。
“哎嗨？都琳，你怎么哭了？”古晨惊讶地问，“是我拍疼你了？”都琳也不响应，古晨赶紧问都琳的同桌，那个有些刻薄的姑娘哼了一声，说：“谁知道，她就是莫名其妙的人。”
古晨蹲下来，趴在都琳的桌子上，看着一颗颗泪珠从她眼睛里滚出来，砸在她的腿上，在天蓝色的校服裤子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圆点儿。“都琳，你别哭了。”古晨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姑娘，他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泣。为什么呢？啊！期中考试！早上古晨看成绩时，顺便看了一眼都琳的，的确差强人意，但好在也只是班级中下游，还不至于就被淘汰。而且都琳的理科成绩非常好，这对于女生来说是很不容易的。可惜她的政治和历史加起来才只有四十几分，大大地拖了后腿。这有什么好着急的？分了文理科就好了嘛！虽然古晨不知道这点东西有什么学不会的，但他还是理解了都琳的难过。古晨想了想，说：“都琳，你这次排班级第三十八名，后边还有十二个同学呢。高一下学期就分科了，到时候甩掉政史地，你还是班级的前几名啊！”
都琳听完想了想，确实是这样。第三十八名这样的位置虽然有点边缘，但到底不至于让她被淘汰。如果真的能熬到分班，把历史和政治抛开，她会轻松很多……但她能熬到分班吗？想到这里，都琳短暂停歇的眼泪有一次喷涌。
古晨有些糊涂了，怎么突然又哭了？他回想自己说的话，觉得没什么错，但是什么让她悲伤成这样子呢？古晨不知所措，他站起来，把都琳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准备回座位去了，却突然站定，弓着身子对都琳说：“这样，你以后有什么不会的全可以问我，政治历史的话，我有列图表的习惯，把那个给你抄就是了，靠着图表背就会容易一些。”
古晨的话仿佛给都琳打了一针镇定剂，她抬起头，用一双哭肿了的眼睛望着古晨，古晨弓着腰，都琳这一抬头便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空气里突然萌发了暧昧的情绪。古晨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大大咧咧地拍了都琳的肩膀一下：“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把图表拿给你，你就不要难过了。”古晨坐回座位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热，心跳也快得很不规律。大概是蹲得太久了？古晨有些困惑。
都琳保持着那个抬头的姿势，有些困惑，她心里的小鹿跳得过分欢脱，这种感觉太奇妙了。都琳细细回味着刚才的瞬间，以至于没听见同桌冷冷的哼声。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