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篇]网王 回溯》幼卿

13、第十二章

　　平成十九年冬神奈川

　　时间距离圣诞节越来越近。
　　因为和咲希约定了一起过节，一向体贴的绅士，在课间掏出手机开始选购儿童外套——毕竟每次出现在宿舍里的小幼童，都是穿着睡衣的，外面不比有暖气的宿舍，怎么可以就这么出门。
　　仁王雅治从后面探出头：“搭档你这时要给璃茉妹妹买衣服吗？”
　　仁王知道自家搭档有个四岁的妹妹，看见他正在选购儿童衣服也不觉得奇怪，甚至还兴致勃勃地坐到他身边来指点：“这件不好啦，这种绒毛掉的很快，容易引起小儿咳嗽。”
　　柳生见他对此颇有了解，也就直接将手机往他那边递了递：“三到四岁小女孩，圣诞节前后的外套，裙子和鞋子怎么买？”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知道这个？”嘴巴上虽然这么吐槽着，但银发少年却伸手拿过他的手机：“圣诞节前后天气冷，夜间气温甚至会到零下十度左右，所以衣服需要选择保暖的，比如……诺，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裙子呢就随意了，百搭一点的呢绒百褶裙，这类的，就很好，最主要的是裤袜和鞋子。这种高帮的靴子，不容易滑倒，也不容易进雨水。”
　　柳生一边看一边点头：“就是颜色丑了点。”
　　“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仁王把手机还给他：“小朋友跑跑跳跳，鞋子要耐脏才好。”
　　像是想起了什么，仁王又开口道：“对了，鞋子一定要让璃茉妹妹试穿，上次姐姐给小北网购了一双运动鞋，没想到鞋码偏小，根本穿不上，鞋子一定要在实体店买。”小北是仁王的小侄女，目前也才两岁多一点，柳生虽然没见过，但听仁王提过几次。

　　衣服还好说，鞋子不合脚的确是个很大的问题。

　　柳生问：“我们这附近有卖儿童鞋的地方吗？”
　　仁王想了想：“我记得神奈川幼托园那边有几家儿童服饰店，不过下班挺早，放学肯定赶不上了，你要买，也只能等周末和璃茉妹妹一起去了。”
　　周末？
　　周末也不可能啊。
　　柳生叹口气：“算了，我先回去看一下她衣服的尺寸。”
　　“你要是急，可以去商场。”上课铃声响起，仁王扔下一句话便匆匆起身：“营业到十点吧好像，我先回去了。”

　　十点？
　　柳生将手机收回书桌里，掏出课本。
　　那倒是可以。

　　大概是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习惯，小姑娘总是会在七点左右醒过来要上卫生间。柳生抱她下床，看着她乖乖自己上完卫生间，但这次他没有像以往一样让她跑到沙发那边玩或者直接抱她上床。
　　他把网购到的衣服拿出来给她看：“saki喜欢吗？”
　　小姑娘却是往后瑟缩了一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的？”
　　她往后退的有些明显，白嫩的小手下意识抓住了后面的床单。
　　那一身半旧的枣红色睡衣，和新铺的湖蓝色床单对比明显。

　　刚刚还有些期待她反应的柳生心里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不是惊喜，不是开心。
　　甚至有些反常。
　　他只好放缓了声音：“是啊，我们不是约好了，要一起过圣诞节吗？”他故作开心地将衣服铺开：“看，这是saki和哥哥一起出门的衣服，喜欢吗？”

　　小姑娘站在床边，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柳生，没有说话。

　　太奇怪了。
　　和收到礼物便会高兴地大呼小叫的柳生璃茉比起来，这孩子的反应，可以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柳生把衣服放到一边，坐到她面前：“怎么了？是哥哥选的衣服很丑吗？”
　　小姑娘摇摇头。
　　柳生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还是温和的模样：“saki，哥哥没有读心的功能，你不能每次都只是摇头或点头，你不开口，哥哥并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才三岁的小幼童，正处于探索身边事物的好奇时候，喜欢说话，喜欢到处研究，喜欢追根究底，具有一定破坏能力。但这些特性小姑娘都没有，她害怕与人交流，不，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有人吩咐过她不要这样。
　　这种吩咐，大概类似于“不许吵”“不许哭”“不许说话”之类的强制要求，并伴随着一定的体罚，这才让她记忆深刻，并从此之后再也不会自作主张多说话。

　　柳生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面前的小幼童给出任何反应。

　　“你这样让哥哥很为难呀。”柳生伸出手，小幼童下意识地往他身边走——她以为柳生伸手是要抱她上床。
　　柳生把她抱了个满怀，叹气：“算了，我和你较什么劲。来，我们穿衣服出门。”
　　怀里坐着的小幼童眨了眨眼睫，在“这是给我买的礼物吗？”和“穿衣服要去哪里？”这两个问题上摇摆不定，一直到柳生给她带上毛线帽子才抬头疑惑道：“我们要去哪里？”

　　“去商场。”
　　柳生迅速地给自己围上围巾，又弯腰抱起她：“我们还没有买鞋子呢。”

　　小小的幼童趴在柳生肩上，下意识地翘起脚丫看了一眼——那是柳生哥哥拿给她的小猫毛拖。

　　这是咲希第一次走出柳生的宿舍，也是她第一次在天黑之后出门，这种新奇让她瞪大了眼睛左顾右盼，柳生抱着她等电梯，低头一看这小姑娘正认真地盯着电梯口学校的校徽看得认真。
　　“saki认识汉字吗？”他随口问。
　　小姑娘点点头：“一点点。”
　　她居然会用一点点来形容自己的词汇量，柳生心下觉得好笑，便继续逗她：“那这个上面写的什么？”
　　“这个吗？”咲希伸出手指着校徽，抬头问。
　　“是的。”
　　“我只认识几个字。”她说。
　　“哪几个字？”
　　“立，海，大，中，学校。”小姑娘一字一顿地说。然后又抬头：“中间那两个字我不认识。”
　　“那是附属。”
　　小姑娘跟着念了一遍：“附属。”
　　“嗯，附属。”
　　“附属。”
　　“嗯，附属。”

　　像是忽然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直到上出租，小姑娘都一直在念叨这两个字，并且有着锲而不舍、能念叨到天荒地老的趋势。柳生只好转移她注意力，他指着出租车上的名牌教她：“出租。”
　　“出租。”
　　”株式会社。”
　　“株式会社。”
　　“编号。”
　　“编号。”
　　“伊藤。”
　　“伊藤。”
　　被点名的出租车司机被他俩逗笑：“对，伊藤，小姑娘，你姓什么？”
　　小咲希被突然插进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是个警敏的孩子，突然被陌生人问，便立刻闭嘴不说话，抬头看向柳生。
　　柳生笑了一声，鼓励她：“大叔跟你打招呼呢，你应该说什么？”
　　姑娘想了想，然后小声道：“他没有和我打招呼。”
　　在小姑娘的思维里，只有说：“您好，我是xxx”这样的句型才叫打招呼。司机大叔豪放的问话，并不在这一列句型里。
　　柳生忍俊不禁：“大叔说他姓伊藤。”
　　小咲希眨眨眼，低下头开始抠指甲，不再好奇于车上贴着写着的字标。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看她，又和柳生对视了一眼，有点抱歉：“我是不是吓到她了？”
　　柳生笑了笑，把她的毛线帽往后拉了拉——没有注意尺寸，毛线帽似乎大了些，已经快压到小咲希的眼睛上了。
　　小咲希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声：“Shimizu。”
　　“什么？”柳生没听清。
　　小姑娘又低下头又更小声嘟囔了一声：“Shimizu。”

　　——shimizu saki
　　——清水咲希

　　我的大名，叫做清水咲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