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生之凤栖梧》王宥熄

9、第三回03

　　沈天惜本以为头晚的溺水事件早已了结，翻了新篇，却不知这事情被谁人告了密，传到了沈老的耳朵里去。
　　沈国忠听后勃然大怒，衣袖一拂，掀翻了木桌。
　　“简直是胡闹！你差点丢了小命知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一声不吭！”
　　沈天惜脸色惨白地站在一旁，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李灏枫跪在中央，所有人肃穆站在大堂两边等待着三堂会审。
　　沈天晗和沈天南站在沈天惜的后面，听到这件事，他们俩人也吓了一大跳，未曾想只是出去看个花灯，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沈天晗上前一步，紧握住沈天惜微微汗湿的手，问道：“为什么要瞒着我们？我差点失去你这个妹妹……”
　　“姐，真的没有严重，我只是腿抽筋。”
　　沈国忠早已是怒不可遏：“看来我是太放任你，哪天把命给玩了去！”
　　堂下的李灏枫磕头道：“对不起沈老，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二小姐。”
　　“你身为他们三姐弟的贴身奴仆，主子犯错，你当然也脱不了干系！”
　　沈国忠此话一出，站在他身后的管家李石厚立刻也白了脸，毕竟李灏枫是他的儿子，他出了事，当爹的又怎能独善其身。所以沈国忠的话一毕，李石厚立刻也跪在了堂下。
　　“枫儿年纪尚浅，疏于职守，还望沈老宽恕。”
　　沈天惜见沈国忠怒气不消，也赶忙劝阻道：“爷爷，这件事不怪灏枫哥，都是我自己贪玩。况且当时要不是灏枫哥及时救了我，我的小命儿早没了。他没错，他是沈家的大恩人！”
　　沈国忠在椅子上坐下，声调低了下来，却仍然能听出言语中的火药味：“好，好，你们都长大了，翅膀硬了，这沈家要翻了天了。”
　　沈天晗见局势不妙，也连忙出来打圆场：“爷爷，您消消气。既然天惜没事，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天惜这次溺水，身为姐姐的我也有责任，娘亲去得早，爹爹又常年卧病在床，身为大姐的我没有好好管教天惜才让她这般贪玩好耍黑夜游河。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看管妹妹，再也不会出这样的事了，行吗？”
　　沈天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沈老也终于动容。
　　“罢了罢了，定是近日沈家生意大不如前，我也年老力不从心，这沈家将来，就指望着你们三姐弟撑着了。”
　　沈国忠说完这席话，沈家三姐弟皆是沉默。沈天晗和沈天惜知道，自己迟早是要嫁人的，而且这场政治婚姻，还必须是对沈家有利的。而沈天南亦皱着眉头，脑子里全是混乱的账目。
　　“枫儿，还不快谢过老爷。”李石厚撞了撞跪在一旁的李灏枫的胳膊肘。
　　李灏枫的头埋得更低了：“多谢沈老不怪罪。”
　　“行了，都起来吧。我累了，石厚，扶我回卧房休息。”
　　李石厚从地上站起来，扶着沈国忠回房。沈老离开后，众人也作鸟兽散，霎时间，厅里竟只剩下了沈天惜和李灏枫二人。
　　沈天惜犹豫着走到李灏枫的面前，李灏枫从地上站起来，因为之前跪了太久，脚有些麻，站起来的时候有些站立不稳，微微晃动了一下。沈天惜想要伸手扶住他，却被李灏枫小心翼翼地避开了。
　　“对不起。”沈天惜咬了咬嘴唇，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是我疏于职守，不怪二小姐。”李灏枫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沈天惜却觉得呼吸困难。
　　“我以后不会这么任性了。”
　　沈天惜发出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李灏枫却还是听见了，有些不可思议地微微大睁着眼睛低头看她。沈天惜却转身离开了。

　　那件事以后，沈天惜安静也安分了不少，整日宅在闺阁中看书学习。
　　看了一上午的《诗经》，沈天惜觉得有些疲乏，想要出去走走。听下人说大小姐沈天晗最近在苦练女红，沈天惜觉得好奇，便想着去大姐那里看看。
　　沈天惜过去的时候，沈天晗正坐在亭子里绣荷包，一个玄色底子的荷包，用花色杂线绣着花纹。
　　“诶？”沈天惜一把抢过沈天晗手中正织着的荷包，抬高了手仔细看着。
　　“竟然是鸳鸯！”
　　沈天晗早已羞红了脸，“天惜，别闹，赶紧还给我。”
　　“鸳鸯多无趣啊，是我就绣鸭子或公鸡。”沈天惜将荷包还给沈天晗。
　　沈天晗笑着抿嘴看她，也不说话，知道她这妹妹女红不行，摸到针线便头疼。倒不是喜爱绣鸭子公鸡，而是怎么学也绣不像鸳鸯。
　　“说吧，是不是绣给那个什么张念安的？”
　　沈天晗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几分，比那池中的莲花更娇美万分，“前两天张家已经派人送了聘礼过来，想来这门婚事是成了，只等着爷爷和张家商量定下婚期了。”
　　沈天惜大吃一惊：“这么快？你真打算嫁进张家？”
　　“沈家近来生意惨淡你也不是不知道，反正你我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只是早晚问题。”
　　“那你爱他吗？”沈天惜问她。
　　沈天晗停下手中的针线，目光看着远处池塘中的莲花。
　　“谈不上爱，但也不算讨厌，将就着过日子吧，只要我的付出能够对沈家有利，这便够了。”
　　沈天惜冷笑一声，“说白了，我们沈家女子都不过是它沈家的一枚棋子，当初姑姑这枚棋虽令沈家起死回生，却抱憾终身。我不想像她一样。”
　　沈天晗微微皱起秀气的柳叶眉：“那你想作何？”
　　“我要做下棋人，掌控大局，决不做棋子。”沈天惜一脸势在必得的神情。
　　沈天晗轻轻叹了口气，“此话说得轻巧，但真正做起来又谈何容易。算了，不与你闲聊了，我要去忙我的嫁妆了，没有娘亲，真是件麻烦事……”
　　沈天惜哈哈大笑：“倒是少见姐姐抱怨。”
　　沈天晗嗔怪她一眼：“就你多嘴舌。灏枫哥昨日帮忙砍柴不幸被木屑刺破了手掌，你有空去看看，顺便拿点药箱里的金疮药给他。”
　　沈天惜脸上的笑容冷却下来，有些微的失神。
　　“哎，我知道。”

　　沈天惜找到李灏枫的时候，他正帮李婶儿在花园里浇水。平日里只要沈家三姐弟不出门，他这个小跟班就会帮忙沈家料理家务和生意。
　　“二小姐。”
　　见沈天惜走过来，李灏枫将手上的水在衣服上擦了擦，有些破不自在。沈天惜注意到，他右手手心有一条很长的口子，皮翻肉烂，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伤的。
　　沈天惜将手里的金疮药递给他，“姐姐让我拿给你的。”
　　李灏枫愣了愣接过，勉强地笑着：“替我谢谢大小姐。”
　　沈天惜从喉咙口里“嗯”了一声，顿了顿，问他：“怎么这么不小心，还疼吗？”
　　李灏枫摇了摇头：“小伤，不碍事的。”
　　见沈天惜没有什么话要讲，李灏枫开口：“那我先去忙了。”
　　“灏枫哥……”
　　望着李灏枫转身离去的背影，沈天惜不由自主地叫住了他。
　　“恩？”
　　“呃……”沈天惜绞尽脑汁想着说辞，“我过两天想去观音庙祈福。”
　　李灏枫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好的。”

　　一顿丰盛的饭菜，够铭城的穷苦百姓吃一个月，可是此时面对着桌上的荤腥，张念安却提不起一点兴趣。
　　“念安，可是这饭菜不合胃口？”张王氏轻声询问她这个含蓄温吞的儿子。
　　张念安摇了摇头，将碗筷往桌上一掷。
　　“念安不明白爹娘为何不告诉我一声，便自作主张给沈家送去了聘礼。”
　　“怎么，你不满意这沈家大小姐？”一家之主张韶年坐在正上方，斜眼看着张念安。
　　“不，沈大小姐温婉贤良，只是……只是念安心有所属。”
　　张王氏狐疑：“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能够配得上我家念安？”
　　张念安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答复，只道：“总之，不是沈家大小姐沈天晗！”
　　张韶年静静听着，夹了一筷子菜在碗里，幽幽道：“张沈两家的婚约早已说定，岂是你说断就能断的。沈家大小姐名门闺秀，与我张家门当户对，亏待不了你。我与沈老已经择定好日子，下月廿七是个好日子……”
　　张念安怒目圆睁：“若我宁死不从呢？”
　　张韶年眉头一皱，“这事儿由不得你。”
　　张王氏见张韶年有些怒气，低声道：“老爷……”
　　“不吃了。”张韶年将筷子扔在桌上，背着手走出了饭厅。
　　张王氏看着走远了的张韶年，只好凑近了张念安，规劝道：“念安，听娘的话，张家生意如日中天，若能和沈家联姻，必定锦上添花。你且先将那沈大小姐娶回家，以后无论你喜欢谁，娘都找机会给你做妾室。”
　　张念安的眼睛瞬间明亮，脸上亦出现了光彩：“此话当真？”
　　张王氏被儿子的痴像逗乐，轻笑着说：“当真，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