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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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美的屋宇里，一切陈设都极尽豪奢之能事。司空家乃至历城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司空家最受家主司空狄宠爱的既不是少家主司空歫，也不是掌上明珠司空步，更不是养子司空歧，而是司空家已故客卿宁奉天与司空狄已故幼妹司空独留下的一对双生子。
微风吹拂，锦幔浮动，露出了墙上挂着的画卷。其上是一袭红衣流火的背影，即使是背影也看得出那一股狷狂之气，诸般风华似乎自遥远的时空尽头渲染开来，弥漫了一室迷蒙水雾。
两名少年对着那画像盘膝而坐。
左侧的少年首先缓缓睁开眼睛。他肤色极白而眉目黝黑，鲜明对比之下五官的俊朗带了几分煞气，不止眸光，连下颌扬起的弧度也是凌厉的。一身劲装勾勒出他属于武人身体的流畅与紧绷，仿佛蓄势待发的豹，危险极了。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浑身关节发出了一串爆响。随即他眯起眼睛盯住另一名少年：“我知道你成功了。”
蝶翼般的眼睫微颤，过了一会儿缓缓扬起，露出一双雾气迷蒙的眸子。
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刹，满室水雾悄然消弭，似是被摄入了那一双浓墨点染的眼眸之中。
流荡的水汽教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脸上是一如既往温柔的笑容。他的声音也是轻柔的，甚至给人感觉有些温吞：“哥哥说的总是不错的。”
宁知文眸子一瞬间瞪大。他不过是诈宁知武一诈，不料他就这么爽快地承认了——宁知武已然突破至青云引第九重！
宁知文目眦欲裂，狠狠瞪着宁知武。
不过是因为青云引八重与九重之间的差距宛若天堑，宁知武才敢这么嚣张！就算他这次也有了不少领悟，然而他一日不突破八重，便一日比不上已入九重的宁知武！
凭什么！
明明他才是兄长，明明他的武学天赋更高，可是偏偏从小到大，从入门到突破至第九重，次次都是宁知武先于他！
宁知武坐在原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兄长从面目几近狰狞到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转身离去，没再说一句话。
眼睫微阖，枯坐半晌，见宁知文仍然没有回来，他这才慢吞吞地起身，朝外面走去。
倒不是去找宁知文，宁知文现在恐怕一点也不想看见他。但是他需要找一个人，一个对手，来估计自己现在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高度。
他去找了司空歫。
司空歫今岁二十有六，比宁氏兄弟大整整十岁。宁知文与司空歫动起手来不分上下，宁知武则在晋入青云引第九重前便胜司空歫一筹，一百招内让司空歫落败绝无问题。按说宁知武到了青云引第九重，司空歫这个对手已然不太合适，然而司空家里也没有更加合适的对手，宁知武也只好勉强拿司空少家主来练手。
然而到得司空歫的院子，这位少家主却不在，说是被家主司空狄叫去议事了。
宁知武应了一声表示领会得，客客气气地拒绝了对方满脸的堆笑和“坐坐”的邀请，转身回去。没走出两三步，一名书童上气不接下气地朝他跑过来，脚下一踉跄，伸手拽住他的袖子：“小少爷听说宁公子出关，特地叫人备了桂花酿候着公子。”
宁知文宁知武兄弟俩一母同胞，出生也不过是差个两三息的时间，本来长幼其实挺模糊。只是司空府里的人，但凡叫了“公子”“宁公子”，指的必然是宁知武；要是提到宁知文，则称“宁大公子”，本身挑不出大错来，但在宁知文看来，好像叫他一声公子只不过是他占了宁知武哥哥的名分。
宁知武心中微哂，宁知文实在是不适合青云引，强练下去，非但进益越来越慢，连心境都要千疮百孔。
诸般心思一闪而过，他面上仍是温温柔柔地笑着，扶住小书童，轻声道：“知武晓得了，回屋取件物事便过去，你先去复命，也不必太急的，小心看路。”
小书童红着脸应了，晕晕乎乎地回去了。
司空歫的护院看着那书童的背影啐了一口。宁知武移过目光看他一眼，他连忙重新堆起笑：“公子恕罪，实在是嗓子眼痒得很，没能忍住。”
宁知武稍稍提了提嘴角便没再理会他，转身走了。
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半途避过府中来来往往的人，从视线不可及之处接近司空府议事厅。
不出他的意料，议事厅中空无一人。
宁知武唇边笑意加深，转身朝司空狄居住的主院掠去——上一次他撞到司空狄把司空歫叫到主院而非议事厅“议事”的时候，便听到了司空歧实为司空狄嫡亲儿子的消息。
什么事儿能让司空家主的嫡幼子落入四象宫魔窟，再被以养子的身份抱回来？
此后宁知武便对司空氏父子更多留了几分心眼，但凡遇上司空歫去主院“议事”，是一定要去听上一听的。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主院四周的护卫是全府最为密集的，然而外紧内松，只要进了院子，哪怕只有末流身手也能如入无人之境。司空家大小姐司空步不愿进这院子，只因进来之后无人服侍她喝茶吃点心净手诸般杂事。司空狄再宠女儿也没有为了她在院里放上一两名婢子，司空步还因此发过脾气。当时宁知武袖手看戏，面上仍旧笑吟吟地在父女二人间说和，心里却是嘲笑司空步看不清她父亲是怎么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个处处是阴私的院子里放人？
院中无人，司空狄是不怕阴私被撞破，却也方便了宁知武潜入偷听。
宁知武敛了气息潜行到司空狄卧房窗下，正听得司空歫狠声道：“这田龙竟还敢出现在历城南郊——他这回非死不可！”
司空狄长叹一声：“唉……当年便是为父对不起田兄弟，如今也只得再对不住他一次了。”
听起来当真是假得很。
“当年您便是将田龙引入丛林毒瘴之中，若是故伎重施，田龙怕是不会上当。”
“当年是阿秀尚未长成，”司空狄语气微重，“如今阿秀可是能独当一面了的人物了，你这不信用、善用人的毛病，还是要好好改改。”
宁知武听了，脸上冷笑转瞬即逝。
没成想司空歫下一句说道：“若是人人都是宁知武，我何苦不信之、用之？一个个没有阿武的本事，却又眼睛长在头顶上——”
“够了。”司空狄打断大儿子的话，声音平淡而威严，“这事儿交给你和阿秀，为父不希望阿秀回头告诉我，司空府的少主人还是和从前一样毛躁自傲、轻重不分。”
“父亲——”司空歫喊了一声，又咬牙咽回去，低声道，“儿子领命。”
看来苗阿秀爬上了司空狄的床的事儿，也不是空穴来风。
宁知武看司空狄负手站起、便要向窗外望来，无声地从阴影中退走。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