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人》完整版》余妻

5、（四）

　　（四）
　　清雅家中遭遇变故是在她五岁的一个大雨之夜，滂沱的雨将皇城的街巷冲洗得零零落落，她在一道惊雷中醒来，扭头看着渗白的纸窗，此刻竟全是血点子。
　　清雅的爹爹破门而入，怀中抱着浑身都在颤抖的清君，惊慌道：“夫人，快带着两个孩子从密道逃走，机关由我来关上！”
　　“不——”妇人扑通跪下，泪水哗哗地流：“要走一起走，芷儿跟了你大半辈子，你怎可在紧要关头弃我不顾。”
　　“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老爷使劲将妇人从身上剥离，奈何她又死死抱上他的腿，他终于忍不住痛喊出声：“老天无眼！我清家百年贤能，世代忠良，怎料如今被小人暗算，竟落得如此下场！”
　　语罢，他一掌将怀抱在一起哭泣的清雅和清君推入密道，狠狠关上了机关，只一字：“逃——”
　　石门轰隆一声关上，大雨里暗色的血液没到脚踝，昏黄的宫灯在屋檐下飘飘摇摇，满世界都是杀伐声，混乱而可怕。而那些由无数人汇流而成的血，便穿过石门缝隙流入密道，在昏暗中一路往望不到边际的黑暗深处流去。
　　清雅简直被那些血色吓坏了，止不住哭泣，清君生怕被敌军发现密道，一路拽着清雅捂着她的嘴，他们二人便在黑暗中踩着血水一路磕磕绊绊。
　　“清雅，不许哭，你还有我。”清君已不再颤抖，恶狠狠的口气丝毫没有害怕的感觉。
　　也不知是走得太远，或是清君一句话起到作用，清雅终于停下哭泣，全世界仿佛都静了下来，又仿佛混乱得可怕，她缓缓跪在清君的怀里，窃声回应：“有清君在，清雅不怕。”
　　一语成鉴，后来的日子，两个还不及人高的孩子，亡命天涯。饿的时候，清君会去路边行乞，但绝大多数的白馒头，是他被棍棒敲打出来的。也有雷雨夜，他将她拥在怀中，那时候的她，仿佛看到望不到边际的荼蘼花，在雨打中垂死挣扎。
　　我想着清雅儿时的梦境怎会如此漫长，耗着看他们长大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去集市上转转，方转身的瞬间，看到世言拿着两串糖葫芦，若无其事地站在我身后。
　　我大惊：“你怎么会在这儿！”
　　世言耸耸肩：“跟了你半天了，你才发现。刀光血影啊，幸好我跟了过来。我方才检查过了，周遭没有毒蛇也没有野兽，又看着你们两睡得跟死人似的，万一被路过的樵夫什么的瞧见，还以为我那啥你们，这锅我可不背。所以呗，跟了来。”
　　“我是问你怎么入梦的。”
　　“就在你入梦前的最后一刻，我抓住清雅的手，便进来了。”
　　我竟无言以对。
　　转念又一想，也罢，看世言一副猴子屁股模样，还怕他等急了把我摇醒，那就真要了我的命，一起入梦也不一定是坏事。
　　他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出：“喏，特地去集市上买的，造梦大人，世某给您赔礼道歉。”
　　“我看你分明是自己好奇，想看看清雅的梦境吧。”我没好气地接过糖葫芦，一口咬下道：“小小凡人，不怕被反噬么？”
　　世言一拍脑袋：“对哦，还没来得及问，反噬是什么？好不好吃？”
　　“世言！你是故意来耍我的吗？说，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不许再莫名其妙跟着我！”
　　他慌忙双手合十，正中烧香似的顶着串糖葫芦，急眉头：“小的知错，小的知错，就让我见识见识造梦人的能力。”忽而转动眼珠子：“诶，他们走了，快跟过去。”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世言故意转移话题，我没再同他争辩，也忽略了问他的身份，匆匆跟上清雅和清君，随着他们继续到处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