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人》完整版》余妻

37、（二）

　　（二）
　　因缘相牵，我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带回世府。
　　藏只花猫容易，藏个女婴着实难煞了世言，横着摆竖着摆都不对劲，不出亥时便被老爷夫人发现。
　　奶娘抱着我来来回回哼哼，折腾满头大汗后对着夫人道，“夫人，我是从来没见过这么难哄的娃儿。”
　　碧玉的裙摆长至脚踝，轻纱下较好的身姿若隐若现，端坐在榻上的女子是世言的娘，她垂下头，笑容浅浅：“世言，府中多一个人，与多几只猫不同。”
　　原来世言偷偷捡回怀孕的花猫的事情已被爹娘发现，他有些不知所措。
　　窗外忽而雷雨轰鸣，滂沱鸣响中，是我一声又一声痛彻心扉的哭喊。
　　院落中的千葵花全全弯折，连带着在场所有人悬起的心，淋在雨中。世言悄悄握紧袖中拳头，抬头望着晃动的烛影，一步一跨跪下身，哽咽不语。
　　我看到了他眼角挂着泪水，他哭了，会不会是因为我？
　　夫人见状，慌忙扶起地上的世言：“娘的意思并非是不要她。其实娘很久之前就想着给你添个弟妹，无奈……现下也算是老天垂悯，完成娘的一个心愿。世言，你会待她如亲生妹妹般么？”
　　世言大约是哭傻了，愣是摇头，又使劲点头。却不当心用力过猛头疼，泪水糊了一脸。
　　老爷自始至终在旁看着，蓦然一挥手，五六个丫鬟平端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快步而来。他笑着起身，轻抚上夫人的发丝，鼻端触到她发间的千葵花：“还记得当初我们给言儿取名？他这混小子，抓什么不好，一把抓一支鬃笔。我一代大商世华的孩儿，居然喜欢舞文弄墨，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瞬间划破压抑。
　　夫人貌若少女，举止从容优雅，端了端衣裙从奶娘手中接过我，将我抱到丫鬟端着的东西前，低声细语：“来，挑个你喜欢的东西。”
　　笔墨纸砚、算盘短刀……
　　我对那些没兴趣，一把抓上夫人脖间挂着的琉璃石，原本的哭哭啼啼霎时顿住，嘿嘿笑起来。
　　自此之后，我的名字便是琉璃。
　　世言算是乐坏了，捡回来的花猫终于产崽，他也不用再变装偷跑出府，厨房每日定时送来两份食物，他将一份给花猫，一份给我。老爷夫人故意让世言照顾我，他偶尔忙晕了，会把我的食物给花猫，花猫的食物给我。
　　这是世言觉得亏欠我最大之事，一晃十年，他总会后悔：“琉璃啊，都怪我当初给你喂错了食物，否然你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傻咧咧，除了捣乱什么都不会。”

　　晨曦晓色，寒斋蝶跹。乱雨飘瓦，杨柳丝轻。
　　书幌冷，竹窗明，熏香袅袅，青丝媚软。
　　他手中执笔，一笔一划异常工整地默写《兰亭集序》，我踏着环佩叮咚匆匆跑向他，晃上他的胳膊，惊喜道：“世言，世言，府外头来了个好俊美的公子，说是来找你的。”
　　言语间，一滴豆大的墨水被甩上纸张。
　　世言愣愣看着将将写完的诗词，就这么被染上大滴墨汁，扶着额有些头疼：“琉璃……你今天的功课不用做了，罚抄写诗词，写到我满意为止。”
　　《兰亭集序》的字数着实不少，我必须想法子逃避惩罚，忽而灵光一闪，自顾自从架子上取下支鬃笔蘸上黑墨，就这么唰唰唰几下在熟宣上来回大画几笔。末了拍拍手，抿嘴笑道：“看不清字了，没法抄写了。”
　　那一瞬间，世言是凝滞的，诧异地看着我，好比看着白痴：“没用的，我随时能再默写一份给你照样抄写。”
　　“……”我斗不过世言，有些难堪。
　　他慌忙侧眸望眼窗外，叹了口气后拽上我的衣袖：“走罢，墨羽还在府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