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人》完整版》余妻

29、（五）

　　（五）
　　墨羽接连灌下几杯千冷醉，说晕就晕了过去。世言将他扛到水榭的柱子边上，让他依靠着柱子。墨羽即便是在梦中，脸上的神情却如死灰，眼角早已看不到泪痕。
　　世言淡淡道：“无怪他不急了，人都死了，再急，还有什么用呢……”
　　究竟该有多难受，多绝望，才让一个人变成这般模样。
　　情深若斯，早已入魔，何尝是幸？就连世言的情绪也受到了影响，音嗓里带了几分酸涩：“婉松好歹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怎么说死就死了，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墨羽变成如今模样，实在令人心痛。”
　　我低头看着墨羽陷入醉酒的梦乡，突然有了想法：“人这一辈子，最难的就是忘记一个人，或许我可以入他梦中，替他缓解几分失去婉松的痛苦。”
　　好端端一个美男子，如今变得半死不活，怪让人可惜的。
　　世言并没有把情绪带到我身上：“难得你有如此好心，可我怎么就觉得你只是想去看看仙界的样子，然后顺便试试能否想起些曾经的事情。”
　　还真是一眼被他看穿，我尴尬咳嗽一声：“你错了，是因为墨羽长得好看，哪里都比你好那么一点，我才想帮他一回。”
　　“我哪里不如他了？”世言显然是急了，横到我面前：“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你留在我府上，想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什么，别去想曾经的事了，保不准那是你费尽千辛万苦才忘掉的东西。”
　　我想了想：“世言，你入戏太深了？”
　　他一愣，收回张开的臂膀，退到我身旁：“想到一些曾经的事，有点糊涂了……琉璃，我能与你一同入梦么？我怕徒留我一人时会胡思乱想。”
　　突然刮起的微风，穿过草木穿过纱幔，闯入醉梦人心中。我试着用手去触碰，它却掠过我的指尖，留下透骨的凉意，便意味不明叹了口气，坐到墨羽身旁：“天将降雨，你若不介意我们三个一边睡觉一边淋雨，就随我来。”
　　我伸出手。
　　我以为世言会就此作罢，他竟坐到我身旁，拥我手入怀，定定道：“时辰不多了，让我多陪陪你。”
　　我没能理解世言话语中的含义，便选择了无视，因为我也无暇去考虑他的事，身旁的墨羽才是头疼的问题，或许入梦前给世言做个准备也是好的，便道：“兰心被你救上岸那日，我一眼看出她是死是活。但凡有梦者，皆有心魂，魂能载梦，而身不能。兰心的魂还留在体内，我看到了她的梦，便知她还活着。”
　　“琉璃，你在说什么？”世言似乎没有听懂，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闭上了眼：“魂能载梦，记得这句话，我们入梦罢。”
　　念因果者，亦幻是真；违逆理者，诸行灭法；有远梦者，待汝归来……这句话，我念叨多少遍了？从何时开始念叨的？似乎太多太久，早已寻不到伊始，好似一团杂乱无章的线，缠绕在我脑海，搅得我百年千年痛苦不堪。
　　多么想有一阵清风吹来，带走我一身的疲惫，就像是现下，世言握着我手，一起依上水榭边上，静静享受风吹……
　　淅淅沥沥的一场雨如约而至，迷蒙的雾气顷刻间被洗刷干净，天地间一片空明，连叶尖将落未落的碧意都分外通透清晰。
　　珠玉织成晶莹的帘，打湿了女子飞奔的身影，水花随着脚步一路恣意绽放，最后停在了荷叶轻摇的水塘边。
　　女子背上的药篓已兜揽了漫漫水汽，藕荷色长裙紧贴着身躯，勾勒出一笔写意的聘婷。青丝飞扬下，是她清瘦的脸、湿漉的眉眼，眼中浸着几步之外翠色衣裙的我。
　　她就这么轻飘飘到我面前，音嗓如玉石陡然敲落：“婉松惊扰到琉璃姑娘，先行赔礼。此处是墨羽的梦境，我特来此，是想求姑娘一件事。”
　　婉松果真是神仙，能轻而易举入到梦中。我突然担心起世言，回转身子去寻他时，他竟倒在我的脚下呼呼大睡。
　　婉松半遮着脸，轻笑一声：“这事只能与你一个人说，待我们说完，世公子自然会醒来。”她忽而顿了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想必琉璃姑娘初见墨羽时，就发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