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人》完整版》余妻

16、（三）

　　（三）
　　经久未有踏出十里坡，我跟在世言身后，紧紧拽着他的衣袖。集市上的人比我预想中要多得多，令我莫名害怕，好在世言的步伐不紧不慢，好似最值得信赖的马夫。
　　乱战之后的繁华，如梦似幻。多少战士枭雄在这盛世留名千古，又有多少红粉佳人在这繁花月夜里长歌痛苦。
　　刀过去，灵魂散，痴情恩怨纠缠，于悠长浩瀚的历史长河中落幕，盛世繁华如梦，却终于伴着看客的声声叹息，泪如雨下。
　　远处，风吹过，竹桥两侧高挂着纱帐，风吹之下影影绰绰，河中放眼望去全是莲花枯枝，分外萧条。
　　“这儿是纪念战死将士的桥头，每到中元，千万花灯都会从此出发，一路引向天际。”世言解释道。
　　“无怪看着分外萧条。”
　　我正叹于荒凉，一个瑰丽如蓝宝石的身影从天而落。
　　‘扑通’声惊骇天地，在长河中绽开朵巨大的蓝莲花。
　　我顺着声响望去，惊道：“世言，快看，好大一朵花。”
　　他也是被惊到，大呼：“花什么花！有人跳河了！”
　　啊？
　　紧紧拽着的衣物倏然从我手中溜走，世言也‘扑通’跳入水中，奋力游向落水人。
　　我立在桥上半天没缓过神，眼看着两个蓝色的身影愈来愈近，最后靠到一起。
　　“快看呐，救上来了！救上来了！”在旁看戏的人纷纷喝彩。
　　原来是有人跳河自尽，我深叹口气，看着众人纷纷迎上前搭手拖曳世言和落水女子，也跟着不紧不慢上前。啧啧两声，可惜了二人的蓝色衣衫，被钩下一小片一小片漂流在河面上，颇为惨烈。
　　“这不是兰府大小姐么？听说被软禁在家中，怎么就跳河自尽了？”一人窃窃私语。
　　另一妇女拍上那人的肩膀，道：“我是看得真真切切，兰小姐啊，是从上头的过道摔下来的。”语罢，她指了指临河的楼。
　　“难不成被软禁在那儿？”
　　“保不准~”
　　看热闹的总比帮忙的多，世言试图平放昏迷的女子，这才被看热闹的人察觉，几乎惊出声：“天呐，这不是世府的少爷吗？每到帮人场面，还真都能碰到您啊~”
　　那音嗓，是极为谄媚讨好的。
　　“非得让我出银子，才肯有人去唤来大夫？”世言音嗓变得冰冰冷冷，伴着水珠从发丝滴落，那样子就像山溪里融着的薄冰，沉沉浮浮，又带着薄薄一层绿意一样的美。温温润润的，却又透着凉意，叫人能窥一二，又不敢全看。
　　究竟是怎么了，突然对他产生如此评价。
　　是因他在人前的冷漠？
　　我终于慢步上前：“你还真是见义勇为，她只是晕了过去，并无大碍，倒是你们身上被割开的口子，要赶紧处理才是。”
　　落语，人群之中匆匆忙忙冲进来一群家丁，为首的吓得扑通跪下：“天啊——兰小姐，您这是要我们这群的小的的命啊——”他跪着爬上前，紧张追问世言：“小姐，小姐她怎么了？”
　　“并无大碍。”我抢先答道。
　　家丁像是吃下一颗定心丸，挥手唤来后方的人将女子抬到架子上，转身便要走：“世公子，您身上也受了伤，就随小的一起回府给大夫瞧瞧，我也好给老爷夫人一个交代。”
　　世言带着水光的长睫扫过我，见我点了点头，他微微抿唇，然后垂下眼，淡淡回了句：“恩。”
　　“好勒~”家丁弓着背引路，态度感激又恭敬。
　　世言不紧不慢随在家丁身后，他的衣衫被割成条，湿漉漉贴在身上，踏足之处留下一道水痕。我踩着那些痕迹跟着他，自顾自乐了一会，片刻又不知道在乐呵什么而沉寂下去。突来的恍惚，我望着苍天，天空昏沉沉的，眼看一场大雨将至。
　　面前的少年，是否被雨水冲涤过，前半段浓墨染上重彩，在经历过他的梦境后，只剩下雨淡天青。
　　也不知是哪个梦境中，哪个人，我曾听过一句话：人前愈发光辉高大，他身后笼下的影子就愈大。
　　我想去看世言的影子，目光却捕获到人群之中一臾炙热。
　　有人盯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