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人》完整版》余妻

10、（九）

　　（九）
　　日子眨眼即逝，清雅出嫁前夜，清君喝了很多酒，他醉醺醺的样子像极地痞，冲进清雅的屋子，硬是将她推倒在地，颤颤巍巍地指着她臭骂：“你走！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狼心狗肺的女人！从今往后，别再来找我！”
　　她呜咽难语。
　　出嫁当天，下起滂沱大雨，清雅在嫣红的娇中抽泣到难以自持的明白。
　　走？植根缠绕的荼蘼，谁离开了谁都会活不下去，她是多么想要与他厮守，可这不耻的爱，如何开得了口？
　　我和世言遥遥跟着嫣红的轿子，却是丝毫感觉不到出嫁的喜悦。一场逃避现实的闹剧，双方都是受害者。
　　雨打帷幔，冬日里能有如此大雨，实属罕见。
　　在所有快乐坏死的前一刻，清雅却听到穿越雷雨的呼唤：
　　“清雅——回来——”
　　几乎所有人惊愕回头，倾天黑雨中，迎面奔跑来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男人。他已经压抑太久，最终的最终，选择了爆发。
　　那一道音嗓，比雷雨霹雳更为贯彻心扉，让她犹如得到救赎，夺轿而出。
　　脑中、心中翻江倒海，眼泪汹涌滚落。
　　清雅牵起他的手，连奔跑时都在颤抖，周遭的指指点点她再听不见，看着他跩过她的臂膀，双手紧握，一路亡命狂奔。
　　那么熟悉的动作，好似又回到儿时，一起亡命逃走。
　　“清君，我们去哪？我们还能去哪？”清雅的脸上扬起了笑容。
　　“一个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
　　那儿便是冥山。
　　雨愈发得大，远山张开可怖的獠牙等待着猎物，他们二人却是像根本看不到危机一样，拼命奔向冥山。
　　冥山因它的名字不吉利，山势又相当之陡峭，无人愿意前来。清雅被拽着跑的时候想过，倘若能够一辈子与清君居于此地，也不失为个好地方。
　　就一路这么跑下去罢，跑到无人之地，守得天荒地老。

　　远远地，我和世言跟在雨幕中。
　　世言大口喘气：“冥山，怎么是这儿，清君他，是不是要死了？”
　　我微微点头，望向悬崖顶。
　　忽而天边亮起煞白的雷，周遭物什瞬间失色，待到再能看清时，清雅正扑倒在泥泞的地上。
　　上天给他们开了个很大的玩笑，狂奔之间，清君不慎失足滑落悬崖，他的手紧紧握着清雅的胳膊，整个人挂在悬崖边上。
　　不可能，这一切都不可能，清雅拼命摇头：“清君，不要松开我，我要救你上来……”
　　可那跟羁绊着彼此的红绳，愈拧愈长，愈拧愈细。
　　清雅白皙的胳膊之上，活生生勒出了血印子。
　　她又如何拽得动他，雨却是愈发大了。

　　世言犹豫了一下：“要不……我们去帮她一把？”
　　“现在出手帮她，便是害了她。”我抬手抚上世言的后脑勺，定定道：“记得入梦前我吩咐你说的话？你先我醒来，在外头等我。”
　　闪电和闷雷重重落下，世言面露惊异，下一刻便没了身影。
　　独留我一人时，气氛也变得不再愉悦，风声呜咽在耳畔，好比生离死别的悲鸣。
　　我想，清君对清雅的爱，或许不比清雅少，是他太过在乎清雅，才导致现实中的那般结局……所以在梦境中由他放手，她必然信以为真。
　　悬崖边上，清君蓦然展开了生死别离的笑容，却是皱着眉，好像在叹息。
　　“不……不要丢下我……”清雅另一只抓住树枝手已被扯开硕大的口子，满是鲜血。
　　“清雅……连上天都不愿意原谅我们，我真的好累，对不起，这一世成了你的长兄，可若不是这样，也不会陪你十五年。但愿真有来世……我好怕，忘记你……”
　　紧紧握着的手，倏然松开。
　　“不——”
　　悲鸣声响起在悬崖顶，她双手扑空，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分明是来带她走的，怎么突然就放手了呢？
　　冰冷的雨狠狠落下，溅起星星点点泥水，打落在清雅身上，她的长发挂在崖边，随着谷风拼命挣扎。
　　绿林幽光，折射万般光彩，她缱绻在肮脏的地上，痛不得已。
　　我听到她的声音，远远的，像隔了千山万水，那里面却带了千回百转，不轻不重地揪得我的心尖隐隐发痛，我听见她说：“清君，无论你在哪，天涯海角，地谷天山，清雅都要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