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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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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下暗暗牢记。
我跟着恩公出了小屋,屋前一条清溪,游鱼数尾。恩公说饿了,便要下水捉鱼。我大惊,鱼是生灵,怎么可以捉来吃。如果是这样,和那捉九尾的道士有什么不同?
我急忙拦住恩公:“不要吃鱼。”恩公的眼睛又像是泛着冷光的刀子,盯着我缓缓说道:“哪我要吃什么?我可不是神仙,可餐风食露。”我一抖,有些害怕,小屋便悄无声息的没了。恩公慢慢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有小屋的空地,又回头盯着我:“你倒底是神是鬼?”
我怎么可能是鬼?我有影子的。我有些怒,又有些羞愧,我也不是神。
“我是妖。”
恩公竟然长长出了一口气,哈哈大笑起来。
我不明白他为何大笑,人们听说了妖,不都是应当害怕么?
我自是不知道,恩公却是从一开始就怀疑了我。那小屋之中,有华贵的玉石宝珠,有苏州最华美的床榻,有精美的玉器物品,这一切怎么可能在荒山小屋里出现?
此时他知了我是妖,开心大笑,收笑之后喃喃说道:“晚晴,你等我,我就来寻你,永生永世,我们不分开。”
他又说晚晴,我很是羡慕他说起晚晴时的神色。柔软的像天边的白云,又像是波光中潋滟的湖水。
九尾的话本里,本来就是有这个词的,叫做柔情似水。
恩公让我带他去找晚晴,可是我哪里知道晚晴在哪?我和他大眼瞪小眼,终于天色渐晚,我只好再次幻化出小屋。
我晓得恩公饿,腾云回了昆仑,摘了鲜果回来。恩公拿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吃。末了问我:“你可知道阴府?”我一抖,咬着牙慢慢点了点头。
阴府里面戾气缭绕,阴魂飘荡,极是怖人。我们妖没有轮回,自然是永不会到那个地界的。只不过是听九尾提过。
“我要去阴府。”恩公盯着我说。我抖的连盛了鲜果的盘子也拿不住了,哀求他:“恩公别去,那是阴魂呆的地方,恩公是人,怎么可以下阴府呢?”
“我要去寻人,我的妻子晚晴。”他一字一顿的说。
我似是有些明白,怔怔的看着他不语。
第二天黎明时,恩公醒来时发现自己倒地草地上,身上还有露珠,很是惊诧了一翻。我微微笑着,并没有解释为什么术法变出的小屋没有了。
我递给恩公一件青衫,让他换上。恩公瞅了我一眼,到林中把衣服换上。我坐在溪边,看着少、游来游去的鱼儿,自个在出神。
“青黛。”恩公不知道何时来在我身后,看着我有些疑惑。我微微抬头,迎着目光,轻轻的说:“恩公说自己是乱臣乱党,别人不喜欢,我却很是喜欢,恩公,你赐我名为乱黛罢。”恩公是乱党,我便以乱为名。
恩公皱眉,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我有些心酸,接着又说道:“今天我要下山玩一天。”恩公不置可否的盯着我看。他一身青衫映着霞光碧水,分外惹眼,微抿着的唇角却显示着他的不悦,俊朗的脸上风雨欲来。我心有些软,忍不住带了丝恳求:“恩公。”
“我要去阴府寻晚晴。”他盯着我,语气坚决。我点头,是了,他是凡人要去阴府,需得我这只妖带着。
我在前,他在后,一起向山下走。
山不高,日不过午时便下了山。
山下小镇上很是繁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只是人人看到我,都有些怔愣,卖东西的忘了收钱,买东西的忘了拿货,走路的撞到了树,连小孩子也都傻傻的,我有些想笑。
恩公却拉了我跑到幽深的小巷里,气急败坏的道:“你再变个模样,丑怪些的。”我一愣,丑怪些的?是了,我们胡蔓草有剧毒,可越毒的草木便越是美丽,我笑了笑,幻化成刚才路边的一个小姑娘。
只是,怎么一下子便到了恩公腰间。唉,寻小姑娘不过八九岁,我变谁不好,却变她。此时却也没了法子,恩公也是皱眉,又似是松了口气。
正午时大家都要吃饭,恩公牵着我手到小面摊上吃素面。没办法,刚才有个人,差点把我抱了去。恩公说那是拐子,恩公好生把他打了一顿。
素面很好吃,我吃得香甜,这是我在人间吃的第一碗面,不久后我知道,也是最后一碗。
恩公带着我在小镇上转了个遍,我看小镇东有座庙,供着白衣观音。便拉着恩公去拜。
观音大士慈悲怜悯,定然能让恩公得偿所愿。
晚晴,定能回到恩公身边。
天气慢慢的暗了下来。
我和恩公走出镇里。我走得很快,恩公紧紧跟在我的身后。他的手牢牢的牵着我的手,攥得太紧,我有些疼。
我已不复刚才那小姑娘的模样了。我微微抬头,便可看到恩公的眼晴。他被我看得有此不自在,只是却没有移开目光,他说:“等找回晚晴,我们一定好好谢你。”
我微笑,点头。
黄泉路其实无路。
飘渺阴气无处不在,鬼门关却轻易的寻不见。我将恩公变化了藏在颈中玉琏里,在黄泉路上飘荡。终于,见到三三两两的阴魂向前飘,我便跟了上去。
我隐了身上生气,也做了死魂的麻木无知。
飘过鬼门关,上了奈何桥。忘川水面阴魂厉鬼嚎叫不止,我有些怕,但一起来恩公就在我身边,便安下心来。我一定得安安全全的寻到晚晴,把恩公和她送回阳间。
晚晴是恩公的妻子,也是我的恩人了。
奈何桥头,三生石畔,立着三三两两的魂。
这些都是执念太深,不肯投胎为人,却又平生不曾为恶,阴府没奈何的魂。
我小心的混入其中,寻找晚晴。
这里有各式各样的女子,可哪一个是晚晴?
恩公在玉琏之中急呼:“我感觉到了晚晴,你快放我出来。”我不为所动,我可以帮他来找晚晴,却决不会把他放出来。
阴府戾气太重,我修行千年还承受不住,何况是他。便是他身上有胡蔓草炼化的青袍,只怕也挡不住。
无奈,他只得小声指引我方向。
我转过几个弯,忽然怔住。
前面不远,站着几个女子,我却只对着一个女子出神。
她姿态娴静,神情温柔,并不似这里许多魂一样焦灼不安。
她定是晚晴。
我听过恩公说他和晚晴的事,晚晴为了他而死,并说在等他。晚晴没有食言,她一在在等他。我忽然落下泪来,原来,这便是情。人们都说,草木无情,可是我成了妖,也知晓了情滋味。
我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晚晴看到了我,有些诧异。我不说话,把她收入玉琏之中。
“何方妖孽?”一声厉呼响在阴雾缭绕的天际。
我抬头,是阴兵。
他们发现了我,我转头就跑。
只要出了鬼门关,出了阴府便好了。我送了晚晴还阳,难不成,他们再拘回来不成?晚晴是福厚之人,一生行善,她不该早死。
阴兵越来越过,我在阴府不能驾云,只能跑。
过奈何桥时,我看了一眼忘川,腥红的血水里翻着白骨厉骨,嘶嚎之声不断。我不能被捉住,若是被捉,我倒无谓,恩公和晚晴必定要被投入忘川。
我越跑越快,却在鬼门关被围起。
四面都是阴兵阴将。
为道之人四面八耳,厉声喝道:“大胆妖孽私闯阴府,还不速速受死。”我有些好笑,忍不住便笑了:“喂,你这……这鬼好没道理,随便是人是鬼,怎么可能会有傻的速速受死的。”我摇头:“我才不速速受死。”
那阴将大怒:“小妖道行浅薄,嘴皮子倒厉害。”我又忍不住反驳:“我修行千年,怎么还算是浅薄?只不过我们草类,一向和你们混混沌沌的鬼怪比起来,吃亏的很罢了。”
那阴将边上的小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也朝他笑笑。
那阴将怒不可揭,怒视一眼小鬼,喝道:“擒下。”
阴兵围了上来,我四面楚歌,无处可逃。我的本体乃是剧毒之物,可是我不想害人,也不愿害鬼。
我慢慢摊开掌心,灿烂光华围着一颗珠子转动。这是我的内丹,我修行千年,方得这一枚精华。
勃勃的草木生机从内丹上传出,无数阴兵向后退去,那阴将惊骇:“这妖疯了。”内丹一出,离魂飞魄散不远了。
我大模大样的出了鬼门关。
我用千年生机,换得一路不伤鬼的顺畅。
如此一来,恩公和晚晴身上便不负恩果,也不会有报应。他日他们再入阴府,也无人会因此而为难他们。
我含笑出了鬼门关,乘风而去。
晚晴的身体在雪山□□之中,我跌跌撞撞的入了洞口,伏在她玉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