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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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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晴
我是妖,一株在昆仑山上修行千年才得以化形的胡蔓草。
胡蔓草,又名钩吻,俗称,断肠草。
草木能化形的极少,多数有了些灵气后便被妖精道士什么的采去,不是吃掉,就是练丹。
很少有妖或者正经的道士采胡蔓草。因为我们有毒,且为剧毒。
断肠草,服食后腹剧疼,犹如肝肠寸断,故名,断肠草。
无灵气修行的断肠草毒得死人,有修行的断肠草毒得死有修行的妖。
谁敢惹我们断肠草?
偏偏我化形之时,遇到了麻烦,却也无人救助。
我唯一的朋友九尾,前往青丘为我求取灵药,她还未回来,化形雷劫却已到了。
七七四十九重雷劫击得我片叶不存,只有焦黑的茎和根还有几分灵力,却不足以支持着我化形成功。而我此时已不在昆仑,不知道风雷击打在何处。
我有些绝望。
我修炼千年,受了无数苦楚与寂寞,终于可以化形之时,却要灰飞烟灭,我不甘。那怕让我到人间历练一翻,再魂飞湮灭也好啊,我们妖只得一世,没有轮回,我不甘心就此死去。
这个时候,有个疯子来了。
他边哭边笑边喊着晴,什么晴,明明雷劫虽去,雷云未散,天还是阴沉沉的。我此时将死,心也良善,本着指途迷径的意思,拼着最后一丝灵力虚弱地开口说道:“喂,不是晴,是阴天。”
那人走到我身边,顿住脚步,极认真的说道:“是晴,晚晴。”
晚晴,便是的早晴又如何,反正我就要死了。我感觉到了自己的茎根离了昆仑的灵地,慢慢枯萎。
“晚晴,晚晴。”那疯子还在嘶呼,他似是悲哀到了极处,大滴大滴的眼晴从他明亮清澈的眼睛中流了出来。
那眼泪正恰恰滴在了我的茎根之上。而我,得他眼泪滋润,重焕生机,瞬间陷入深眠,开始化形。
我终于,终于化形成功。
我成了妖,千百年来,唯一一株化形成功的断肠草。我按捺下喜悦的心情,千里传音,告诉九尾,让她来寻我。
九尾寻来的时候,我几乎不认得她了。美艳魅人的九尾狐,成了黑唆唆的一团,她一见我,扑入我怀中大哭。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以为再也遇不见我了。我却看着她一身的伤痕,有些心疼。九尾想必是受了许多苦,她去青丘求药,只怕也不顺利,幸好我化形成功了。
我对九尾说,我受了那人恩惠,得他眼泪滋润,重焕新生,便要去报他大恩,以了因果。
虽然他现下无踪,我却不可不顾不顾。
九尾却劝我道:“那男人定是你的劫,你莫要去寻他,在山中修炼,白日飞升不好么?我多少前辈,都是载在了这上头。”
我摇头:“不,我受他大恩,须得报答,否则因果不了,道心不坚,何以白日飞升?”我受人泪水活命的大恩,怎可视若等闲?我当初不过是毒倒了一个试图捉住九尾的道士,九尾便守了我千年。
九尾和我先回了昆仑,她受了伤,泡在灵泉之中。我坐在池边等她,昆仑山美景如画,落英缤纷,我却心神不宁。
“九尾,我必得走了,我心里里烦乱的很,只怕恩公有难。”我看着九尾,又笑:“九尾,我救你一次,你护我千年,从此,我们恩情两消,你再也不欠我什么了,回青丘吧。”我不等九尾回答,便踏云而去,不知为何,我觉得我这一去,永远也不会再回昆仑了。
虽说我是妖,却从未杀生,也未沾惹上一丝浊气。那想捉九尾的道士,我也只把他毒倒了。所以,只要我行善,等到报恩之后,定能再回昆仑修炼。
云是清云,一飘千里。
我落下凡间之时,恩公正倒在地上。几个身上套着黑呼呼衣服的人,正举刀向恩公砍去。我举袖去挡,那些黑衣人,却都怔愣在地,连手上的刀掉了也不晓得。我轻笑一声,扶起恩公离去。
我离开九尾时,顺便掬起了一捧灵泉水,此时便用这泉水,把恩公洗了个干净。我用术法幻化出一套青衫给了恩公穿。不为其它,只因我本体便是浓碧深绿,我极爱青衫。
原来恩公生得这般俊俏,我心里暗暗惊叹。世上都说牡丹丽质天成,风华绝代,但又怎么比得上恩公如青松玉立,风华天成。
只是他的眼神空洞,茫然无知,只念着晚晴。
我喂他吃下九尾为我求取的灵药,此药可坚心固神,起死回生,对人对妖,都是可遇不可求。
一盏油灯如豆,我守着恩公床边。
我术法低微,只能幻化出这么一间小屋子。
窗纸透出白色之时,我吹熄了油灯,出了口气。幸好我时时听得九尾说是些凡间的事,现在学做个凡人,倒也似模似样。
“你是谁?”一声清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心中大喜,回过头去。恩公他已醒了,正盯着我看。他的目光让我想到那些黑衣人手中泛着冷光的刀子,我有些害怕,说话也结结巴巴:“恩公,我我……”我是胡蔓草,九尾便是这样一直叫我,我却没有名字。
“我没有名字。”我低声道。
恩公不语,仍是盯着我看。
我急得要大哭,可是九尾说,对着不疼爱你的人,哭是没有用的。恩公,怕不是疼爱我的人。只是在念着晚晴的时候,我觉得他便像春光里的湖水,如果晚晴是人,那才是恩公疼爱的人吧?
我有些羡慕晚晴,所以我说:“我可不可以叫做晚晴?”以后,恩公是不是念着晚晴的时候,便会想到我?
“不可以!”恩公斩钉截铁的说。
我有些黯然。
“是你救了我?”恩公问我。我自然点头,又摇头:“是恩公先救了我。”恩公四下环顾,微微皱眉,我有些羞愧,我法力低微,又没有见过真正凡间的房子,床,家什,幻化出的,不过是九尾给我看的画本上的图。
恩公却没有再说什么,只看着我微微沉吟:“你没有名字倒不好称呼,难不成连姓也没有?”姓是什么,我茫然。
“可怜,可怜。”恩公连声叹道,我却没从他声音表情里听出一丝可怜之意来。我们植物极是敏感,虽然我不懂,却也知道恩公并不是真的可怜我,恩公在想什么,我并不懂。
“这样罢,既你没有姓,我便许你随我姓顾,如何?”恩公道。原来恩公姓顾,我大喜,点头。
他又眯起狭长明亮的眼晴,微微点头倒:“顾青黛,你一身衣裳浓碧成黛,便叫顾青黛罢。”我更是欢喜,幸好今天没有穿黄衫红衣,若不然,其不是成了顾黄衫顾红衣,这我可不喜欢。我看恩公高兴,便也问他:“恩公高姓大名?”这也是从九尾的话本里学来的。
恩公微微一顿,语气怅然:“人人道我是乱臣贼子,呵呵。”我瞧着恩公,似也觉得心酸,半响才听他道:“在下顾惜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