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局（X战记同人）》夏悠

10、10 瘾

　　十 瘾

　　坚强有什么用？精神永远胜不过□□需求，每一个细胞都在蠢蠢欲动的时候，光靠大脑是控制不了的，因为，那亿万个细胞都在告诉你一件事：不是你主宰它们，而是它们主宰你。

　　但是人是有尊严的，在尊严面前，有些东西确实很执着地在维护，哪怕再狼狈，再不堪，却依然矜持，到死也不妥协，这样的人，或者说不是坚强，而是顽劣吧。

　　然，有一件事必须承认，尊严不是永久性的，它可以被一点点抹消，最后所剩无几。

　　寒冷的房间里却弥漫着闷热的喘息，声嘶力竭的呻吟以及细碎的翻滚声，那是类似人的骨头在坚硬的物质上不停摩擦碰撞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好象不会停歇一样。

　　一开始只是浮躁，头脑发热的感觉很容易克制，只要不停地找事情做，做作业，看书，想尽一切办法分散注意力就可以了。

　　但仅仅只是如此吗？不会，远远不够。

　　当身体里有一种声音在不断渴求，越来越贪婪的时候，不管是文字也好，音乐也好，都起不了任何作用，那么，只有用冰水来刺激头脑，保持神志清醒。

　　然后，是无力、疲乏的感觉，当手脚已经支不起身体，已经不能用行动来抗拒身体里的声音，那是煎熬。

　　冷静，神威，你要冷静啊！

　　他撕扯掉了书，扔着枕头和被子，砸碎玻璃杯和一切可发泄物，最后，等已经拿不起东西，或者说他倒在地上动不了，身周已没有够得到的任何完整物时，呻吟就开始了。

　　时而小声，时而大声，沙哑地摩擦着嗓子，就好象那是一个高龄八十的老人的声音。介于疲倦和亢奋之间，不停反复挣扎却无济于事，人的精神力量远远比想象的渺小太多，因为它起不了实际作用。

　　没有办法克制，没有办法控制的情况下，只能不停翻滚，滚来滚去的似乎也是种分散注意力的方法，被逼到走投无路，汗流浃背时，明明已经累得快休克，却还是情绪亢奋，停不下来。

　　于是，即使被碎玻璃扎到身体，哪怕是刺进□□，好象也不那么疼，因为它们对于身体里那个需求的声音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瘾，可能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最具有摧毁力量的东西。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连咬舌自尽的念头都有了，不愿意顺从，所以只求解脱，这就是想要维护尊严的人，最后的决绝。

　　大汗淋漓，眼眶里花糊视线的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泪水，神威抓起了一片碎玻璃，然后往自己手臂上割，不是手腕，是手臂。

　　割痕一开始不深，但是渐渐的越来越深，因为疼痛的感觉越来越淡，越来越微不足道，所以只有逐渐加剧。握紧玻璃片，手心里也全是血，很奇怪，在这种时候似乎哪怕在身上割一千刀也是不痛不痒的。

　　难道，就这样坚持不住了吗？

　　不！他不要妥协！

　　自残也没有用了，他呆滞地看着满屋子的狼籍，全部都是被他推倒的，砸碎的，碰翻的残骸，还有什么……能救他？！

　　有了！安眠药！

　　上次自杀未遂的时候，封真为了稳定他的情绪，所以买了安眠药，还有剩下的，放在……

　　他爬向床头柜，急迫的，疯狂的，现在的任何一种行为都已经不可能维持正常，如果问人的本性里到底有什么，那一定是非常疯狂的东西。

　　他扯出整个抽屉，根本不管会不会压伤自己，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用十指捣腾着零碎物，终于看到了安眠药。

　　可是，铂纸怎么也撕不开，那往日轻而易举的事如今尽是如此艰难，他的手在抖，剧烈地颤抖，怎么也无法拨开轻巧的铂纸。

　　然后，药片从手中滑落，掉到地上，他失神了……

　　他拼命地握住拳头，任指甲嵌进掌心里却分毫感觉不到疼痛。无奈，最后还是和一如既往的结局一样，他让自己的脑袋不停地去撞墙壁。不知道为什么，人在疯癫状态下，举动竟是如此雷同，撞击脑袋，让精神受到冲击，好象以为这样就可以忘记一切。

　　力道一下下加重，最后墙壁上留下一片血迹，神威昏死过去了。

　　“已经不惜自残了吗？”

　　醒来的时候，那种强烈的欲念依然还存在，只是因为意识还在模糊中，暂时还没有力气挣扎。

　　神威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因为依然是黑漆的夜，封真坐在凌乱的房间中唯一摆正的椅子上，拿着一本书，好象坐了很久的样子，当他睁开眼后，说的是如上这句话。

　　神威想，他大概是吓了一大跳，才会那么说的吧，毕竟看到如此狼籍的房间，看到满身玻璃碎片的他，还有自己割的伤口……是正常的人，都会被吓死的。

　　“我……好象毒瘾很深。”神威淡漠地说，其实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如今的身体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他只能用那样的口吻说话，有气无力的，“为什么……好奇怪，一般不是只有服用一段时间后才会……”

　　他甚至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碰过毒品，可是为什么会这么依赖呢？刚刚开始的少许剂量，应该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啊……

　　封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仿佛在劝说：“神威，戒毒是很辛苦的，是非一般人能办到的。”

　　“我知道。”

　　“看你现在的样子，能戒掉的可能性是百分之——”

　　“我知道！”

　　“哼。”封真轻轻笑了一声，冰冷的，好象在说那是一件非常荒诞的事。

　　两个人都开始沉默，没有言语的房间好象还回荡着那种闷热的喘息，神威渐渐感觉到意识的恢复，所以那种欲念也越来越强烈了。

　　然后，封真突然开口：“以我的财力，可以供应你一辈子，那种毒品我能轻易弄到手，怎么样？”

　　他在说什么？他在想什么？他那样一个……应该说，在外界名声极好，威望至高，看起来也是那样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人，要为了他沾染毒品交易？当然，有财有势的人什么办不到，也许向黑市买一点毒品不算什么，可是……

　　“不。”神威倔强地拒绝。

　　至今为止，神威一直没弄懂封真的态度，其实是懒得去想，因为他不可能想明白，一个生活在和自己不同世界的人的脑子里有些什么，他根本想象不到。

　　为什么封真一再伸出援手，为什么会关心他这个渺小不起眼，一辈子也不会和他的世界有交集的人，为什么呢？为什么……

　　太多的为什么已经不能负担，所以才不去想。

　　实在已经躺不住了，神威只好支撑起身体，爬起来，总之要做点什么事引开注意力。

　　抬头，看到封真还是那样轻轻的冷冷的笑容：“哼，这次是用玻璃片割手臂，下次用什么？自残的办法固然有很多种，但是结果都不会好，神威，你只有两条路，一是死，二是妥协，仅此而已。”

　　人们说，成人的话语都是现实的，而现实就是“残酷”的意思。不拐弯抹角，封真说得很现实，很残忍。

　　可，却是事实。

　　神威拧紧了纤细的双眉，决意不会妥协：“我不要……那样活下去！”

　　封真叹了口气，走到他跟前：“放弃挣扎吧，那样你会舒服很多。”

　　“不，绝不！”神威把双手握在胸口处，斩钉截铁，“我不会妥协，即使十次，一百次……”

　　“十次一百次之后你以为你还活着么？”封真冷冷抨击，“就这样？你以为你有多少血可以流？”

　　怒！可是无以反驳。神威无话可说，确实，十次一百次之后呢？最终，确实也不过是一死。

　　“神威，你要尊严，就是死，不然就苟且偷生。你不是，应该知道现实的残酷么？”封真弯起嘴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伸到神威眼前。就是故意的，放在他的正前方，一个透明的，小巧的玻璃瓶，里面的东西，彼此都了然与心。

　　神威逃也似的回避视线，一刹那，身体里的欲念又加重了。

　　他抓起了床单，因为已经快克制不住，无法平心静气了。

　　“其实……”封真带着轻蔑的笑声，朗朗开口，“上次在我那里的时候，已经给你注射过这种毒品，医生诊断出你染了这种毒，我就自作主张……”

　　紫瞳瞬间收缩，神威惊愕地抬起头，瞪着高大的封真，那背着光芒伟岸的体魄映在他眼中，只有恐惧。

　　“你！……”神威抓住了封真的手臂，用力的，用尽全部力气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是，在害我啊……”

　　封真眯起眼，冰冷的目光落在神威柔软的秀发上，好象有所不满似的，他伸出另外一只不拿瓶子的手，托起神威尖锐的下巴，同时，触碰到那顺着脸颊淌落的，湿润的，眼泪……

　　“神威，你是让我袖手旁观么？我并不知道哪一种才算对你好，那么，你现在反而怪我？”

　　“我……我……”

　　“我是好意啊，看你这样痛苦……”

　　“……”看着封真的微笑，什么也说不出口。

　　到底想说什么呢？神威不知道，分不清对与错，就像分不清封真所为是好是坏，是善是恶，就如他所言，在他眼里，那是对他好，就算实际上可能不是，但外人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他不能要求别人顾虑他的感受，不能要求别人猜透他的意愿，每个人对事物的判断都不同，但是封真说得没错，他只是在看着一个人的生命终结和延续之间，做了简单的选择而已。

　　仅此而已。

　　“让自己轻松一点不好么？神威，还是你要继续这样痛苦下去，尊严那种东西，是很廉价的啊。”

　　是的，很廉价，它虚无，看不见，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没有任何实际作用，真的是很无稽的东西……

　　等到死的那天，是否会为自己的尊严骄傲，谁也不知道，尊严，对自己来说是负担，在别人眼里是笑话，是愚笨。

　　可是，否定了它，不就等于否定了过去所有的一切？

　　“请你……离开！”神威用尽全部力气嘶吼。

　　“哼，那么，我就看看你会坚持到什么时候。”

　　封真走的时候很生气，这点神威可以想见，有钱人就是那样，他践踏着别人的尊严，却不允许别人践踏他的尊严。引诱失败了，等于颜面尽扫，所以，当然恼羞成怒了。

　　但是人的固执，也只有在神志清醒的时候，这场赌，注定是封真赢的。

　　挣扎甚至没有再熬过二十四个小时，如果那时候屋子里一直保持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也许他还能挺下去，维护着最后的尊严，玉石俱焚。可是一旦有诱惑介入，就再也不能自拔了。

　　封真，在他崩溃边缘的时候出现，似乎是切准时机来的，他抓着封真的衣服，想推开，却很奇怪的动不了手，很简单，虽然精神想抗拒，□□却先屈服了。

　　亿万个细胞的主宰，是何等的强大力量。

　　“你，故意……”

　　“我是实在放不下你啊。”封真微笑着，华丽，残忍。

　　“可恶！”

　　他一再想推开，想赶走封真，却只是抓得更紧。

　　“很难过是吗？”封真蹲在他的脑袋边，用手指轻描淡写地试去他额角的汗，得意地笑着，“身体已经依赖的，是很难抗拒的。还要继续固执下去吗？”

　　“唔……”神威咬住牙关，发不出声，因为拒绝与接受等同的强烈，犹豫，已经溢于言表。

　　“那个东西，我随时带在身上哦，现在也……”

　　“唔！……”

　　喘息，有时也是缓解的方式，神威不停地喘，最后的挣扎，可能就要崩溃了。

　　封真叹了一声，起身，准备要走的样子，神威死死地拉住了他的衣角，那样死命的：“不要走……我……我……把它给我……”

　　意志土崩瓦解，泪如泉涌，为自己如此不堪的苟且，贪婪生的欲望。

　　神威投降了，因为精神抵抗真的是如此微薄之力，不堪一击，却那样痛苦。诱惑，怂恿，鼓动，周遭充满了挑战意志的东西，人的力量何其有限，并且很容易纵容自己。

　　他掉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只因为妥协比挣扎轻松很多很多，只因为再也不能抵抗挣扎，放下尊严的那一刻，不是恐惧，而是释然，没有了任何的负担，原来，尊严的负担是如此之沉重的。

　　他想要的是正常的生活，封真说可以。他想要的是自己的世界没有改变，封真说可以。自欺欺人，麻木不仁，这些都很简单，并且可以让他活下去，生活中多了一件不得不做的事，其实无关紧要，是的，只要麻痹自己说，那只是像人需要吃饭一样的小事，就很容易接受。

　　于是，陷阱就是这样早已准备好的，掉下去了，还能有平反的机会么？

　　没有。

　　直到发现其实妥协也无济于事，结局是注定的，那时，太迟了。

　　“杀了我……封真……杀了我……”

　　“神威……”

　　那时候，迟疑的不是神威，贪恋生的亦不会是他。

　　昴流说，神威太倔强了，接受亦不代表真正屈服，即使头破血流，却义无返顾。那样的神威，注定只有一种结局。

　　昴流会这样说，是因为他觉得，神威比他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