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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姑娘,你才十七岁,你知道什么是最爱么净扯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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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个故事很简单。
有个小孩子,因为爸爸是击剑选手,妈妈是体操选手,自己又展露了很好的运动天赋,所以从小就被赋予非常高的期望来培养。他从一出生就开始接触佩剑,六岁正式练习,十三岁到全国打比赛,成绩相当出色。大量专业的体育人给了他卓越的评价,身边所有人都觉得他会进国家队,实际上国家队也的确对他发出了邀请。
就在这个时候,他想去唱歌了。
他的生活的确被击剑占去大部分,但是在没有击剑的空白地域,全都留给了音乐。
“我右手拿着剑,左手放在怀里,想保护我的宝物。”程嘉七双手环膝,已经略长的刘海遮住眼睛,“可是我现在不知道,我是不是那么想要我的宝物。”
“这件事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替你判断。”
夜深人静的时候,段子禾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魔力。
“这是你的未来,当然由你来选择。”
“现在我唯一能对你说的就只有一句话。”他俯下身轻轻抱了抱窝在沙发一角的孩子,闻到的是少年时代所特有的草木气息,“快睡吧,晚安。”
很久以后段子禾问过程嘉七,为什么那天突然想找他说这些事情。程嘉七咬着笔头在纸上涂涂写写,声音含混不清:“大概是喝多了……哎哟不要打我!好嘛说实话还不行吗!”
段子禾收回拳头:“说。”
“因为那时很迷茫。”程嘉七一本正经地回答,“在你来接我们还背着行苇回家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很值得人依赖。其实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回房间之后程嘉七试图继续思考这个艰深的人生命题,结果发现头实在疼得厉害,只能像段子禾所说的好好睡一觉。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莫名想起了段子禾说起画画时的表情。
真的很熟悉啊,就像从镜子里看见的正在听音乐的自己。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七点钟,在击剑队养成的生物钟一时间很难改变。今天是周末,程嘉七揉揉乱得跟鸟窝一样的头发,懒懒地趴在床上不想动。
林嘉楚曾经跟他说:“如果你真的想搞音乐,家里可以把你送去好几家娱乐公司培训。只要你做了决定别的问题都不用担心,姨夫再反对也拗不过姨妈——但是你要先做出决定。”
是啊,妈妈那么疼他,小时候他跌倒磕破了块皮都要心疼好半天。这么些年来妈妈做过最艰难的决定,莫过于答应爸爸让他去练击剑。
无声的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里,他想妈妈了。
如果是妈妈的话,会怎么做呢?
之前他已经和爸爸小吵过一架,妈妈在旁边沉默的看着。最后谁也没有说服谁,他气呼呼的跑上楼,用力摔上了门。十分钟以后,有人敲了两下门,是妈妈,在门外问:“嘉嘉,妈妈可以进来吗?”
那时他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哽咽得说不出话,也不想让妈妈看到这副样子,索性没有回答。门口没有再传来动静,他以为妈妈走了,正打算去洗把脸,突然就听见隔着门板妈妈轻柔的声音。
妈妈说:“嘉嘉,你记得以前爸爸打算让你去练击剑的时候,我和他争了很久吗?妈妈不是个不懂事的人,虽然很心疼我的宝贝,但是也知道要成大器的人是应该受苦的。妈妈不想让你去练击剑的原因是你还那么小,除了击剑之外就很少接触别的东西,这样直接为你选择了出路而没有考虑你的喜好,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
“爸爸是个很固执的人,也是非常爱你的人。他不想让你放弃击剑是因为你对击剑的确十分有天分,而且有可以看到的光明未来,没有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走一条更加平坦的路。可是妈妈从来都觉得,无论一个人得到了多么辉煌的成绩,只要不是他想要的,他都不会感到真正的幸福。
“妈妈的意思很清楚了。嘉嘉,你已经成人了,有些事情妈妈不会干涉,只要你做了决定,妈妈就一定会支持你。
“因为这个世界上,妈妈是最爱你的人。”
爸爸是家长也是教练,对他总是太过严厉,所以他从小跟妈妈更加亲密。
头还是好疼啊!
程嘉七在床上滚来滚去,欲哭无泪。都怪夏行苇兴致大发要去喝什么酒,自己还琢磨着说不定借个酒消个愁心情会好一点真的蠢死了跟着去了。
好个屁啊头疼死了!!!
唯一的收获就只是发现段子禾好像人还不错。
可是头还是好疼嘤嘤嘤。
抱着被子,程嘉七心里诅咒了一千遍夏行苇。
对面房间里,段子禾也在严肃的思考问题。
从初中开始他就很受欢迎,长得帅会画画,沉默内敛自带一股超乎同龄人的成熟懂事气质,正是春心萌动的少女会喜欢的类型。他和夏行苇另一个小竹马斑斑曾经说说,下辈子生成子禾哥的样子就好了。
尽管如此,二十年来他没谈过一场恋爱。
明着暗着表白的女生男生不计其数,递情书这种小儿科的不说,大肆铺张在篮球场摆蜡烛的也有。最夸张的是高中时,有个音乐社团的小姑娘在元旦晚会上唱完歌,直勾勾盯着他说,这首歌送给我最爱的人,段子禾。
当时段子禾就想,姑娘,你才十七岁,你知道什么是最爱么净扯淡。
他天生有一种感情洁癖,不愿意把自己最珍贵干净的感情随随便便给了那些浮躁的人。
你们都说喜欢我,是喜欢一个长得帅有名气的男朋友,还是切切实实喜欢段子禾这个人?你除了能看到我的皮相,又能多了解我这个人?
“你这样想不对。”夏行苇说,“你根本没有给她们接近你的机会,怎么能怪她们不够了解你?”
段子禾觉得这么说是有点道理,想想以后他又说:“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不给她们靠近我的机会,也不是说不让她们喜欢我。我的意思只是,不要那么轻易地对着一个不了解的人说喜欢。
“你可以先和我做朋友,可以一步一步来,我也不是那么不好接近的人。等你真的完全了解我了,确定了我的确是那个你想要的人,再来跟我表白也不迟。
“起码那个时候我会很认真的考虑,而不是像这样直接拒绝。”
“……很认真的考虑后再拒绝吗?”
然后夏行苇就被揍了。
揍完了之后,他想想的确也有可能,毕竟他是个很难动心的人。
这么认为后不久,他就在公交站牌遇到了程嘉七。
他的确是个很难动心的人,但是动了心就一发不可收拾。
曾经问过很多个学校朋友,一一打听也没什么结果。去了很多次公交站牌等着,却再也没有遇到那个拿着黑伞的大眼少年。夏行苇十分震惊十分新奇,帮着他跑上跑下没着落之后仰天长啸,觉得段子禾也许是要孤独终老了。
段子禾曾经想,老头真是太爱开玩笑了。
大概老天觉得这孩子还太嫩,又给他开了个玩笑。
到现在段子禾也没告诉夏行苇,程嘉七就是那时他找了很久的少年。因为他自己都没有想要,要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程嘉七。
喜欢吗?
他还是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不喜欢吗?
打开门见到他的那一刻,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心脏啪的一下停止了跳动,瞳孔整个聚焦在对方脸上,每一个毛孔都要看得一清二楚,恨不得抓过来盘问他到底是不是那天下午自己做的一个梦。
这样混乱的心绪是二十年来的第一次,他却不觉得烦躁,而是类似于两年前艺考时惴惴不安又兴奋不已。很难走,但是他知道自己能走下去,并且一直往前走,就可以得到他非常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的东西,近在咫尺。
当然,比起他想要的那个,更近在咫尺的东西是他现在要去给两个宿醉的熊孩子买解酒药和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