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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碗面 ...

  •   一座精致的五进院落,主卧房中放着一张小小的黄梨木婴儿床,四周由雕刻着蝙蝠寿桃的床栏围着,里面站着浓眉大眼的小福娃,乌黑浓密的头发扎成冲天鬏,细白嫩滑的小脸胖嘟嘟的,颈脖上挂着个八宝金福锁,藕节似的小手伸出栏杆外,咧嘴笑的时候口水流了出来。

      面前红彤彤不停转动的拨浪鼓吸引他的视线,小手拼命朝前摸,就是摸不到。

      景阳春一手握着拨浪鼓逗弄弟弟景瑧,一手捏着帕子,不时擦掉瑧哥儿落在下巴上的口水。

      她仅四岁的年纪,齐刘海儿下是如白瓷般透亮的肌肤,睫毛长长如扇,翦眸如水般澄澈干净波光潋滟,樱唇宛若凝脂,头上的发髻像两个花苞插在头上,髻中央簪着鲜桃花钗,清丽又不失可爱。她身着桃粉色绣梅枝双色褙子,脖子下戴的红玛瑙璎珞衬得皮肤越发白净,红面儿白底的鞋后挂着两颗铃铛,随着她的脚步发出悦耳的银铃声。

      一旁伺候的奶娘看着姐弟俩,心里感叹景家的人儿都这么标致,好似天上仙人全投生到景家一样。

      景阳春的爹爹景绅苋来自陕西大族景家,嫡系世代经商,是数一数二的富商。到了景阳春祖父辈却是庶出,不能继承景家大业,偏偏祖父早逝,留下景绅苋和他的哥哥两个人。

      景绅苋十一岁便跟随进京赶考的表叔来京城打拼,在内城城门口开了家阳春面馆。由于他手艺好,做出来的面条柔韧劲道,汤汁鲜美香甜,白菜扩挺脆爽,顾客络绎不绝。景记阳春面越办越好,到现在店面不仅扩成了五间,还增加三层成了一栋别具一格的酒菜馆。

      除此外,他头脑灵活,眼光独特,在京城外开了几家茶园,又买了十几处庄子,生意做到了京城周边。

      虽没高贵的身份地位,但钱多也是福。有爹爹在,景阳春含着金汤勺长大,除了母亲去世后她教导弟弟长大成人十分艰辛,日常里却没缺衣少食过,甚至比破落的贵族过得还要好。

      想到母亲,景阳春原灿若星辉的眸子暗淡下来。

      目下她年纪尚小,又方大病初愈,没力气将床内的弟弟抱出来,只得寸步不离地逗着他玩儿。

      “姑娘,小少爷饿了,再摇下去怕是过会儿就要哭闹,还是让婢子抱出来喂吧。”宋妈妈伸出手便要将瑧哥儿抱出来。

      她头戴着桃木簪子,三月的天儿却是身着素色灰布假面短袄,全身上下只有手腕上的银镯子一样儿首饰。景绅苋托人买来,是听说家住京城,家里有两个娃,想着是有些眼力界儿的。

      可景阳春知道,宋妈妈才是家中唯一一个笑面虎,门面儿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哄得景瑧团团转,日益依赖她,还趁机挑拨景瑧和娘的关系。她出闺阁后,景瑧便按照宋妈妈的话娶了她的亲侄女,搞得家里乌烟瘴气。

      她握紧了粉拳,暗道重来一次,必不会让小人得逞。

      “娘马上就来,妈妈别急,弟弟在娘的怀里乖得很。”她斜睨了一眼宋妈妈,不由分说地抓住了景瑧软乎乎的小手,将拨浪鼓递过去。

      景瑧拿到了拨浪鼓,开心地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咿咿呀呀地拿着拨浪鼓敲木床沿。

      景阳春脸上这才染了笑意,爱怜地摸了摸瑧哥儿的小白脸。

      宋妈妈收回手尴尬地站在一旁,盯着眼前粉雕玉琢、乖巧可爱的女娃娃,心中一阵恍惚以为看花了眼,竟觉得她方才那眼神如寒冬冰凌,冻得人骨头疼。

      这时,室内珠帘被人撩起,走进来身着淡绿色绣兰花窄袖褙子、桃红色金针马面裙的女子。这女子螓首蛾眉、面如娇花,脸颊白里透红,头发乌黑浓密,发髻上钗这珠花,用翠色步摇点缀。走路时如弱柳扶风,柳腰不足盈盈一握,媚而不妖,气质如兰竹,举止大气得体。

      景阳春自是知道娘亲的美貌是有多惊艳的,十分庆幸自己像极了母亲,长大后也是个人人羡慕的美人儿。

      她笑吟吟地跑过去,拉起母亲秦氏的手,秦氏的手属于细长纤瘦型的,握手中只觉得滑滑的,怪不得爹爹经常喜欢拉着娘的手呢。她腹诽一阵,便抬起白嫩的小脸煞有介事地说,“弟弟方才喊了一声娘。”

      秦氏揉揉她的小脑袋,满脸的疼惜,虽知瑧哥儿还小,吐字尚不清楚,但女儿的话说到了她心坎儿里,抱起瑧哥儿在一旁凳子上坐。

      “厨房樱桃核桃酪熬好了,囡囡快趁热吃了,过会儿你大舅母要来。”秦氏捏了捏景阳春的小翘鼻,又道,“你珲表哥也要来。”

      小姑娘的皮肤水嫩水嫩,像是豆腐做的,秦氏只不过捏了一下,便红了个透。

      听秦氏提到秦珲也要来,她的脸不自然地红了红,幸而鼻尖也是红丢丢的,让人没看出异样。

      丫鬟捧上核桃酪,瓷白的碗里核桃酪散发着淡淡的奶香气,上面点缀了颗娇红的樱桃。景阳春眼睛顿时一亮,这核桃酪该是娘亲手做的,特意加了羊奶进去,香味扑鼻。

      她用瓷勺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细腻香甜,枣泥和核桃混在一起养颜补血,樱桃酸甜可口,糯米磨成糊糊润滋又不粘口。

      吃过之后,她满足地擦了擦小嘴,偎在秦氏腿上撒娇,“娘做的真好吃,囡囡每天都能吃吗?”

      秦氏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镜,水灵灵地惹人疼,本想劝她不要多吃以免积食,话到了嘴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点了点头,“好,喜欢吃娘还给囡囡做。”

      景阳春开心地笑了起来。

      秦氏取下拨浪鼓,瑧哥儿便指着门外不停蹬腿,偏又不会说话,憋得小脸通红。三月的天儿,院子外日头正好,秦氏颠了颠瑧哥儿,柔声劝道,“外面风大,瑧哥儿在屋里头等大舅母好不好?”

      秦氏抱着瑧哥儿转过身,背对着门,瑧哥儿却是扭着小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盯着景阳春,好似在说:姐姐帮我。

      景阳春抿着樱唇不禁莞尔,抓住了瑧哥儿的脚丫子道,“娘,难得外头天气好,让迎春姑姑取件儿披风裹着弟弟出去玩儿好不好!”

      迎春是秦氏的陪嫁丫鬟,不愿嫁人便梳了头留在秦氏身边伺候,待她们姐弟犹如亲生,每每都说有了景阳春姐弟俩,往后享福的日子长着呢。迎春姑姑待他们这般好,他们也是万分敬爱她的。

      秦氏低头看着女儿澄若清泉的双眸,心里纳闷儿,女儿素来聪颖,却是最不喜往屋外跑,日日呆在闺房里,今个儿是怎么了?她又打量了一眼她病得苍白的小脸,心下高兴,她愿意多出去走走对身子好,当母亲的自然欣慰。

      一旁的宋妈妈想阻止,蠕了下嘴,看迎春已将披风拿来,生生作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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