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相忆》南山没有羊

1、陆家庄

　　大齐开平三年的定安城内虽并不热闹，但街市上还是有些许商铺在招揽客人。不时飞快掠过的纵马军士告诉人们，年轻的大齐帝国此时并不安稳，任然有无数烦人的事情等待皇宫中的天子与六部中的大臣们决策。而风光正好的初春三月显然是与他们无缘的。对于城外劳作的放牛娃儿与庄家汉们来说这风景秀丽的三月则是大自然给予的馈赠！而军国大事，则是同样与他们无缘！
　　此时，距离定安城十里外的陆家庄边缘处的一座竹屋中却丝毫没有初春时节的温暖，门前有两位高大黑壮的男子在把守着，瘦弱的老里长跪在地上打着哆嗦，男子们却目视前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屋内，隐约传出一男子浑厚而带点沙哑的声音，还有女子柔和的言语。原来，屋内有一男一女围着竹桌像是在争论着什么。不一会儿，女子向桌上探去，竹屋窗口透过的阳光映照下，略显苍白的纤手缓慢拿起了酒壶，向小巧的白瓷盏中斟满美酒，面带笑意的吞下，轻薄的唇依然勾起，只有嘴角的渐渐溢出的一缕鲜色才能显示出这具身体的主人正在遭受多大的痛苦。修长的手指沾着酒水再桌上缓缓写到"这样可好？"
　　男子玩耍着手中的酒杯，带着遗憾的语气说着：“你又何必如此！话音未落便放下酒杯走向门口，却又停下，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女子却开口道：“我，可否葬在安阳？”男子回头，之见她的脸色已有些灰败，不禁有些迟疑，随即转过头去，大踏步而出，吹响口哨，不一会儿，三匹黑色的战马奔跑至竹篱门口，三位男子以竹屋内出来的男子为首，上马绝尘而去。
　　几位男子走后，老里长几次回头望去，见三位男子走远后才颤颤巍巍的爬起，跌跌撞撞地打开了竹屋的门，打眼望去一身红色喜服的女子趴在桌上，身子还在微微的颤动。老里长小跑至女子身边，扶起女子，说道：“李先生？这，这究竟发生了何事啊？”女子抽搐着，指向书架说道：“何…老！青…色小瓷…瓶。服下…我…”
　　“哎！”何老急忙放下女子，向书架移动。
　　“先生，老，老汉腿脚不听使唤，你等，等会儿老汉。”
　　女子听到这句话时本以被毒酒折磨的灰败的脸又泛起几丝红晕。“无妨！您…老慢点！”女子面带微笑的说着。
　　“先生，成了，给你。”何老依然踏着他因恐惧，紧张而变异了的小碎步走向了女子，将瓶子递给了女子，女子拔开瓶塞，就着桌上的酒水吞下了药，另人奇怪的是女子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的速度恢复着，女子拿出手帕，擦掉嘴角的血迹，回头看向老里长，老里长一生颠沛流离，能在宋末乱世活到现在什么场面没见过，可现在，确实是被惊到了。只见他老人家呆呆的站在那里，女子慢慢地走了过去，笑着说：“回神了，老爷子！”“哎！哎呀！李先生，这都咋回事啊？那些人是谁啊？咱要不要报官啊？你怎么突然就变这样了…”何老心中的惊惧早已过去，此时心中只剩下了满腔的疑惑不解。女子看何老并没有停的意思，便径自走向书桌，执笔书写。
　　“先生，你咋不回我一声呢？”
　　“老爷子，第一，这件事是件陈年旧事，你知道了怕为你找来麻烦。第二，那些人，是我…呃…总之一言难尽。第三，这些人，告官是不行的，他们，就是官。第…”“等会儿，他们是官？”“嗯”女子点了点头。
　　"哎！早知如此老汉就说我们庄子里没先生这个人了！"何老在桌旁坐下镇静的摸着自己的长须，努力将自己的声线放的平稳点，企图找回自己的作为里长的威严。女子继续在书桌前写着，好像没有看见老里长那餐桌下继续抖动的腿脚。只回了句“即使您不说，他们也早晚会找到我的，所以…您老就别忧心了！”
　　这时，女子完成了她所写的那份书信，将它装入信封，仔细检查，想想，又在信封上写到“陆益平亲启”其后还有一竖小字，写完后拿起起信交给了何老，说道：“如果那三位男子再来的话，就将此信给他，可免灭门之祸！以后怕是不能再和您老一块饮酒了，您老，保重身体。我要离开了，去一个叫亡谷的地方，那里，十三年前我就该去了！”说罢，女子走到卧房，不一会换了一身灰白的男装，头上也戴上了斗笠，身上背着个包袱就出来了，何老手上拿着信看着女子，一脸萧瑟的说道：“哎，走吧！老汉虽然舍不得你，但也知道你不是可以长留在陆家庄的人，可老汉我打心底里感谢你，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陆家庄，老头子谢谢你了！”说完，便向女子施了一礼。女子并未躲开，双眼含泪的向何老回了一礼，随后便跨出门口，吹响口哨，不一会儿，一匹棕色的马出现在了院子里，女子登上马就离开了，何老在门前一直盯着，直到人与马在天际消失不见。这时才看向手中信，只见那信上的那竖小字竟是“李安璃绝笔”。何老看到这字迹，顿时像失了主心骨一样倚在门上，喃喃道“我早该猜到的！”
　　何老依旧在门前斜倚着，呆呆地，目光像似望向远方。不知何时天空撒下了濛濛细雨，何老看着面前的雨丝，心中再也没有之前那种春雨贵如油的喜悦，缓身而起，慢慢的走回村东头自己的家中，远处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他仿佛又看到了八年前那个手持长剑，满身鲜血的女子冒着雨在胡兵手中救了他全家的命，从此，他立誓要认先生为主，可现在，她消失在了陆家庄的生活中，同时，也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亡谷，那究竟是什么地方啊？”他嘟囔着。
　　“爹…”那身影越来越近，原来是何老的三儿子何景明。“爹，您老没事吧，您送那三人找李先生已经过了三个多时辰了，娘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说罢，更加靠近何老，将何老扶着，转身向回走。“三壮啊，先生，走了…她…她…再也不会回陆家庄了呀…”何景明闻言一顿，继而恢复了正常，继续扶着自己的父亲一步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爹别伤心了，先生虽和我们一块建造了陆家庄，看着它从荒地成为五百多户人的家园，但我们也要明白先生的家从来都不在这里啊！”“三壮，先生，这是不打算活啦啊！就是以后，再也再也见不着了。”何景明闻言身体不由一顿，继而父子二人相顾无言，慢慢的向村东头挪动着。映着夕阳，父子俩的身影徐徐拉长，夕阳下的陆家庄格外宁静，炊烟袅袅，鸡鸣狗吠，俨然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象。“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啊！”回到家中的何老端着茶壶，望着庭院内追逐打闹的孩子们不由得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写文，多多体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