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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拜师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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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城最高的山顶上,满满树立的孤坟野墓占据了整片山头。浓稠的白雾并没有被朝阳光芒所堪破,依旧坚固地缭绕在山顶的半空,云烟袅袅。
姜织君蹲坐在座荒草杂乱的一处墓碑前,清冷的石头却并不那么冷。只是身前燃烧着纸钱而飘然扬起的火焰,灰色的青烟袅袅升腾。不知是不是烟雾将她的眼眸熏地通红,还是其他。径自将手中的骨灰罐子微微倾斜,似乎将要倒出那些不该属于她的东西,倒入那些纠纠结结了她许多年的怨恨。
“你若是不愿,可以不用如此,她的怨气已经被人打散了,不会再对越州百姓有所伤害,也不会再来扰你,何必勉强。”
蛮皇自白雾中走出来,平静地说道,但也仅仅静静地立身在姜织君跪坐出神的不远处。
听得此话,姜织君手中的动作一顿,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仅仅是停顿了一下,之后又继续了手中的动作。
骨灰带着被埋葬许久的霉气飘飘洒洒地落下,飞舞在坟墓与姜织君周身的四周,起伏不定,微微抬起头远望,似乎她的心也在此刻看透了白雾之外的万丈朝阳。
见着姜织君如此,蛮皇也算起欣慰了一口气。
许久的静止之后,姜织君适才回想起来身后的人,待再回头寻那人踪影的时候,却早已不见那人踪影,姜织君自然是有所失望。再回眸抬头仰天,她不再多想其他,仅仅是让自己此刻更能近却美妙的大自然。
次日,清早时刻。
聆疾与金剑一早就辞行了越州的州府大人,继续他们远行的旅程。走出越州的边界,眺望远方悠悠曲绕的路,他想,才刚刚开始,后面的路还很长很长。
在聆疾与金剑刚走出了大山,随之步入的一处郊林,林中树木郁郁葱葱,却不想前方还有一人,肆意的姿态挡在大路的中央,手中模模糊糊一铜壶,酒香飘了十里远。待两人近看,才恍然是一个醉卧在此的醉酒人。
此人,正是本该在越州被越州州府挽留的醉鬼。
“你……”
就不能正常一点的出现方式吗?
金剑暗自憋下的话,在心底怒吼。目光游移在醉鬼常见的邋遢模样之上,这样嚣张,也着实让他不能不忽视了去,但是,动了动口,想说什么,却又没有任何训斥此人的资格,也忍下那口自找的怨气,再不愿多看一眼此人。
聆疾倒没有多说什么,依旧淡然而平缓的眸子,淡淡地直视眼前挡路的醉鬼,醉鬼见聆疾如此,笑了笑,随之呼呼翻身一个坐卧的姿势,仰头对上聆疾的目光说道:“我叫悬月,反正我这个人随性,时不时除魔以外也没什么事,既然大师去东秦国……”,悬月又猛然大口灌了一口美酒,继而说道:“旅途遥远,且路上妖魔鬼怪固然避免不了,且我正有意与大师同路,不知大师意下可否?”
“倒不如直接说你的目的,拐弯抹角的什么有意无意,何况有我金剑在,何以具鬼怪?”金剑哼唧一声极为不快地说道,此人这番话明显是说他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师父一路平安,既如此,他又岂能不气?
“世事没有绝对,比如鬼怨此等魔物,想必仁兄历越州一劫,多多少少也是知道某些事,并无绝对?但是,我能够。”悬月扬着铜壶不羁地说道。
聆疾微微动了动眉,并没有说话。而金剑则是被他一番轻浮的话刺激地激动了些,脱口道:“笑话,你何以如此大话,虽有些许异能,也不过运气好生为一个伏魔师以外,你的阶级,连我都不如,何至于跟随我师父。”
“阶级?”悬月故作拧眉,遂又继续说道:“令师父是否也不过是木元素术人,子阶中乘?为何你一个金元素剑客寅阶中乘的修行者却要拜此等阶级的和尚为师?”,悬月自是猜不透,又作罢,微叹:“可惜了!”
“你……”
金剑着实气愤到了极点,他是一个专注修行的粗人一个,但是他最敬仰的就是他的师父,也是大伏所有臣民的敬仰。而如今此时说说他也就罢,竟然出口侮辱于他的师父,如此张狂的人……若不是师父教导有先,他…
“还有,”
醉鬼喝了一口酒,一副坦然而悠然的态度,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似乎是执意要达到目的。继续说道:“我可没说跟随,只是结伴同行。结伴同行而已而且,且我偏偏就是伏魔师,奈何?若是再有鬼怨此等魔物你又有几分确定能抵地过?”
目的,是的,他的感觉是跟着这两人定然还能见着那人,似乎那人是在他们来时才出现的,所说是巧合,可他不信巧合。
金剑全身已然呈紧绷的状态,凌然竖起了眉头,道:“你究竟有何目的?”
他虽不太聪明,可是也没有笨到此人无故跟上他们一路风吹日晒,若不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更何况,一个小小法师的此翻无礼的话分明挑动了他或者是他师父的尊严问题,他要跟着他们一路,如何能让此人轻易得逞。
“我没什么目的,不过就是贪图新奇,鄙人觉得大师这一路颇为新奇,也的确深深地吸引了我,我想跟着大师走走,顺道发挥我的伏魔职业,未尝不可。何况,比一人孤行有趣得多,不是吗?
金剑立马想要反驳些什么,却又被聆疾抬手的东西所阻止,金剑一腔的话无从反驳,也气闷地沉默下来不再说什么。醉鬼见金剑隐忍着青白交错的脸色,一声轻笑,扬起铜壶,爽快地大灌了一口美酒,随之眼色带着酒色的朦胧。看向聆疾说道:“大师这是允同了?若此刻反悔那我也不勉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便是。”
说着醉鬼摇摇晃晃地从地上撑着树根站立了起来,衣衫落魄,满身的泥土尘埃,一壶美酒在手,带着迷途的醉意,还有些冷漠。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聆疾随之合十一个端正的佛礼,对着悬月面色平淡而坦然,说道:“悬月施主愿意同行,我乃出家人又怎敢嫌弃。”
“说定了。”
聆疾微微地一个颔首。
“不可,不可,师父,此人不明不白地想要与我们为一路人,不管是随同还是结伴同行,都不可大意,何况谁又知他目的呢?”见木已成舟,金剑再也忍不住聆疾的禁言出口道。倒是把一通情真意切说得那个一派正气禀然。
悬月也被金剑这突然的一通话,油然顿住了身形,回身乜斜的眼皮说道:“不知这位仁兄怎么就如此不待见在下?总是与在下冲突。”
“这位仁兄此话怎么说?我说的也不过事实,且仁兄也知自己如此不招人待见?仁兄如此气魄,如此人品,若硬说在下不待见也着实让在下无言以对。”,金剑痛痛快快将心底的一番话说了出来,顿时感觉舒畅了许多。
似乎,如此好的口才不像他啊,果然情急之下人的潜能是无限的。
“仁兄,真是好德行。”悬月有一瞬被金剑的话说得一愣,随而又继续带着酒意蹿了几步,熏熏然说道:“既然仁兄如此不待见,那仁兄可否说说怎样才能让仁兄待见一眼?”
“这个……”
“仁兄待要如何?”
悬月抬起眼睛一角,颇有挑衅的眼色问去。
金剑四十五度角望天,似乎还真是死心眼地思索了起来。
聆疾安然地静立在一旁,没有任何表示。
悬月闻着他最爱的酒香,也不急。
日头上了中天,金剑油然咦了一声,打量了悬月片刻,带着幸灾乐祸的眼光,颇为郑重地说道:“不如,你也拜我师父为师,勉为其难认了你这个不驯的师弟,如此师兄也也好教导教导你,且同我们上路也名正言顺。”
噗嗤……
悬月刚刚喝下的酒水被金剑这一番话给吓得吐了出来。悬月瞪大了眼珠子,勉勉强强好笑地说道:“你,仁兄真想的出来。”
“怎样?”金剑看着悬月的反应,大大方方地阔气道:“若是不愿,也没人能够强迫你,你走人便是,何况我们都不会有什么损失。”
“就算如此,我看,我还是算了……”
金剑也不过是简简单单激将法罢了,都心知肚明,可是正因如此通透所以悬月才难办。就算那大师什么的名号大好,面貌好,脾气好,才华品德什么的都是极好的。好吧,如金剑一般屈从低阶的师父也就罢了,可,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和尚。
拜一个和尚为师父,那他岂不是小和尚了,不如一头撞死。
目光不由得看去此时还能从容地坐等的聆疾,不得不说悬月受教了。
“嗯,很明智的抉择,虽然可惜了一个师弟,但是,既然如此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金剑虽极尽宽慰地说道,却是带着得逞的挑衅。
“走吧,金剑,天色已过半,赶路要紧,也就莫再胡闹了。”
聆疾悠悠然起身来,看看日头西斜的时辰,适才,离开时又看去怔怔醉酒而发呆的悬月,说道:“徒儿胡闹,扰得施主了,不过若是施主有意结伴也无不可,若施主有意为徒,贫僧之幸。”,说完便转身上路而去,迎着午后的灿烂。
“师父,你真的……”
金剑被聆疾的话弄地格外纠结。什么是若有意为徒,贫僧之幸?云游着思绪,麻木地脚步跟上聆疾,一度想要问清楚师父是不是,真的有收那醉鬼为徒的心思?可是……
可是,他也不过是看准了那醉鬼不会答应才开玩笑的,这样的师弟,他真的要不起,否则他以后可有得受了。
然而,世事总是这般‘神机妙算’,果然是想什么来什么。
“师父在上,弟子悬月愿意拜师父为师,追随师父一路安归,苍天为证,地狱为名,至死不渝。”
聆疾顿身,回身而立,金剑脚下一个极大的狙劣,几乎摔倒,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去悬月坦诚的脸。
悬月还在在聆疾的身前轰轰烈烈地跪下了,紧接着是一个正正规轨的三叩头,言行诚恳。
聆疾从容而立,目光直直地落在悬月的身上,他想,或许是缘分罢!佛祖说,该遇见的人终究都会遇见。罢了,他合十了手心,一个半躬身的佛家礼仪,随后张开眸子,平和地说道:“是缘分终究会成师徒,今后随着为师必定路途艰苦,是真心愿意?”
“愿意。”
“既然如此,今后为贫僧二徒,尊金剑一声大师兄,若是无他议便上路罢。”,聆疾淡然从容地句句吩咐道。再看了悬月一眼,瞳孔依旧是平淡,背过身径直朝着该去的方向离去。
金剑倒是出乎意料的沉默,深深地看了一眼悬月,然后跟了上去。
悬月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议地跪坐在原地,他竟然拜了一个和尚为师,说来有些可笑,他当时脑子就那么晕乎乎地真的跪下了。
难道,真的是命运,或者是,和尚所说的缘分。
罢了,心头一横,想着先寻得那人要紧,既然木已成舟,其它的再说罢,盘算着大不了最后他断绝师徒关系就可,不就是小和尚嘛,还有个大师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除了忍一时之外。
此时,悬月身后的不远处,蛮皇静立在那里。
这里的一举一动她一直看得清楚,既然早已染指了他的事,那她就帮忙到底罢。若是他多了一个伏魔师的徒儿自然之后的路途会顺利许多的,如此好事,不若她来促成,又谁来助他。
也许,这趟来人间,她还真的是来助于他的。
如此想来,蛮皇尽管是思绪万千,眸子里也不过是宁静而深邃,看不出其他。看着他们师徒三人的背影渐行渐远,而她一人静静地立身于此处,却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