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冷慢热》令狐葱

2、苦肉计

　　比赛那天，周鹏飞一早就给江山家里去了电话，两人约好互相叫对方起床。
　　其实是周鹏飞死皮赖脸说怕自己起不来床，叫江山给他打电话叫他起床。结果他还先起身，反而叫了江山起床。
　　江山揉著眼睛，抓起闹锺看了看，决定翻身再睡一会儿。
　　他可不像周鹏飞那样跟打了鸡血似的。
　　到了比赛的地点，江山就看到一群红男绿女站在一起，他一点都不想和过度活跃症的周鹏飞打招呼，但是别人借了自行车给他，这一点起码的礼貌还是需要的。江山主动走过去，跟周鹏飞还有他的朋友们打了招呼。
　　周鹏飞的朋友，也就是他的同学都挺外向的，个个跟江山打了招呼之後就开始问东问西，八卦到不行。
　　好在江山这人沈得住气，问题都用打太极的方法一一给人扔了回去。
　　周鹏飞跟个花痴似的在一旁护短，不准人问东问西，场景一时间还颇为热闹，直到比赛准备的时候，周鹏飞才和江山两人单独离开。
　　“这些同学都是过来助威的！”
　　看周鹏飞一脸高兴，江山忍不住扫了一下他的兴，道：“你怎麽两个黑眼圈，昨天没睡好吗？今天状态如何？”
　　周鹏飞顿时有点儿泄气，他确实昨天想了一晚上“作战计划”，这时候有点头发晕。不过好在年轻，身体底子好，他觉得比赛还是有希望的。
　　不过经过江山这麽一说，心里倒是有几分懊悔，他真不该想得那麽投入，入睡的时候都才不过天亮了。万一一会儿比赛场上江山直接甩他一两公里，他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原地活动了一会儿，因为是早晨，天气还没有那麽热，周鹏飞跟江山都自信满满的跨上车，准备出发。
　　枪响之後，江山还斜了周鹏飞一眼，那意味相当挑衅，周鹏飞立刻满血满蓝，火箭一样冲了出去，直追过了江山。
　　环城赛是一个漫长的拼力体的运动，尤其是越靠近中午的时候消耗的体力越多。最终进到决赛的八十人很快就只剩下二十几个还在骑。
　　周鹏飞的同学还骑著摩托车一路给他摇旗呐喊，虽然很傻帽，不过也的确足够鼓舞人心。
　　至少周鹏飞本来疲惫的身躯都在鼓励中不断的刷新底线。
　　相比他的气喘吁吁，江山则游刃有余多了，只是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晒的还是因为呼吸紧了。总之这麽美好的一幕，落在後面的周鹏飞是没有缘分欣赏到了。
　　有一对参赛的夫妻一直在最前面，江山距离他俩差不多五十米，算是很近的距离了。
　　不过还没到冲刺的时候，不知道到後面的人到底体力如何了，江山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吃力。

　　就在大家筋疲力尽冲向终点的时候，萎靡了一早上的周鹏飞终於冲了上来。
　　江山没敢回头，只是拼尽全力的往前中，他现在眼中前头不是终点线，而是八千块大洋。
　　可是这八千块大洋前面还挡著一个人，已经不是之前领先的夫妻了，而是後来居上的一个身长的小夥子。他比江山快了大概三个车身，追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
　　周鹏飞看到这个情况就急了，虽然江山也在追了，不过按照追的情况来看，第二名在所难免。
　　他知道江山的情况，两人聊天的时候江山也透露出自己有为了将近参赛的意思，所以他现在告诉自己，必须帮江山拿下这个第一名，再次也得自己拿下来。
　　追上去的周鹏飞像是刹车失灵的卡车，眼看著屁股後面都要起火了冒烟了。
　　在前头骑第一的小夥子也感觉到一阵压力，忽然周鹏飞身子一歪，身体失去平衡。就在三人几乎平行的时候他的车倒了。
　　车身斜著擦出去，他左前方的人也就不免受到牵连。後轮被捎到，平衡一时间也很把握，不过因为有点距离，最後他开始减速稳住了车身。但是等那个虚惊之後，江山已经冲过了终点线。周围一片欢呼声，当然中间还夹杂著一些嘘声，这肯定是对著“不要脸”的周鹏飞去的。
　　江山停住车之後，忙下车，小跑几步回头去看躺在地上的周鹏飞。
　　他刚才没有分心，所以完全不知道周鹏飞伤得重不重，只是一回头就看到他躺在地上。江山心里有一丝奇怪的感觉。他虽然说不上多感谢周鹏飞这麽做，可也存著一丝庆幸。他被自己这种占便宜的心态搅和得很有些心烦意乱。只是周鹏飞的情况又叫他无限眼前。
　　周鹏飞用余光瞟到江山朝自己奔来，於是立刻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一脸痛苦的表情。
　　江山蹲下来，把他上半身扶起，忙问：“要去医院吗？”
　　“没事……就是有点擦伤。”
　　江山立刻去掰周鹏飞的腿，一看右腿侧面蹭掉了很大一块皮，加上夏天都没穿长裤，这会儿伤口里还有些灰粒，怎麽看都需要处理一下。
　　主办方的人这会儿也赶过来了，因为不是第一次有人受伤了，他们处理起来也轻车熟路。
　　马上就有个小夥子赶过来问周鹏飞有家人的联系方式，要送他去就近的空军医院。
　　周鹏飞想拒绝，可江山说了一句“我陪你去”，他的伤口立刻又疼起来，必须要去医院了。
　　报上自己老爸周志勤的手机号码，周鹏飞就跟个大爷似的躺在江山怀里，苦著鼻子眼睛，一副我为了你已经豁出去不要命的模样，江山好一阵尴尬。
　　周鹏飞的朋友被工作人员拦在外面，靠不过来，这会儿跟那儿起哄呢，江山望过去，只觉得今天怎麽诸事不顺，到处都一团糟。当然他惦记的8000块到手了，这大概是唯一值得舒眉一笑的事了。
　　他不知道摊上周鹏飞这个棘手货，他还不如跟这八千块没缘分呢！

　　一路到医院周鹏飞都很不爽，因为主办方把江山叫去办领奖的手续了。
　　不过江山答应他随後就到医院，他还是很相信江山的信用的。只是心里总有点儿不舒服，他觉得这时候就应该左拥右抱，至少也得有一个人在旁边嘘寒问暖才对，可偏偏他周大公子身边坐著两个长得像土豆和红薯的中年妇女，叫他怎麽高兴得起来。
　　还好到了医院，骨科医生给周鹏飞检查了一下，确认骨头没事，他还没去包扎江山就满头大汗的赶到了。
　　一看江山著急的模样，周鹏飞忽然就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多巴胺急速分泌。
　　医生动作稍微有点粗暴，在给他消毒的时候使用了一种像五毒教使用的东西，伤口冒起白泡泡，周鹏飞从小就受伤不多，这会儿倒是真有点怕。可江山就在一旁看著呢，他只能忍住叫唤的冲动，屁都不敢放，牙齿咬得紧紧的。
　　双氧水消毒之後，医生给周鹏飞又上一种奇怪的药，告诉他伤口不要沾水，过几天就好了。
　　江山一听医生这麽说也放心了不少。
　　他扶著周鹏飞出来，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
　　周鹏飞仰起脸看著江山，一脸功臣求赏的模样，江山话到嘴边了却不知道该怎麽说。至少他说不出“谢谢你阴了那个人，让我拿了第一名”，所以想来想去，他纠结死了。
　　等了半天没等到奖品的周鹏飞脸色也暗了下来。
　　江山看他那样儿，觉得自己不说点什麽还真不行，便道：“你也是，太心急了，眼看就到终点了，还给摔了。成绩不作数了，多划不来。”
　　“我倒是为了谁才成绩不作数的？！哼！”
　　“嘿，你这麽做多不好，拿得了第一固然好，拿不到也就是没缘分呗。”
　　“现在拿到了就说明是该你的！”
　　“好好好，谢谢你，够哥们儿……”
　　“就这样？”
　　“请你吃饭？”
　　“奖金发给你了吗？”
　　江山点点头，从包里摸出一张银行的支票给周鹏飞看。
　　“那去存了呗，等钱到手了我们去吃好的。”
　　江山有点犹豫，他见识过周鹏飞住的地方，大概也知道他家境如何，他说去吃顿好的，怕是自己得肉疼一年。不过想到没周鹏飞出那麽无赖的招数他也许就拿不到这8000了，江山还是咬咬牙，点头了。

　　两人在医院左等右等周志勤都没来，直到2点多周鹏飞接了他爸一个电话，听说派了司机来接便挂了电话，他也没不高兴。
　　反而江山有点担心，小声嘀咕了一句：“你爸也不来看看你，伤了这一大一片，走路该很疼吧。”
　　“他忙，管他的。我自己回去就成了。明天记得要请我吃饭啊！”
　　江山毫不犹豫的点头，他其实不是多真心要感谢周鹏飞，而是觉得这小孩儿挺可怜的，都进医院了父母也不来看一眼，就派个司机来接人。
　　那天江山陪著周鹏飞回家，把自己行给他打理好了，四点多才回家。
　　午饭都没吃上的江山弄了一盆炒饭，大口的扒进嘴里，心里也美滋滋的。
　　不是为了赢了比赛拿了奖金，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交到一个不错的朋友。虽然周鹏飞的行为是出格了一点，但瑕不掩瑜，出发点为了自己拿到奖金，江山很快就在道德上原谅他了。
　　江山家中不富裕，可以说还过得紧巴巴的，他妈是烟厂的普通工人，一个月才一千多一点的工资，晚上去集市摆摊补贴生活，但是他并不是个盲目仇富的人。
　　他心态很好，穷是穷的命，富贵是富贵的命。况且周鹏飞这人一点不仗著自己有钱就鼻子朝天。江山在心里迅速把他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加进了好友栏。
　　那时候的江山还很天真，真以为这世界上有那种从天而降的馅饼。
　　当然，周鹏飞对他的好并不假，可惜不是他所期望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