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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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精灵站在窗边，向月亮伸长了手。透过修长的指缝，他望见冷冷的月光正被一片乌云遮盖起来，在暗淡的天边留下一缕灰红色的影子，看起来好像是什么人被岁月摧残过的伤痕。
这是他失去兄弟的第两千三百个年头，也是家国被毁的第十个年头。这月亮残缺的景象让他感到似曾相识。据说月光是阿尔诺国王的力量之源，可是今夜月亮仿佛即将陨落。
身后有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孩子的嗓音在小声呼唤他“埃尔隆大人”，精灵回过头来，看见被仆人领来的男孩穿着洁白的睡袍，光脚站在坚硬而冰冷的大理石之上，一看就是被人从睡梦中叫起来的。男孩有乌黑的头发和光洁的皮肤，还有一双大而明亮的，仿佛会说话的灰色眼睛。他头顶上那些宏伟而庄严的雕刻石像的眼睛似乎都在紧盯着他，但是男孩不愿意去看它们，只是牢牢盯着眼前的精灵。
“我在等你，埃斯特尔。”埃尔隆说，他优雅的向男孩伸出手，让孩子握住。
“他们对我说，是我父亲。”
“是的，我的孩子，你父亲要见你。”精灵轻柔地对男孩说，“国王要见你。”
他们走到一个长长的走廊之中，带着长枪的卫队忽然在他们周围聚拢起来，站成一排，他们的靴子在踏步时发出整齐而令人惧怕的回音。
“他们为什么这样？”名叫埃斯特尔的男孩看着四周的卫队，问埃尔隆。“以前父亲要见我的时候，他们并不这样。”
“这是因为，你父亲今晚要向你宣布一件重要的事。”埃尔隆回答。他握着男孩的手紧了紧。
“什么重要的事？”埃斯特尔问。
埃尔隆低下头来看了看他，目光里带着点难以觉察的怜悯和痛惜，他并没有马上回答男孩。而是伸手在他头顶，将男孩有点凌乱的浓密黑发轻轻梳理了一下。
“这事需要由你父亲宣布。”他半晌后才说，“但是我会在你身边。所以，记住你要鼓起勇气。”
他们终于走到了长廊的尽头，一扇沉重的金漆大门在他们面前打开，眼前是一条血红色的地毯。男孩在这一刻站直了身体，放开了握着精灵的手，顺着地毯的方向走去。埃尔隆跟在他身后，四周敞开的落地石柱边，纱帘被四袭的夜风吹得老高，他看着埃斯特尔幼小而单薄的背影，看他努力挺直背脊抵挡夜晚凉意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阿尔诺之王埃西铎坐在王座上，英俊的面容显得很苍白，他披散的黑发落在肩上，有几缕靠近脖子的发丝沾着汗水，不自然的紧贴着国王颈项间的皮肤。国王身边十分醒目的站着一个高大的金发精灵战士，手里握着宝剑，气度庄严不凡。
“你来了，我的孩子。”埃西铎说。
“是的，父王。”埃斯特尔回答。
“我的孩子，我把你从睡梦中叫起来，是因为我恐怕自己等不到天明了。”国王说，“我得当着埃尔隆大人和格洛芬德尔将军的面，宣布把王位传给你。”
埃斯特尔惊恐地抬起头，看着父亲此刻苍白的脸。
“可是父亲，您才是阿尔诺的国王！”
“但我中毒了，孩子。他们从我背上拔下了半兽人的箭。尽管我独自游过安督因河逃脱了被俘虏的命运，却依旧逃脱不了死亡。你的三个哥哥，伊兰杜尔，亚瑞坦和希尔扬全部都在那场战乱中死去了，就只剩下你了。虽然你今年才十岁，从明天起，你将要代替我统治阿尔诺王国。”
埃西铎有一点艰难的说完这段话，仿佛肺部残存的气息都不足够震动他喉咙发出声音。但他保持语气平稳，不带任何感情。
埃斯特尔瞪着眼睛看着父王，年幼的他，尚且来不及在这短短叙述中找到理智，做出反应。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是好消息。可是我需要你对我发誓，你将用你的生命来捍卫你的国家，阿尔诺。”埃西铎又说，他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年幼的孩子。“你能发誓吗？现在，因为我没有办法给你更多时间。”
埃斯特尔惊恐的目光有些无助的受困于父亲凌厉的眼神。他的背脊开始颤抖，但是埃尔隆这时候上前走了一步，用一只手握了握孩子瘦小的肩膀。
“我发誓，父王。”他稚嫩的嗓音带着哭腔，“我将用生命捍卫阿尔诺。”
“你发誓不让我失望？”埃西铎又问。
“我发誓。”埃斯特尔重复道。
“那好，你现在有机会证明你的誓言。”埃西铎说着，示意身边的格洛芬德尔打开国王脚边堆放着的一个麻袋。
金发精灵无言的“刷”一声拔出手里的剑，割掉麻袋上面的绳子，而后又娴熟的反转挥动长剑，麻袋就这么从中间破开，露出一个被捆绑着双手，堵着嘴巴的孩子。
埃尔隆和埃斯特尔都吃了一惊。麻袋里面装的是一个年纪跟埃斯特尔差不多大的男孩，但他是一个小精灵，一头明亮的淡金色头发，尖耳朵从发际露出来，蔚蓝的玻璃一般的双眼镶嵌在白皙的皮肤上，漂亮的不可思议。
“这是瑟兰迪尔的儿子。”埃西铎解释道。“瑟兰迪尔是那个将我们在雾山附近行踪透露给魔多的叛徒。他因为最后联盟憎恨我，想要向我报复，可是他的儿子却落在了我的手里。”
埃西铎在王座上很艰难的探了探身，将一把短刀递给埃斯特尔。
“埃斯特尔，你现在必须在我面前杀死瑟兰迪尔的儿子，为我报仇！”他说。
黑发男孩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埃尔隆忍不住想要冲上来，可是国王伸出手掌，在半空中做了一个阻止精灵上前的动作，精灵只得转头看格洛芬德尔的神情，后者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你不能在这关键的时候退缩，孩子。”埃西铎瞪着有些深陷的眼睛，看着埃斯特尔，“想想你的哥哥们，想想我。每个国王继承王位的时候，都必须做一件事来告慰先王的灵魂，你如果不这么做，就没有资格统治这个国家！”
他一把将刀子塞在埃斯特尔手中。
男孩咬了咬牙，艰难的向着躺在麻袋中的小精灵走了过去。他的呼吸声完全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金发小精灵蹬着双腿，努力向反方向移动，但是被捆绑的身体只允许他用背部在地面上一点一点摩擦着退后，他睁大的蓝眼睛中满是惊恐，可是被堵住的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起来毫无反抗的能力，甚至连大喊大叫都做不到。没过一会，他就被黑发男孩逼到一跟巨大的窗柱边缘，再无退路。国王的儿子高高举起了刀子，却犹豫着并不向下刺。
“动手，埃斯特尔！”埃西铎大声说，“他的父亲不仅是想要我的命，想要阿尔诺王国从此毁灭，还想要占有魔戒！你不要有任何犹豫！”
埃斯特尔喊了一声，手中刀子直指着金发精灵男孩白皙的脖子。两三根金发被锋利的刀刃隔断，随着劲风飞起。瑟兰迪尔之子眼睛里陡然流露出一丝倔强的目光，小小年纪却显得不那么好欺负，他抬起眼来，看了看被夜风吹高的纱帘，突然一蹬脚，想要将身体送出窗台，从高耸的塔楼高处跳跃下去，可是埃斯特尔猛的一把拉住他衣服的下摆，把他从窗边拖了回来。
“埃斯特尔，你这是做什么？”埃西铎国王问。
“我不能杀他！”埃斯特尔回答，把刀子扔在了地上。
“软弱！你太令我失望了。”埃西铎国王已经无力坐在王座上，他示意格洛芬德尔过来扶他。而后他不再看埃斯特尔一眼，无言的支撑着金发精灵的肩膀，退出了国王的大厅。
埃尔隆扶起地上那个惊魂未定的人类男孩。
“我惹父王生气了，”埃斯特尔沮丧的说，“我想，他到最后也不会原谅我了。”
“这没关系。”埃尔隆说。
“他的父亲也许有很多错。”埃斯特尔说，“可是他是无辜的，我不能杀他！埃尔隆大人，我是错的吗？我是软弱的吗？”
“不，孩子，你并不是。”埃尔隆回答。
这时候格洛芬德尔重新在大厅里出现了。“国王叫你去。”他简短的对埃尔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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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隆看得出来，阿尔诺的月亮，今晚确实要陨落了。
“你能告诉我，瑟兰迪尔背叛的事是真的，还是你为了试探自己儿子所编造的谎言？”埃尔隆问躺在床上，已经有点说不出话的埃西铎国王。
“这不重要，埃尔隆。重要的是，埃斯特尔。”埃西铎国王说。
“他会是个好国王。”埃尔隆说。
“不，埃尔隆，如果没有战事，也许你是对的，可……他并不适合做现在阿尔诺的国王。”埃西铎说。
对此，埃尔隆无言以对。
“他要跟你女儿联姻。以巩固精灵和人类王国的未来。”埃西铎说，“你不反对吧？”
“我不反对。”埃尔隆回答。
“你……你会帮我照顾他，扶持他成为国王，对吗？”埃西铎问。
“这孩子生在瑞文戴尔，”埃尔隆回答，“我待他，一直就像亲生儿子一样。”
埃西铎沉吟了一下。
“埃尔隆，你想念失去的领土吗？想念你妻子，孩子吗？”
“你为什么问我这些？”埃尔隆有点不适的转过头去。
“因为只有在死去的时候，你才会意识到，什么是最重要的。”埃西铎闭起了眼睛。
埃尔隆默默走到国王的床前，凝视他的睡颜。国王一生做过许多伟大的事，也犯过许多可怕的错。但他毕竟是国王，也是他的血亲，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的。
埃尔隆抬起手来轻抚埃西铎的发梢。
“告诉你一个秘密，陛下。”他说，“我最为想念的，是那个抛下我、选择做人类的爱洛斯。”
他低头在国王额角吻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