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旧梦之一世飘摇》囹小末

2、桃花无意笑东风

　　南唐升元八年，春光大好。
　　“喂喂，你听说了吗，皇上亲口答应要封钟娘娘做皇后呢......”
　　“怎么会啊？你听谁说的，这话传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话可是瑶华殿的姑子亲耳听来的，我可没有胡说，这宫里啊早就传遍了...”
　　两个着粉衣的宫女匆匆走过，手上还抱着新采的大把桃枝，朵朵桃花开得正好。
　　“你们给我站住！窃窃私语地议论什么呢！”柳絮一脸怒气，一把拽住一个宫女的腕，死死攥着。娇艳的桃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哎呀，你拽我做甚！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这花都叫你糟蹋了！钟娘娘若是生气了，皇上可饶不了你！给我放开！”粉衣宫女愤怒地瞪着柳絮，粉色的花瓣混入墨色的泥土里，失去了色泽。
　　“又是钟娘娘，谁准你们这么议论主子的，我起码也是元纯夫人的陪嫁丫鬟，你个小蹄子算什么东西！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陪嫁丫鬟怎么了，我说你还是识趣点放手吧，现在谁不知道你那个元夫人空有一个名号在那，实际上不就是冷宫嘛，我告诉你，这花这人都是钟娘娘要的，若是因为你耽误了时辰，你担待的起吗！”另外一个粉衣宫女满脸不屑，顺势推开了柳絮，“真是不识趣，活该下贱一辈子，我们走，娘娘要等急了。”
　　“你们给我站住！”柳絮一怔，
　　“柳絮，罢了，随他们去吧......”元纯轻轻唤住了柳絮，
　　“夫人您怎么出来了，您身子还没有好透，您......”
　　“咳咳，我没事，老毛病了，是当年生产受了凉，不要紧的......”元纯脸色惨白，却依然强扯出一个笑容，瘦削异常，却别有一番风韵。
　　“夫人，刚才的话，您都听见啦？”柳絮试探着问。
　　“嗯，不要紧。”元纯微微阖目，“我们回去吧...”
　　转身，一地妖艳的粉红深深刺进了目里，元纯一怔，他还是像年少时一般，爱吃头春第一茬桃花制的馅饼，只是这物相似，人，早已经不同了。两行清泪和着苦涩的情绪落入泥土中。
　　“夫人...”
　　“走吧...”

　　瑶华殿内，春光无限。
　　十年独宠，这世间不是任何一个女子都有此殊荣，更何况是手握江山的君王之爱。李璟待钟如画始终如初见她时一样，后宫三千又如何，此生得此一佳人，足矣。
　　“娘娘，这是新采的桃花，还沾着晨露呢！”粉衣宫女双双跪拜。
　　“这桃花，品相当真是极好，奴儿。”钟如画朱唇轻启，目光如流珠，折煞了一斛春光。
　　“是，娘娘。”候在一边的碧衣宫女端来两枚银钗，“这是钟娘娘赏赐你们的，拿去吧。”
　　粉衣宫女一脸欣喜，连忙叩首道谢，各人揣了银钗双双退去。
　　“奴儿，”钟如画目光一沉，“元纯夫人的病如何了？”
　　菱奴微微颔首，“回娘娘话，听清泠殿那边过来的太医说，元纯娘娘病得厉害，恐怕...”
　　“恐怕什么？”钟如画秀眉一紧。
　　“恐怕挨不过这个春天了...”菱奴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我只想着自己的无限风光，却不想元纯姐姐竟独自受着这么大的罪，奴儿，去把这些桃枝择干净了，再多称些珍珠粉来，今天我多做些桃花膏，你也给元纯夫人送去尝尝鲜吧。”
　　“是，娘娘。”菱奴作拜退去。
　　钟如画轻轻覆上自己的小腹，今日才叫太医来看过，这里正孕育着自己和李璟的第二个孩子。乘着下个月皇上大寿，再告诉他吧，钟如画微微笑了，温柔似水，一路的春光碎了一地。

　　清泠殿内。
　　“元纯夫人，这是钟娘娘亲手做的桃花膏，特来请您尝尝鲜。”菱奴跪拜，恭敬地呈上食盒。
　　“回去代我谢谢钟娘娘，劳她费心了。”元纯经历挤出一丝微笑，那皇上今晚，恐怕又是留宿在瑶华殿了吧。
　　“奴婢告退。”
　　待菱奴走后，元纯唤来柳絮，叫她把食盒丢掉。
　　“柳絮，我大限将至，下个月皇上大寿，是我为翼儿争取的最后机会了，倘若他做不了太子，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夫人您快别这么说，夫人您是福星，天佑我大元，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柳絮心中一痛，这么多年跟随元纯，她早已把她视作自己的亲姐姐。
　　“罢了，世事难测。”

　　夜凉似水。微风和着栀子的香气窜入暖阁，元纯辗转难眠，此情此景，竟如此陌生。不管用怎样的手段，一定要让弘翼坐上太子的位置。自己这么多年的苦，也算没有白白忍耐。熄了灯，巨大的黑暗笼罩着整个南唐皇宫。唯有一轮明月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