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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正邪一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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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顶,两路人马各踞一边,安营扎寨。林里一眼望过去全是人,鬼魅门这边,东尊天女,南尊木玉当先坐在前头的木椅之上,身旁立着绿萼、青玄和黑曜三大近侍,身后还坐着百虫门王娇、霹雳门雷鸣等等十几个臣服了鬼魅门的门派之首,后面骑兵、火器队、□□队,鬼魅门自己的人,其他门派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另一边,少林当先坐在前头,身后也是坐了峨眉、武当、华山、点苍、青城等等十几个门派之首,崆峒长老青云真人也在其中。再后头,也是各门派弟子,黑压压一群人。
真的是武林之中,亘古未曾试过如此齐人,空前绝后,堪称奇迹!
然而两边都没有剑拔弩张、风雨欲来的气氛,每个人看上去还是比较放松的,坐着的人还不时唠唠嗑,喝口茶,吃点东西。
要说为什么有这个阵势,还真的是说来话长。
两个月前,子音和闻鹤归在这里双双坠崖,一个是鬼魅门中最难对付的人,一个是武林中最有可能对付鬼魅门四尊的人。然而,凭两人的修为,只要出掌卸力,应该很大程度还能生还。可是能不能活下去,或者能不能活着上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鬼魅门和崆峒马上都像火烧尾一样冲了过来。
有些门派想趁鬼魅门无暇顾及,瞅着这个空隙迅速入陇,不料鬼魅门只言留西尊守门,东尊南尊皆倾巢而出。东尊天女坐镇崖顶寻人,南尊木玉带人继续截杀入陇门派。
而崆峒本来让大弟子闻鹤归下山就是想让他崭露头角,等夺得武林至尊之位的时候更加顺理成章,人心所向。岂知,现在真的是机关算尽太聪明,赔了夫人又折兵。如此一来,崆峒借口寻人,武林大会的事宜也是一拖再拖。
而天女和崆峒、点苍以及后面赶来的峨眉中人在崖顶附近找遍了也没路下崖,见对方门派众多,怕其他门派趁乱闹事,也从南方调人过来。
崆峒那边的人见状,也怕鬼魅门趁机把他们一锅端了,马上拉帮结派。
反正崆峒都来这里了,陇中武林大会一下子也开不了,两边拉人越拉越多,渐渐就成了此奇景。
人一杂就容易闹事,恩恩怨怨特别多,幸好少林一来,以泰斗之威压住了场。少林从不参与江湖斗争,此次入陇也不过做见证人,如此一来,反受两边敬重。
少林主持无喜无悲,“阿弥陀佛,闻施主和子音施主生死未卜,大起干戈,徒增伤亡,亦是无益。不如合力救人,再做打算。”
可是怎么救?
此时,黑曜殚精竭虑画了一幅沿着崖壁而下的天梯图,“造天梯!”
纷纷扰扰近两个月,物资终于准备就绪,两边马上派人动工。
而两边恰好势力相当,江湖上有点斤两的都在这里了,其他人谁都不敢走,也想看看这旷世奇谈最后会如何收场,纷纷在此地安营扎寨。
足足两个月了,天女和木玉心急如焚,寝食难安,偏偏这不是急就能解决的事。
突然,崖中似乎有利器凿石的声音传来,起初不太明显,后来越来越清晰,很有节奏感,明显是人为。霎时间,飞烟带着崆峒那边的人全部站了起来,想冲到崖边。
“全部别动!谁敢过去,别怪本尊不客气!”天女见状,迅速站了起来,一挥手中的冰蚕丝扇,在来人面前的地上打了一记,尘土飞扬。崆峒众人停下了步子,不敢再冲。
木玉也站了起来,手执圆月弯刀,不发一语,却让人不寒而粟。
哗啦啦一片,两边全部人迅速集合对峙起来。鬼魅门这边□□手和火药队全部准备妥当,对面也是剑拔弩张,局势紧张,一触即发。
“阿弥陀佛,”少林主持站了起来,“生死有命,各看造化,无论是闻施主还是子音施主上崖,皆是两位施主的命数。大家亦无法相帮。”一番话如洪钟贯耳,强劲的内力让众人不敢造次。
利器入石的声音已经接近接近崖顶了,众人原地屏气以待,万籁俱静,一片肃然。
叮——叮——
木玉面上一片镇定,握着刀柄的手心其实已经出了汗,这一声一声真是折磨。
究竟是谁活着上来了!
利器入石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一阵风起,两条身影从崖底一跃而出,转眼便立在崖顶空地之上。
“大师兄!”
“子音!”
“闻公子!”
“北尊大人!”
真是乱糟糟一团,万万没想到两人都活着上来了。只有少林主持双手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子音和闻鹤归也是万万没想到崖顶是这幅光景,狠狠吓了一跳。天女、木玉和飞烟等人已经围了上来,不少人喜极而泣。
问长问短一番后,天女星眸含泪,笑着用折扇遮住口鼻,微微后仰,开玩笑道:“子音呐,第一次见你这么邋遢!”
子音白了她一眼,“你的邋遢样我天天见。”
木玉掩嘴笑了起来。
其实子音和闻鹤归虽然都是一身白衣已经发黄,但是手脸都是干净的,一头长发纵然披散仍然很干净。
大家也注意到两人的样子,飞烟突然一手指向子音,“妖女,你打了我大师兄下崖,还抢他外袍!”
子音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披着闻鹤归的外袍,众人一看,闻鹤归的确没了外袍,开始低头絮絮细语。毕竟足足两个月,两个人孤男寡女在崖底,真的是令人遐想。
子音脱下闻鹤归的外袍,黑曜马上拿一件绣蝶橘粉外袍披在了她身上。
闻鹤归接过自己的外袍,“在崖底两人互相扶持才得以上崖,飞烟不要胡乱说话。”
天女冲着飞烟扇了一下折扇,飞烟只闻到一股香气,然后整个人站在原地痴痴地傻笑起来,还越笑越欢。崆峒门下门人手忙脚乱起来,“飞烟怎么了?”
闻鹤归一脸无奈,却并不担心。
子音冷笑一声,冲天女打了个眼色。
天女马上反应过来,摇着折扇娇声喊了一声:“绿萼!”
绿萼丢了一个瓷瓶给乱成一团的崆峒门人,“服下后笑多三个时辰就没事了,以后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絮絮私语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少林主持上前,“阿弥陀佛,苍天保佑,两位施主能安然归来。既然两位施主已经安好,大家何不散了,再做打算。”
若真要打,两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两边皆点头,分批离开。
子音自袖中拿出那柄象牙扇,一展开,坠着的暖玉温润晶莹,嘴角一弯,“再会!”
闻鹤归亦轻轻一笑,“再会!”
说罢,两人随众人下山而去。
夜晚,客栈一间上房内,子音刚喝过药,歇在锦榻上。木玉和天女坐在床边,三人说着话。
“我不料你们两人都来了,虽然外人不知,但其实现在门内中空。天妹,明天一早你马上回南方,木玉留下。如何?”子音的话虽然是问句,却是不容置喙。
天女和木玉见子音已无大碍,皆点头。
又聊了一会,子音已经有点困意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黑曜留一下。”
片刻,房内只剩子音和黑曜。
“北尊大人可有什么事要吩咐?”
沉默了一会,子音幽幽发声,“黑曜,你看桌上,那里有两把刀,是我从崖底带回来的。”
黑曜看向桌面,“嗯。”
“黑曜,那是你娘的遗物。”
夜很静,黑曜握着双刀,一个人离开了子音的房间,走在客栈的走廊上。明明已经是七月了,偏偏他还是觉得有点冷,冷到头脑都是昏涨的。
“这么些年来,你错怪你母亲了,她并不是无法忍受屈辱,弃你而去。她一直想为你争取到应有的身份,是你父亲薄情。”
“该死的都已经死了,不该去的也去了。脸上的面具,心里的难关,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由你一人背负着。”
其实他一直记得很清楚,那个客走他乡,风雨飘零的日子,母亲带着自己受尽白眼。他注定是一个不能见光的人,没有父亲,没有姓氏。直到母亲没有再回来,那个男人也没有再来,他一个孩子走遍了十年凄风苦雨。他时常会恨母亲,当自己露宿街头的时候,她定然觅到另一个温暖的家庭。他是一个负担,不但自己抬不起头,也压到母亲抬不起头。
从来没想到,都是悲剧。
被欺骗的人郁郁而亡,行骗的人却寿终正寝。重情的人家离子散,薄情的人却儿孙满堂。知道真相的人痛不欲生,瞒在鼓里的人却简单快乐。他人纹斧藏在袖中,仍是光明正大;而他即使纹斧于脸上,仍然是无家无门。脸上的斧,他人纹来纪念先祖,自己纹来堪当羞辱。母亲想让自己因此变得名正言顺,却让自己都觉得滑稽可笑,日日提醒自己是弃儿。
有些事情,抹不去,忘不掉,只能藏起来,就像那道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