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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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树和最讨厌的就是把别人的名字和自己列在一起。
公交车摇摇晃晃爬上半山坡，微醺的阳光在冬日没有一点暖意，尤其是隔着层不太干净的玻璃。程树和拢了拢围巾和大衣，皱着眉头下了车。
学校的样子几乎没有改变，不难想象这里周一的时候门口拥挤的车流和拖着行李箱哭丧着脸的学生们。程树和走近门口，停驻在供给送学生上学的家长们看的报刊栏前。已经十点五十了，他又看了一眼表，老同学们还都没有到。
几日前，初中时代的舍友周建明和当年同窗三年的庄妍妍联系上他，电话里庄妍妍笑着说他们多年爱情长跑修成正果，拟定于圣诞前夕大婚，老程可一定要来。他当然得答应，对方又才说这周末先请所有老同学一起回趟母校聚聚，权当是校友日了。他正好推掉几个不太上心的应酬，提前十分钟赶到学校。
程树和长吁一口气，插着口袋倾身看报刊栏。今年的高考已经结束近半年了，母校也是喜报频传。报刊栏里工工整整的贴着当地报纸上对学校的赞扬，一长溜高分学生的名字光荣的排在一起。程树和一排一排看过去，这报刊栏里也贴有不少老报纸，突然他看到他高考那一年的。学校自制的喜报都黄的不像样，脆生生的好像拿下来就会碎因此才置放在那儿多年。
2004年高考成绩已经揭晓，扬光中学2001级生取得辉煌成绩，各项指标皆创近年来新高！本届高三共139人参考，其中理科73人（含艺考生3人、高水平运动员9人），文科66人（含艺考生14人、高水平运动员2人）。
...我校靳啻同学以总分713分列全省理科第六名、全市第二名。
...我校程树和、靳啻、张鸿添同学英语单科成绩获得满分150分。
程树和捏紧了大衣口袋中的手——
程树和最讨厌的就是把别人的名字和自己列在一起。
尤其是和靳啻。
肩膀上突然被拍了一下，“程树和！”女生银铃般的笑声多年未变，“你一点都没有变！”
程树和猝不及防转过身，眼底的阴霾还未来得及隐藏，他随即转过头，手掩上嘴，“好久不见。”
庄妍妍还像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儿，只是蘑菇头留成了及腰的长发，增添了些许学生时代不曾有的女人味儿。或许每个小女孩都有这么长大的一天，多年前你能看到她素净的脸和发育迟缓的身材，坐在教室里咬着笔头苦恼，左手边也一直是守护她多年的大男孩儿。现在的庄妍妍还是一米六出头的个子，脸上的淡妆恰到好处，像极了当年那个被高年级学长念念不忘的小学妹。“你再这么看着妍妍我可是要生气的。”周建明随后走来，握着车钥匙。
“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程树和笑笑，“老周。”
周建明把钥匙收进口袋，“也是，”他定定的看着程树和，“老程，你还舍得回来。”
当年周建明和程树和是全校闻名的冰冻双侠，偏偏两人又是生的极好，眉目清秀，全校女生皆是大叹可惜——这两人三年来一个被庄妍妍搞定了；一个坚定献身学术，面对眼前对他趋之若鹜的女孩儿们安之若素。
程树和淡淡的回了声嗯，又觉得不太近人情，便补到，“想家了，就回来了。”
周建明自知问不出什么，叹口气后又挑起眉，“知道同学们近况吗？”他开玩笑道，“别到时候谁都认不出来。”
“变化很大吗，”程树和也笑出来，“莫非我眼前这两位是特例？”
庄妍妍挽住周建明的胳膊，拉着他们往前走，不满地嘟囔，“边走边说吧，也是佩服能在校门口吹着冷风也能有兴致。”
程树和不做声走在他们后面，一步一步上了门口看似很有压迫感的近百级台阶。十二年前，他第一次站在这台阶前，心底默默骂了声，然后认命地开始搬行李；现如今他再踏上这台阶，心底不再是脏话，取而代之的是终于回归故土的安然。他好像又触摸到当年的心情，这才让他真正意识到自己回来了，尽管自他已经从澳大利亚回国已有一月有余。
台阶后方才是校园的主体建筑，老学校的校舍普遍只有两三层，掩映在层层梧桐树中。操场旁避风遮雨的长廊里摆满的是学生获得的奖状奖杯。冬日里谁也不愿意离开暖洋洋的日光，程树和却走进长廊，脚步定在一座奖杯前。
那是一座他非常熟悉的奖杯。
那是第无数次他的名字和那人并排的罪证。
奖杯下面的介绍写的明明了了，全国物理竞赛团队金奖，多么值得骄傲的成绩，无愧于长廊开头的位置。奖杯底座还刻着带队老师，学校和组员的名字。
——程树和最讨厌的就是把别人的名字和自己列在一起。尤其是靳啻。尤其是靳啻。
领奖的照片附在介绍旁，稚气未脱的少年们勾肩搭背，一起托着奖杯，眉目里却是少年人独有的器宇轩昂。
程树和捏住眉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长廊外面渐渐开始喧哗起来，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程树和闭着眼睛，整理好情绪，整衣而出。
阳光铺天盖地，晃眼间他什么都看不到，他不得已又闭上眼睛，应声到“在这里。”
缓缓睁开眼，他眯着眼扫了一下周围的老同学。估摸着已有约有四十来人，不愧是当年的风云人物，号召力依然还在。程树和跟几个还依稀能看出当年影子且他还记得住名字的人打了招呼，他按捺下心中莫名的急切，走向周建明和庄妍妍。
“老程这儿！”有人站在周建明旁边喊他，“这边！”
程树和加快步伐，先认出了周建明旁边拍着他肩膀大笑的是当初宿舍的老幺，徐浩洋。站在庄妍妍身侧的女孩儿好像是张鸿添，当初好多老师光看名字以为是个男孩儿的她也出落成款款动人的美女了。张鸿添左右的似乎是叶向和叶前，他们宿舍的老二老三，一对机灵讨巧的双胞胎，弟弟叶前硬是比哥哥高出二十多厘米，在哥哥被女孩儿按在怀里玩的时候这个篮球队前锋就赶紧冲上前把哥哥拎出来。
宿舍六个人除了他还差一个人。
程树和环顾四周。周建明转过头，“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程树和回过神，笑了下，参与他们火热朝天的聊天。战火开始蔓延到程树和身上，毕竟欠了九年份的量，他开始忙于应付回答各种问题。
“是吗，原来在我走了之后发生这么多事情。”
承认吧，你在找他。
“徐浩洋和张鸿添在一起了？恭喜恭喜。”
你这么急切，你在找他。
“没，我就去念完大学之后开始做科研。这几年都奉献给科学了，哪来的女朋友。”
靳啻，你为什么还不出现。我在找你。
人渐渐来齐，约有百来人，声势浩大。
已近正午，人群开始向学生食堂移动。也得感谢爱吃出名的叶家两兄弟，提前跟食堂的阿姨们讲好了才能让他们在周末吃上学校食堂。
高三食堂的伙食是比高一高二好上许多的，至少没有乱七八糟的理论上不应该出现在食物里的却极有可能出现在食堂伙食里的东西，阿姨们心情好的时候还有可能出现小彩蛋——蛋挞，鸡翅什么的。九年来还坚持在这里工作的阿姨只剩四五个了，我们可爱的食堂阿姨们站在门口欢迎老同学返校，叶向刚走进食堂又被食堂阿姨拉去调戏之，阿姨用伙食威胁，搞得叶前抓耳挠腮干瞪眼愣是不敢上去把哥哥救回来。
周建明已经坐在他们曾经的座位上了，食堂是按宿舍排座位的，一张桌子一个宿舍。程树和落座，看着对面的空位，默不作声。阿姨们意犹未尽的调戏完叶向，开始把装着饭菜的盘子端上，一时间筷子盘子勺子碰撞的声音响起，像是曲盛大的奏乐。食堂恢复应有的嘈杂，小女生们聊八卦，聊大学，聊工作，聊哪个男孩儿真是长得越来越帅，聊自己现在的男朋友真是不懂做都不送自己过来。
程树和保持着一如学生时代的就餐习惯，一言不发，听着舍友天南海北的东扯西扯，手上也不停，先对有肉的下手，再转向蔬菜。
在他开始准备解决配汤时，对面一直空着的座位上轻声放上了盘子，又轻声放上勺筷。程树和愣愣的抬眼，对面明晃晃的笑脸出现，配上他最习惯的不正经语气，“好久不见！”
程树和直直望进对方眼底，那里有和他相同的掩饰的很好的迷茫无措。
程树和突然顿悟了，他放下一口没动的配汤，扣住自己的双手放在桌上，笑着回答。
“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