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曦》黑白相間

4、第三章

　　转过弯，再走过一条宽敞明亮的通道，就来到会议厅前。
　　辰军和我分别通过眼球晶片检察，跟随警卫进入会议厅。
　　「好大啊！」辰军低呼。
　　的确。这个正正方方的会议厅少说也有四百平方米，可容纳三四百人。十几排椅子围墙而建，环绕著中央的长方形会议桌。桌子的一端显示对方的立体影像，彷似真的在面对面会谈。
　　看来，巴利安的十二人已经到齐了。
　　为首者依然是亲近「壬」的巴巴拉。以一身深蓝军服端坐桌子正前端。坐在她两旁的新脸孔，正如辰军所言，长得不错——尤其是巴巴拉左方的浅褐发色男子，如同书上所描绘的：一举一动散发著天生的王者气势，使人不容分说地臣服旗下。未来的地位可不会低于巴巴拉。
　　「有请辰军副部长大人、辰曦秘书长大人就坐。」几个接待人员引领我们到达应该的地方，拉开椅子，等我们先入座。
　　来自其他机构的人员早已到达，站在一旁等候。
　　他们有的来自市防部指挥层，有的来自科技研究所，有的来自经济发展部门，还有些来自我也记不得的地方。总之，大家来自四胡五海，期待一年一度的会议将能带给大家什么的话题，什么的欢乐。
　　「好了，准备开始会议。」辰军换上一本正经的脸孔，启动我方的立体投影——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看见我方的情况。他们却无法控制自己的一方。换句话说，控制权在我们这里。
　　对方一见到我们，首领立即自我介绍：「尊贵的诸位，鄙人乃是『巴利安』现任总司令官巴巴拉•比萨。」不卑不亢的语气，是多年打滚政坛的成果。
　　王者一般的男子也开始说话：「鄙人是副司令官克劳德•诺维。」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声线几乎一样，我觉得他的话带有使人着迷的魅力。
　　但是，能够取代那些老头子坐上副司令官，绝对不容忽视。
　　其他的几人也作出介绍。我特别留意那几个新脸孔，好像都是出身于巴利安的军人家族。
　　「大家好，我是外交务副部长辰军。」他不急不徐地说著，俨然是高高在上的模样，跟刚才的他判若两人。
　　由于我们是同期「出生」，所以基因相似度几乎是百分之百。
　　可是，他一旦与熟人独处，就会变得跟小孩子一样，甚至比他们更率直、幼稚，还十分惧怕正部长。
　　幸好，他在正常场合还有正常表现。不然，他早就被送去「医院」，回收再造。
　　虽然我不敢认同他的处世方式，但我很敬佩他不以假面具示人的勇气。
　　没有那样的勇气，我只能暗地里看著。
　　所以，我依旧是以冷面孔对他。
　　「我是秘书长辰曦。」我简短地说，尽量以平静的声线，掩盖一切情绪。
　　我对所有人都是如此。

　　会议正式开始。
　　我方的主要职责是聆听巴利安的年度报告。
　　大都是民生、水源和科技等重大题目。每年都是一样的调子。使人发闷。
　　然后是我方的提问。通常是其他部门嘲笑他们的低劣文化的时刻。发问一些他们能力并不所及的问题，然后哄堂大笑。
　　「请问你们解读到『合生水』（注1）的制造途径了吗？」一个化学学家提问。
　　『合生水』是现在制造干净食水的主要途径。原理十分简单，七八岁的小孩都能娓娓道来。把数种普遍的原料加上一定的化学程序，就能产生纯净的食水。虽然简单，却不是巴利安的科技可以做到。就算知道方法，他们还是缺乏所需的机械。正因如此，巴利安才臣服于「壬」之下，购买大量的食水。
　　如果他们知道「合生水」的制造方法，还用来会议受辱吗？
　　对方一阵沉默。
　　那个科学家大笑起来。
　　其他人好像被感染一般，笑个不停。
　　我也跟著笑起来。不知道为了什么，也许是为了隐藏自己。
　　只有辰军没有笑。
　　其他人也感到不妥，渐渐止住笑声。
　　「我们继续会议吧。」他说。
　　接著下来的时间更加纳闷。
　　我保持住专心致志的模样，内里已是魂游太虚。
　　傍晚的事……
　　以前服用同等分量的安乐克，都会产生飘飘欲仙的快感。彷如书上所说的：灵魂脱离了腐败的□□，飞往天堂。
　　不过，近来的效用不但大大退减，甚至使我想起一些古怪的事来。好比刚刚又回忆到逝去已久的父亲。
　　难道，事实与政府所说的有出入，其实安乐克有副作用？
　　不对，他们怎么会出错？
　　如果能够跟人倾诉就好了。可惜辰军不够谨慎，辰烈太过冲动，部长我又信不过。
　　唉。我真的出了问题？
　　同期的几个人已经送往「医院」。虽然不知道哪里坏了，但绝不是好事。
　　通常「戌」和「亥」于二十岁前回收；「申」和「酉」在三十岁前回收；「午」和「未」则在四十岁前；我们「辰」和「已」在五十岁前；「寅」和「卯」可以自然死亡。
　　至于「子」和「丑」，我想，他们会永存不亡。
　　然而，父亲刚度过他的三十七岁生日就被送去「医院」。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如果被「回收」的人都是「生产时控制基因出错」，我和辰军很快就被「回收」了吗？
　　——我还不想死……

　　突然，会议厅里炸开了锅。
　　我的思绪被扯回来。
　　「是的。我们恳请贵副部长、秘书长连同各位长官纾尊降贵到临我们这边类。因为，我们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恳请你们一看。」名为克劳德的霸气男人仿佛在下达命令，不容人反抗。
　　但是，直接去他们那边太危险了。
　　「不……」我才开口，他就插进来。
　　「有什么好看呢？」
　　这个辰军，又想搞什么？
　　我怒瞪著他。
　　幼稚的行为！毫无防备之下到达陌生的巴利安实在太危险了。就算感到兴趣，心里想想就行了，何必实行？
　　他还怕自己不够特别吗？
　　「看来秘书长也十分认同。」这个家伙曲解我的意思。众人闭上悠悠之口。
　　「那么，我们暂定明天三时，既是六个小时后，到你们那边去，行吗？」辰军已经下了决定，无法挽回。
　　「当然欢迎。」对方十分欢喜。尤其是克劳德，祖母绿的眼眸闪烁光芒。
　　将有大事发生了，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辰军，你闯祸了。

　　我端著一杯半凉的水，依靠窗边，默言无语。
　　「小曦，我又干错什么事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一脸无辜地问。
　　「叫我晨曦。我不比你小。」这样没脑袋的家伙，还是保持距离好。
　　「记录表分明写著你比我迟了一点三五秒『出生』！」他的语气好像书上所描写的小狗一般。
　　我不能想像他的基因居然与我的有九十九点九八相似。
　　那只是解冻时间！我几乎要大叫出来。
　　「太危险了。」我不想与他争辩。
　　「但是，小曦不是很想去吗？」
　　「我哪里想去！」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很想去。」
　　「天哪！我是在警告你！」他真会曲解我的意思。
　　那家伙居然合上咀，一脸振奋。
　　发生什么事？
　　「小曦生气了！很难得呢！我要拍下来！」他好像吃了十袋安乐克一样，兴奋得手舞足蹈。
　　我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按照书上所写的一切方法使自己平静下来：「罢了。事成定局。你打算如何赴会？我们一来不知他们的目的，二来不能百分百保证自身安全，三来……」
　　「小曦在担心我吗？」我几乎看到他长出尾巴。对，同书上的一模一样！
　　「你给我出去！让我静一静！」说著把他推出门外。
　　整个人躺在沙发上，整理思绪。
　　他们的目的……
　　他们的目的……
　　他们的目的……
　　「是的。我们恳请贵副部长、秘书长连同各位长官纾尊降贵到临我们这边类。因为，我们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恳请你们一看。」
　　脑海里却想著那个男人的话。
　　浅褐的头发。
　　深蓝的军服。
　　王者的气势。
　　这个人不简单呐！这程冒险之路到底如何终结？

　　解释：
　　『合生水』（注1）：由人工合成的食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