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不同路》韶音珏

69、除夕

　　除夕的一大早苏砚清就被敲门声弄醒了，苏怡在门外喊道：“快点起床了，今天是大年三十，别睡了。”苏砚清实在是搞不懂年三十跟早起有什么关系，不过既然苏怡都过来敲门了，也只好起床了。苏砚清穿好衣服走到客厅，看到韩暨朝正在餐桌上擀面皮，便问：“这是要做什么啊。”韩暨朝抬起头笑着说：“包饺子啊，当然，你要想吃饭也可以，你妈妈在里面忙活着呢，过一会儿就叫你们吃早饭。”苏砚清说：“那我吃饭吧。”
　　“我也要吃饭。”韩玲玲突然从后面冒出来，冷不防地吓了苏砚清一跳，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乱糟糟地头发，“我最讨厌吃面食了，爸你弄这个根本没人吃。”韩暨朝说：“过年嘛，哪能没有饺子呢，你不吃在一边看着就好。”韩玲玲打了个哈欠：“都跟您说了，这是南方，南方人一般过节不吃饺子的，而且这边的面粉根本就没有北方的好，做出来的饺子也根本不好吃。”苏砚清说：“那我还是吃饺子吧。”韩暨朝笑呵呵地继续擀面，韩玲玲看着苏砚清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啧啧啧”地感叹声，苏砚清不用猜也知道她的意思，不过她懒得理，径直到洗手间去洗漱了。
　　苏怡给苏砚清煮了碗饺子之后又去忙别的了，苏砚清一边吃一边问：“你那大蒸锅里放的啥呢？”苏怡说：“扣肉、盐菜肉、香肠和腊肉。”苏砚清说：“你现在蒸一会儿就冷了，你中午再弄呗，还有这么多肉听着就很腻啊，没必要弄这么多菜吧。”
　　“我蒸好了没有必要拿出来啊，直接放里面保温就行，这不是因为过年么，多弄几个菜，大家吃着菜高兴嘛。”苏怡说。苏砚清撇嘴说：“你这简直太多了吧，我是吃不完的，到时候丢掉又浪费。”苏怡笑说：“又没叫你一天吃完，留到后面慢慢吃也是一样的啊，反正过年这么长的时间。”苏砚清翻了白眼说：“就为了这几天我得连着吃好几天得剩菜，何必呢？”苏怡说：“每年你都要重复一遍，大家不都是这么弄的么，你有得吃就行了，别说了。”
　　“哦，对了。”苏怡一边忙活灶台上的事儿一边说，“我们晚上要去庙里烧香，你去不？”苏砚清问：“去庙里，为什么？”苏怡说：“图个吉利呗。”苏砚清说：“无所谓啊，反正呆在家里也是无聊。”苏怡笑着点了点头。
　　韩玲玲也是这个想法，她刚刚虽然嘴硬，但也还是和韩暨朝一起在包饺子。“哎，大年三十看电视最无聊的，还容易吃胖，出去走走也好啊。”韩暨朝笑道：“我还以为你肯定会赖在家里呢，你平时不是总是嚷嚷外面冷死了吗？”韩玲玲说：“哎，你们都出去了丢我一人在家那才叫冷呢！”韩暨朝说：“或者你跟砚清两个人在家也可以啊，我们就出去一会儿，没多久就回来了。”韩玲玲说：“她肯定要跟她妈一块啊，哪会跟我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也没话说。”韩暨朝说：“你们两个同龄人应该是有很多共同话题啊，又不像跟我们，都隔了一代了。”韩玲玲竖起食指摇了摇：“这可不一定，得看跟什么人，她整天除了画画就是看书，我倒是想跟她聊啊，可是根本没什么可聊的嘛，还动不动就瞪我。”韩暨朝笑着说：“那一定是你说的话不对人家才会那样啊，你呀，有些时候说话前还是先思考一下比较好。”
　　“是是是，您女儿什么都是错的，就她都是对了，行了吧。”韩玲玲一边往饺子皮上蘸水一边说道。韩暨朝笑着摇摇头，也继续低头包着饺子。
　　一个下午的时间一家人都在忙忙碌碌，苏砚清在打扫卫生，韩玲玲在给韩暨朝打下手，到了下午五点，终于能围上桌子吃饭了，韩玲玲说：“我以后要是结婚了，年夜饭绝对不在家里吃，太费事了。”韩暨朝笑说：“你现在倒是想得轻松，以后未必如此，团圆饭还是自己家做得香。”韩玲玲不服气：“您那是老一辈的想法了，我就是这么想的，在外面吃完饭然后直接飞去国外旅行，多好，干嘛非得在家窝着。”
　　“那你得先挣够这么多钱才行。”苏砚清冷冷地补上一句。韩玲玲“哼”了一声，转身去厨房拿碗筷了。
　　就像韩暨朝说的，自己做的菜确实是要香很多，苏怡不停地招呼她吃这样吃那样，韩暨朝也一个劲地往她碗里夹菜，苏砚清感觉自己还没吃上两口呢就已经饱了，苏怡又把一碗盛好的鸡汤放在她面前：“趁热喝了，这鸡汤特别地鲜。”苏砚清喝着鸡汤，韩玲玲却在一边拿着手机起劲地拍照，韩暨朝都说她：“好了好了，别拍了，快吃吧，都凉了。”韩玲玲却还是自顾自地拍着，一边说：“您吃您的吧，别管我。”苏砚清一碗汤喝完了她还没动筷，苏砚清直接就拿筷子敲她的碗：“吃饭了，要讲几次？”韩暨朝也说：“就是就是，快吃吧，照片又不能当饭吃。”韩玲玲这才不情愿地放下手机拿起筷子来夹菜。
　　吃完饭，韩玲玲又抱着手机缩在沙发上，苏砚清跟苏怡在收拾桌子，韩暨朝说：“砚清你去看电视吧，这里我跟你妈妈来就行了。”苏砚清说：“没事的，一起做的话要快得多，你们等会儿不是还要出去么？”
　　“哎哟，这大过年的，谁家的好女儿开始卖起乖来了。”韩玲玲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冷冷地说，苏砚清不说话，继续帮苏怡收拾餐桌，韩暨朝却说：“行了啊，你不做就拿话噎别人了。”韩玲玲轻轻地“哼”了一声，也没再说话了。
　　苏怡他们要去的是长宁寺，长宁街就是因为这座庙而得名的。不过这庙却不在长宁街上，在浮鸿山上。这山不高，爬上去也就二十来分钟，云城的寺庙也不少，但长宁寺却是云城香火最旺的寺庙。
　　“这肯定是跟时间有关系啊，这庙得有六百年历史了吧，古庙都是最吃香的。”韩玲玲自信地说，这时候他们正开车往长宁街去，苏砚清问：“我们直接就去寺庙烧完香然后就回来吗？”苏怡说：“哦，不是，咱们先去花店买花，然后再上去。”
　　“买花？”韩玲玲感到不理解，“为什么要买花？”
　　韩暨朝笑道：“就像你去别人家拜访一样，你总不能空着手去吧，这叫礼节。”韩玲玲还是不懂：“烧香不就是最大的礼节吗？”韩暨朝说：“那不一样的，烧香是烧香，供养是供养。”韩玲玲耸了耸肩：“搞不懂你们的。”
　　富北路一条街都是卖花的，苏砚清并不好奇为啥大年三十他们还不休息，看看来买花的人数就知道了。苏怡和韩暨朝在一家店里面挑选着，苏砚清和韩玲玲在里面看了两眼就出来了，她俩都是对花草不感兴趣的，韩玲玲站在门口玩手机，苏砚清来回打量着过往的人。
　　不远处有个高个子男生也是和她们一样站在门口，看样子也是在等里面的人买完出来。那男生看上去与她们年龄相仿，相貌却是从来没有见过，应该不是云中的，穿得很整洁，只不过眉宇间透露出很不耐烦的情绪。
　　“哎、哎，你盯着人家看干啥呢？”韩玲玲突然说话，把苏砚清拉回现实中，“看得那么入神，难不成长得很帅？”
　　苏砚清转过头，白她一眼：“你看男生除了相貌你还能看点别的么？”韩玲玲不屑地说：“相貌肯定是第一的啊，其次才是穿着嘛，不过能让你看这么久的一定长得不错。”苏砚清不想再跟他讲下去了，韩玲玲却继续跟她搭话：“还真的是长得蛮帅的，你要真喜欢人家我去帮你搭讪啊。”
　　“你去死。”苏砚清简单明了地说。
　　到了浮鸿山脚下，韩玲玲抬头望着山顶感叹一句：“唉，又要爬山，好累哟。”韩暨朝笑说：“过一会儿就到了，你看这么多人都来爬山呢。”过年来烧香的人络绎不绝，苏砚清看看周围都是抱着香往山上走的人，拿着花和水果的好像就他们一家。苏怡说：“走吧走吧，别堵在这儿了。”四个人便一齐往山上走去。
　　还没到山顶呢，苏砚清抬头便看见了寺里那冲天的火柱：“这火也太夸张了点吧，也不怕把房子烧了。”韩暨朝说：“不会的，外面有消防车，随时待命。”苏怡说：“大家都赶着三十夜来烧香，人可不多么，习惯就好了。”韩暨朝说：“这都算少的，明天早上肯定人更多。”韩玲玲抱怨道：“这都是精力旺盛的人，要我才懒得来呢，冷得要死还不如在家看电视舒服。”
　　“你看你，白天问你要不要来的时候，你一口答应，现在又反悔，你呀。”韩暨朝摇了摇头。韩玲玲说：“我不过就抱怨了两句嘛，又不会怎么样，快到了，看我跑到门口去！”她说着就冲到了前面，消失在了人群里。苏怡忙说：“砚清你快跟着她，别等下走散了。”苏砚清本想说她有手机怕啥，后来想了想，懒得跟苏怡争辩，便快步走到前方去。
　　韩玲玲跑到寺庙门口就停住了脚步，苏砚清追上她：“你跑那么快干嘛？”韩玲玲说：“不想跟她们呆在一块，跑到上面来透透气。”苏砚清没说话，看着门口广场上拥挤地人群若有所思。韩玲玲用手肘捅捅她：“哎，等下进去，他们拜他们的，我们逛我们的，老跟他们搅在一块多没劲啊。”苏砚清说：“我妈肯定不准，绝对是叫我们时刻跟在他们后面。”
　　“嘁，真没劲。”韩玲玲说，转头就看见韩暨朝和苏怡朝他们走了过来。韩暨朝上来便说：“这人多别到处乱窜，到时候走散了不好找人。”韩玲玲满不在乎地说：“有手机怕啥，现在都已经是科技时代了，还怕这个？”韩暨朝说：“你打开你手机看看。”韩玲玲摁亮手机屏幕，一看：“居然没信号，太差劲了吧！我要投诉！”苏砚清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快走吧你！”
　　他们从前殿一路走到了大雄宝殿，人实在是太多了，光是跪拜行礼都是一批一批的上，韩玲玲站在旁边摇摇头：“唉，这太累人了，何苦来呢。”苏砚清说：“想得到回报就得先付出啊，很简单的道理。”韩玲玲说：“你说他们都许的是什么愿？”苏砚清说：“无非是生意兴隆，家宅平安之类的。”韩玲玲点点头：“嗯，有道理，你想许什么愿？”苏砚清说：“高考顺利，心想事成。”韩玲玲说：“太早了吧，还有两年呢！”苏砚清说：“提前许愿也没什么不好的。”
　　走下台阶的时候苏砚清又说：“其实许愿最多算是个心里安慰，有句话怎么讲，‘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大概就是这么个理儿。”韩玲玲白了她一眼，苏砚清却不在意，轻轻地笑一下。
　　人越来越多，连走廊上都站满了人，韩玲玲悄悄拉上苏砚清说：“咱们俩出去透透气，等他们忙完了再出来找我们。”苏砚清说：“你这样等会儿我妈又该说我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苏怡一听苏砚清这么说立马就否定了：“人这么多，等会儿上哪找你们去，这大过年的可千万别出事。”苏砚清说：“我们就在外面走走又不干嘛，能出什么事啊，再说了我们在这也无聊啊，还不如去外边等你们。”韩暨朝也说：“那你们就出去走走吧，可别走远了，到时候咱们就在门口那个九龙浴太子的那个地方见面，我看看，大概再过半个小时就好了，你们记得别跑远了，到时候不好找你们。”苏砚清点头说了句“知道了”便转身找韩玲玲一齐往外走。
　　其实庙里和庙外并没有多大区别，只不过外面没有香烛熏眼睛，韩玲玲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哎哟，你是不知道，站在里面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这些人可真行，大过年的跑这儿来折腾了。”苏砚清倒是很看得开：“都说了新年都希望有新气象，讨个好的彩头了。”韩玲玲轻蔑地说：“那你刚刚还说这是迷信。”苏砚清笑道：“我可没说，我只不过说作用不大而已，凡事还不是要靠自己努力，还有你的命数，求神拜佛只占成功率的那么一丁丁点。”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给韩玲玲看：“当然了，还跟你的诚心有关系，按道理来说，礼拜佛像是处于恭敬心，而不是因为怀着什么目的，当然，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如果你命数里没有的，你硬求也是求不来的。”
　　韩玲玲用嫌弃的眼神看着她：“你说的这是啥，你能说人话不？”苏砚清笑了笑：“听不懂就算了。”
　　俩人站在门口看着人群发呆，韩玲玲突然说：“哎，不如咱们下山去逛逛吧，他们一直不出来，站在这里简直浪费时间。”苏砚清说：“不行，等会儿我该被我妈骂了。”韩玲玲说：“哎哟，怕啥，我帮你扛着。”苏砚清白她一眼：“别闹了，就好好在这儿呆着吧。”
　　韩玲玲不听，非要往边上走，苏砚清赶忙跟上她，路过消防车的时候，车里的兵哥哥还朝她们做了个鬼脸，韩玲玲回做了一个，说了句：“春节快乐。”苏砚清拉住她：“行了，就站在这儿吧，等会儿真挨骂了。”韩玲玲说：“你怎么这么怕你妈啊，我就从来不怕我爸，随他念，我当听不见。”苏砚清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就听我的吧，等一下买糖给你吃好不好？”韩玲玲嫌弃地说：“你当哄小孩呢，不行，你要请我吃饭。”苏砚清说：“好吧好吧，请你吃饭总可以了吧，莫名其妙欠你一顿饭我也真是倒霉。”韩玲玲得意洋洋地说：“我不管，反正你答应了，我要好好宰你一顿。”
　　“哎，我压岁钱还没拿到手呢，你别那么狠行不行？”苏砚清这么说着，眼睛却看向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