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苍耳的等待 ...
-
这是一个棚户区，墙面、玻璃和窗户破旧不堪，但是干净。
走上三楼，她拿出钥匙打开门，拉开灯。整个房间大约二十平方米，木床正对着房门，这是风水学上的大忌，会带来黑暗和死亡。
木床上的床单和被子是纯白色的，枕头却是鲜红色的。窗台旁边有一张旧书桌，上面摆着一台电脑和许多书。书旁放着一钵盆栽和一包香烟。
她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腿。
她告诉我，母亲发了疯一样打她，晚上很多时候不敢回家，每个月三百块租了这间小屋。
她告诉我，她最喜欢有红嘴鸥的季节，因为她喜欢白色和红色，白色毫无遮掩，是最真实的颜色，红色像血一样鲜艳，是最接近生命的颜色。红嘴鸥羽毛雪白，嘴却鲜红。
她还告诉我，我是第一个来到这出租屋的男人。
盆栽的植物在窗台前随着轻风轻轻摇曳着叶子。
她有点妩媚的笑着说，盆栽里面就是我，苍耳，你知道苍耳是什么吗？
知道，我见过的，是一种布满刺的植物。
然后呢？她问。
然后？我看着她，并不明白她的意思，也给不出她想要的答案。
她笑了，只是短暂的一瞬间，然后又哭。她说，她幻想过无数次，逃离家和母亲，在这个出租屋里等到那个属于她的男人，给她温暖，让她不再害怕，她将义无反顾，将她最完整的爱和一辈子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他。
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会是你，林衣，这就是宿命，我们不得不承认，因为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除非死亡。
她满身的伤痕，让人心碎。我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亲吻她每一处伤口，脖子上，胸前，腹部，还有后背。她不再哭泣，享受着我的拥抱和亲吻。
林衣，苍耳是带刺的，浑身都是刺，然后，它会粘在人的衣服上，扎疼人的皮肤。这就是然后。
我紧紧抱着她，让彼此快要窒息。
我叫苍耳，为什么你要叫林衣？你想过吗？苍耳离开林衣，她的生命是漂泊无依的，没有地方可以附着。所以，这就是宿命，逃不掉的。
她掀开我，抽出一支香烟，点燃。
林衣，你若为难，我可以接受你同时爱着我和冬忆两个人。
我掀开被子，看到白色的床单上有一抹和枕头一样鲜红的颜色。
她滴下几滴泪，吐着烟圈，深深地望着我。
林衣，我没有骗你，你是我第一个男人，我把最完整的爱给你了。这些都是冬忆没有办法给你的，她被一个肥头大耳的人和另外两个流氓同时侮辱过你知道吗？
我夺过她指尖的香烟，扔在地上，向她大吼，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有问过你吗？我不介意那些，我不准你这样说冬忆，以后也不准。
我穿好衣服，穿过一层一层夜的黑，回到苍耳的家，打开卧室，抱着熟睡的冬忆。
冬忆半醒过来，惺忪着眼睛，说，苍耳来过吗？
没有啊，快睡吧。
哦，我问到她的香水了。她说着便倒头睡去。
我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段文字：
苍耳，我回到你家了，明早你早些回来，我不想让冬忆知道你在外面有出租屋，更不想让她知道我去过。
大约两分钟，我打开短信：
你还是只爱她吗？我在你心里不能有一点位置吗？
我回到：
苍耳，你听着，我们这几个小时发生的一切，都是人为的，不是什么宿命，我们是没有结果的。
再次打开短信：
可是我叫苍耳，你叫林衣，不是吗？苍耳在山间林野受尽风吹雨打，遍体鳞伤，等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等到可以依靠的衣服，好不容易盼来可以带我远离苦难的你，新的旅程才刚刚开始，你怎么能这么早就一口咬定没有结果呢？
我按着手机键：
苍耳，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是这个名字，这只是巧合，是阴差阳错。
凌晨三点，短信想起：
好，林衣，我听你的，明早你想几点看见我？
我回到：
六点吧，趁冬忆醒来之前。
我按下delete健，删除了所有的对话，隔壁的嘈杂声停息了，我倒头睡去。
天还没亮，我就被救护车和人潮涌动的声音吵醒。我打开手机。六点。冬忆从洗手间出来，满头大汗，似乎对楼下的沸腾毫无兴趣，慵懒疲惫地继续倒在床上。
我拉开窗户，好多人往苍耳出租屋的方向跑去，我顿时有不详的预感，跑下楼去，跟着人群往前挤。
我看到苍耳的时候，她躺在出租屋窗台正对着的地面上，身边的盆栽摔得粉碎。她穿着白白的睡裙，嘴边的血还是鲜红的。那不是她所喜欢的红嘴鸥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苍耳的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