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同学》心武雅趣

51、章晴

　　漆黑的夜里，十辆警车在路上疾驰，渐渐离开市区。每辆警车上是四名全副武装的刑警。没有呼啸的警笛，生怕被三义会发觉。
　　“还有六公里。”赵德江坐在秦国胜旁边，说，“前面路右边。一个旧的建筑工地。”
　　秦国胜皱起眉头，说：“旧建筑工地……打埋伏可太容易了。”
　　赵德江说：“按照情报，赵良成的人还没过来，我们先一步到的话，可以先埋伏下来。”
　　秦国胜点点头。就在这时，步话机忽然响了。
　　“一号，一号，收到请回答。”
　　秦国胜按住步话机上面的按钮：“一号收到。请讲。”
　　“孟思扬越狱了。”
　　秦国胜眉头一皱，回道：“一号收到。”立刻下令：“停车！”
　　车队在路边停下了。赵德江一惊，说：“孟思扬是有些本事。不过这会儿也不急着抓他。”
　　秦国胜摇摇头：“如果孟思扬是三义会的人，那……他刚从警察局出来，你保证他不会听说我们的计划吗？”
　　赵德江说：“这……我们的计划是高级机密，不会有人告诉他的吧？”
　　“那你说这十几天时间，他早不越狱，晚不越狱，偏偏今天晚上越狱？”
　　赵德江想了想，说：“现在离行动开始只有一个小时。孟思扬刚刚越狱，估计没有时间联系上赵良成。警方已经监控了赵良成所有的联络方式，孟思扬不可能给他打电话的。另外……如果他真的得到了这个情报，联系不到赵良成，肯定会自己跑来这里支援三义会……”
　　就在这时，步话机又响了：“一号收到回答。”
　　“一号收到。请讲。”
　　“孟思扬在街上抢了一台车，车牌号XXXXX，正沿珠江大道往南逃跑。”
　　秦国胜哼了一声：“果然。赵处长，你带一半的人按原计划执行。我带剩下一半的人截住孟思扬。”
　　赵德江微微一犹豫，还是点头：“是。”
　　两人立刻下车，将车队分成两队，秦国胜带着五辆警车，掉头返回市区。

　　孟思扬刚跳到大街上，听到警察局门口有人追出来，情急之下，冲到停在路边的一辆车旁边，伸手打开车门。车门并没锁，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小女孩，正低头玩手机，头也不抬地说：“爸，你可算回来了……”
　　孟思扬根本顾不得什么，看车上面没有钥匙，飞起一脚将驾驶台的盖子踢碎了，露出密密麻麻的电线。小女孩一惊：“爸你干什么……啊！你是什么人？”
　　孟思扬懒得搭理她，本想把她直接从车上拉下去的，但看到外面警察已经出现在附近了，便顾不得别的，急忙将两根电线扯断，剥除绝缘皮，将铜线对接，电打火就着了，发动机启动。孟思扬急忙挂档，猛踩油门，寻路而行。
　　小女孩惊叫起来：“救命！救命！你是什么人？快停车！”
　　话音刚落，一支冰冷的枪口顶在她太阳穴上。小女孩顿时吓呆了，张大嘴不敢说话。当然，孟思扬无论如何不会开枪打无辜的人。
　　孟思扬将车里的灯都关掉，却也不打开车外灯，并迅速挂到四档，踩紧油门，车速飚到了八十公里，两旁的建筑迅速后退。幸亏是半夜，车上人很少，这里又是主干道，比较宽阔，不然技术再好的司机也难免出车祸。
　　很快，不远处响起了警笛。背后出现两辆警车，一路紧追不舍，并用扩音器向前面喊话：“前面的黑色轿车马上停车！”
　　小女孩渐渐缓过来，不像刚开始那样害怕了，但声音还是哆嗦：“你……开车这么快……还一手拿枪对着我，这也太容易撞车了。”
　　孟思扬左手握方向盘，右手一挥，枪把将小女孩砸昏了过去。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了枪声。警方开枪示警了。孟思扬毫不理会，看了看后视镜，猛然一个刹车，车身迅速打转，在路面上转了个一百八十度。两辆警车刹车不及，急忙打方向盘，从孟思扬的车两边冲过去了。孟思扬却回头，等两辆警车停稳，正准备掉头的时候，冲警车下盘开枪了，“砰砰”两枪，将两辆警车的后车轮车胎各打爆一个，一颗子弹也不浪费，立刻踩死油门，原路返回，很快将两辆警车甩到后面去了。
　　没走多远，孟思扬转弯，从另一条路绕过去，绕过那两辆警车抛锚的地方，继续往南。但很快，警笛声又响起来，这次是五辆警车，全都鸣着警笛，在前面挡住了去路。
　　“立刻停车！否则后果自负！”
　　孟思扬猛打方向盘，车冲进了一侧的一条胡同。巨大的向心力将副驾驶座上的女孩推过来撞在孟思扬身上。这一下把她撞醒了。
　　“喂，你身上好臭啊！几天没洗澡了？”小女孩叫道。
　　孟思扬从声音听出她的年龄，不比自己小两岁，大约在初三或者高一年级。但他顾不得搭理她。后面刚变小了一点的警笛声又大起来，警车封住了胡同口。
　　孟思扬不辨方向地在胡同里面胡乱拐。他太了解这种四通八达的民房区的胡同了，几乎到处都有通路，少说也有几十个胡同口，警方根本没有警力把所有胡同口都堵上。
　　孟思扬敏锐地听着警笛的声音，尽量向警笛声比较小的方向拐弯。这时那女生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孟思扬的小臂，竟将孟思扬的枪下了。但孟思扬正在窄窄的胡同里高速行车，那是万万不能分心的，百忙之中叫道：“你别乱动！不然你也死定了！”说着车速不减反加，车身不时地在路旁的墙上蹭过，发出“嗤嗤”的声音。女生把枪口对准孟思扬：“快停车！”
　　孟思扬一听，立刻猛踩刹车。女生顿时坐不稳，一下子撞在驾驶台上。车停下，孟思扬一把将枪抢过来，对准小女孩的脑袋：“你给我下车！快！”
　　想不到女生胆气竟非比常人，叫道：“这是我家的车！你这个坏人，凭什么叫我下车？”
　　孟思扬不敢开枪，喝道：“你下不下车？”
　　女生说：“你不敢开枪？哈，你知道一开枪，警察就知道你在哪儿了。”
　　这时，后面警笛声越来越响了。孟思扬不顾得把她撵下车，急忙重新发动汽车，沿着胡同继续向前开。终于到了一个胡同口，孟思扬上了大路，急打方向盘，向南而去。
　　“各单位注意，逃犯上了靖江路，正在向南行驶。”警方的步话机里传来声音。
　　孟思扬恢复了一手掌方向盘、一手拿枪对着那个女生的姿势。女生不敢再多说话了。后面警车又追过来。
　　孟思扬冷冷地说：“现在我敢开枪了吧？”
　　女生吐了吐舌头，却丝毫不害怕。
　　孟思扬打开了车里自带的电子地图，还带GPS导航。孟思扬一心三用，一边开车，一边提防女生，一边看地图。看着地图，他心里有了主意。前面已经出了城，不过不是城南，而是城东。孟思扬在前面的路口拐弯。十几秒后，五辆警车也疾驰过来，在路口拐过弯。
　　“各单位注意，逃犯车里挟持有人质。注意稳定逃犯情绪，不要误伤人质。”
　　前面出现了高架桥。一条窄窄的公路从桥上盘旋下来。有车沿着路从高架桥上下来。
　　这是下高速的立交桥！孟思扬不管不顾，车一打弯，沿着立交桥上去了。所幸半夜里车很少，孟思扬在立交桥上的时候并没有车从上面下来。收费站发现有情况，急忙将挡杆放下来，孟思扬哪里管它？直接开车撞过去，车前玻璃被挡杆砸碎了，但到底冲了过去。后面警车赶到的时候，挡杆便忙抬了起来。
　　问题是，沿着下高速的立交桥上高速，上去后肯定是沿着高速左边逆行的！公路上不时出现明晃晃的车灯，而且因为相向而行，速度极快。孟思扬只能在备用车道上高速行驶，知道随时一个不小心，就是车毁人亡、粉身碎骨！
　　女孩却不由得赞叹了一句：“你开车的技术真好！”
　　“过奖。”孟思扬终于又说了句话。

　　五辆警车在路边停下，二十个刑警持着手·枪，猫着腰从车里出来，枪口指着黑森森的建筑工地。
　　“按车号分组，四人一组。”赵德江开始分派，这边四个人到这里埋伏，另外四个人到另外一边埋伏，等等。警察迅速占据有利地形，埋伏下来，等着目标出现。
　　赵德江跟着三个警察一组，三个警察在他前面，各自躲在一处掩体后面。
　　赵德江看看手表，悄悄打开手·枪保险，缓缓抬起枪口。
　　“砰砰砰”，赵德江连开三枪。他枪法极准，三个毫无防备的警察顿时连哼都没哼一声，后脑勺中弹，栽倒在血泊里。
　　其余警察听到枪声，步话机立刻响了。
　　“三号位发生了什么情况？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赵德江急忙拿起步话机叫道：“三号位遭到歹徒袭击！一号位迅速增援三号位，其余人继续埋伏不要动，不要暴露，火力掩护！”
　　“明白！”
　　很快，四个警察借着工地掩护，迅速赶到赵德江所在的地方，但到了一处空旷的平台上，远远看到前面的矮墙后面躺着三具尸体，大惊失色。两个警察迅速蹲下掩护，另外两个警察小心翼翼地上前。
　　赵德江闪身从后面出现，抬枪就打。四个警察还没反应过来，全都栽倒在血泊里了。
　　他迅速跳下台，跑到空地上。
　　其余警察立刻发现了他，急忙举枪瞄准。
　　“别打！是赵处长！”
　　赵德江急慌慌地跑到二号位埋伏的警察这里，喘着粗气：“不好！那边有三义会的杀手！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一号位和三号位的人呢？”一个警官问。
　　“牺牲了两个，五个人受伤，现在……不知道怎样。”赵德江满脸忧色。
　　“小心开枪，不要暴露火力点！”三个小组的警察同时起身，慢慢向那片工地靠近。
　　“咦？赵处长呢？”一个警察忽然问。旁边的赵德江不见了踪影。
　　警察们毕竟是警察，直觉告诉他们有什么不对。这时，冷枪再次响了，接连几枪，三个警察猝然倒地。其余警察迅速翻身躲在掩体后面。
　　就在这时，工地上忽然枪声大作，至少不下四五处火力点，甚至还有自动武器、连射火力，都在警察的后面，剩下的九个警察再也来不及隐蔽，纷纷中弹，陆续倒地。
　　赵良成和赵鑫两人从隐蔽处走出来，和赵德江见面。
　　“迅速撤离吧。”赵德江说，“我身份恐怕已经暴露了。”
　　赵良成微笑道：“不一定。老弟。你还可以继续卧底下去的。”
　　赵德江刚张嘴要说话，赵鑫抬手一枪，打在赵德江肩头。赵德江一把捂住伤口，惊愕地看了赵良成一眼，半晌，说：“我明白了。”
　　赵良成说：“明白就好。走。”
　　赵德江忽然说：“慢着。告诉你一件事情。孟思扬越狱了，而且，很可能是得知了我们的计划，正在往这边赶过来。”
　　赵良成听了，看了赵鑫一眼，说：“上次你没杀得了他，这次再给你一个机会。留给你二十个人。”
　　赵鑫说：“是。”
　　赵良成对赵德江说：“你跟警察趴在一块儿，不要动。”
　　赵德江在警察的尸体旁边趴下来装死。

　　天渐渐亮了。孟思扬沿着高速公路，从城东绕到了城南。
　　警车也追上了高速公路，不过他们很快在前面一处路口转到了右侧的高速路上，免得随时可能撞上迎面而来的高速行驶的汽车。但孟思扬一直沿着高速公路左侧逆行，万幸居然没撞到一辆车。天亮起来，公路上的车也渐渐多了，看到迎面高速驶来的汽车，全都大惊失色，鸣着笛从孟思扬的车旁边过去了。
　　警车无论从质量还是马力上，都比孟思扬的车强，何况孟思扬还在胡同区里闯那么长时间，车身严重受损，公路右侧的警车已经渐渐追上了他。
　　女孩冷笑着看着孟思扬。孟思扬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扭头看到前面不远处高架桥的下面有一条公路穿过去，便深吸一口气，猛打方向盘，向路边撞过去。
　　女生惊叫起来。孟思扬猛踩刹车，车身扬起来，以一百多公里的时速从高架桥上飞跃了出去，原来这个路段正好是个上坡。车身腾空，脱离高速路，从窗户往下看，是几十米高的地面。
　　警车全都刹住了，秦国胜呆呆地看着凌空的汽车。
　　“砰”一声响，汽车稳稳地落在地面上。女生几乎从座位上弹起来，头差点儿没在车顶上撞破了，却被早有准备的孟思扬拼命摁住了。车也没坏，两人也并无大恙。女生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
　　看着孟思扬的车离去，秦国胜叹了口气：“不可能追上了。”
　　“这小子，车技怎么也会这么好？什么时候学的？”
　　“你不是坏人。”女生说，“不然干嘛要救我？你也根本不会朝我开枪的。”
　　孟思扬听她说了这话，便把枪收到口袋里，右手也放到方向盘上，专注地开车。
　　“你到底是什么人？”女生又问。
　　“你说得没错。我不是坏人。但警察不这么认为。”孟思扬说，“好了，别问那么多，别打扰我开车。”
　　“你开车这么厉害，边开车边说话也不是问题。”女生说，“将来有时间我让你教我学开车。你不知道现在考驾照多麻烦，那些教练都只认钱，不肯好好教。拖的时间越长，他们收的学费越多。”
　　将来？孟思扬一愣，心想，这个女生的确不把自己当坏人，似乎就认为将来一定有一天，两人都会合法地正常地待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而不是这么在车里躲避警察追捕。
　　前面的路旁出现五辆警车。女生惊呼一声：“他们追上了？”
　　孟思扬有些奇怪，她怎么隐隐地站在了自己的立场上，也怕被警察追上了？孟思扬摇摇头，一个刹车停下了，打开车门，对女生说：“你如果会开车的话，赶紧开车离开。”
　　女生说：“我要是会开车就不会跟你说这话了。我明白了，哼哼，你肯定是想让我开车把警察引走。”
　　“胡搅蛮缠。”孟思扬说，“你不会开车的话，就在车里躲着，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千万别出来。”
　　女生“嗯”了一声。
　　孟思扬拔出手·枪，迅速钻进了路旁的建筑工地。
　　他进入了赵鑫的射击视野。赵鑫迅速端起一支狙击步·枪，瞄准镜里的十字线中心开始套孟思扬的脑袋。
　　“砰”一声，枪响了。十字线迅速一晃，瞄准镜里的孟思扬消失了。
　　赵鑫很谨慎地一挥手：“过去查看一下情况。”
　　两个匪徒从隐蔽的地方出来，向孟思扬刚才出现的地方过去。刚走没几步，“砰砰”两声枪响，两个匪徒后脑勺中弹，双双栽倒。
　　赵鑫大吃一惊：“他跑后面去了！”
　　匪徒都慌张起来，急忙纷纷调转方向，朝着后面瞄准，但没人看到孟思扬在哪儿。原来孟思扬刚才两枪打在了建筑的钢筋上，产生跳弹，反弹击中了匪徒，实际上他还是在匪徒的正面的。这样一来他迅速看清了十几个匪徒的隐蔽位置，抬手开枪了。四个匪徒接连中弹倒地。文龙再开枪，已经没有子弹了。
　　“那个位置！”赵鑫喊道。剩下的十四个人立刻分散开，扇面状将孟思扬半包围起来。但还是没人看见孟思扬的身影。赵鑫则趴在高处，用狙击步·枪的瞄准镜搜索目标。
　　“我们时间不多，警察马上就要过来了。如果让警察看到孟思扬在和我们战斗，那就完了。”赵鑫自言自语，“要么在警察到来之前解决孟思扬，要么立刻撤退，把孟思扬留给警察。警察会以为是孟思扬率领我们的人杀害了这些警察。”
　　孟思扬匍匐到一具尸体旁边，将尸体手边的枪捡起来。不是手·枪，而是一支自动步·枪，虽然不是他最熟练用的九五，但也比手·枪好用得多。孟思扬一边窃喜一边心惊，想不到这群匪徒装备如此精良。他拆下弹匣一看，里面有几十发子弹。他大喜过望，一个翻身躲在一处水泥墙后面，“哒哒”两枪，两个匪徒栽倒在血泊里。
　　但自动步·枪火力就太明显了，其他匪徒很快发现了他，立刻冲他的大致位置猛烈射击。子弹将附近的钢筋水泥砖块打得四散飞迸。半晌不再有还击的声音，匪徒们停止射击，再次慢慢逼近过去。刚走近几步，后面远处忽然传来枪响，四个匪徒当场一头栽倒。
　　“警察马上就要到了，迅速解决战斗！”赵鑫喊道。
　　但剩下的八个匪徒已经被孟思扬的火力点压制住了，只要一露头，孟思扬枪一响，基本上不存在侥幸的，转眼又被干掉两个。剩下的六个匪徒加上赵鑫已经无法撤退了。
　　孟思扬却似乎急了，他也怕警察这时候赶到。他觉得凭警察的智商，肯定会认为这里的警察的尸体都是自己打死的。而自己和匪徒相互攻击，会被警察认为是他们为了洗脱孟思扬的罪名而故意表演的。孟思扬估摸了一下剩下几个匪徒的大致位置，向他们后面的水泥墙上点射。不过跳弹的命中率就大大降低了，孟思扬几个点射，只干掉了两个匪徒，却暴露了自己的火力点，立刻被剩下四个匪徒的火力压制住了。幸亏这四个匪徒装备并不尽精良，两个人用的是手·枪，另外两个用的是步·枪，而且子弹并不很多。
　　不远处楼上一道反光，孟思扬猛然一个打滚，枪声一响，刚才埋伏的掩体上出现一个弹孔。孟思扬几乎同时反击了一枪，正中赵鑫的瞄准镜，当场把瞄准镜打得粉碎。赵鑫侥幸没被玻璃碎片和子弹打中，手里的枪剧烈发热起来。没有瞄准镜，狙击步·枪等于报废了，虽然还能打，但是已经失去了威力。
　　“好家伙。”赵鑫自言自语，“倒是小瞧了他了。”忽然，他目光落到了公路上孟思扬开来的车上面。
　　四个匪徒向孟思扬所在的掩体打了一会儿，再不见孟思扬反击，却又不敢过去查看了。这时远处传来了警笛的呼啸声。但此时赵鑫却也没了动静。四个匪徒相互对视。
　　“撤！”
　　四人刚从隐蔽的地方猫着腰出来，枪声骤然响了。四人躲无可躲，转眼全都撂倒。
　　孟思扬知道还有个狙击手没有被干掉，他也并不知道自己打毁了狙击步·枪，因此不敢出来。这时，不远处空地上传来一声吆喝：“孟思扬，你给我滚出来！不然我把她杀了！”
　　“救命！”一个女孩的叫声，正是孟思扬抢的那台车里面的女生。
　　孟思扬抬头一看，赵鑫躲在一处半人高的水泥墩子后面，挟持着那个女生。
　　“你马上给我滚出来！不然我要你看她的难看！”说着猛往女生屁股上踹了一脚。女生大叫起来：“混蛋！你这个流氓！哎哟……”
　　孟思扬强压住怒火，仔细瞄准，只要等赵鑫一露头，就把他干掉。这时他看到远处的路上警车已经出现了。
　　“你别想着把我杀了。”赵鑫喊道，“只要你敢打死我，我埋伏在暗处的弟兄立刻就把她杀了！你想要她活命，就放下武器，自己走出来！我保证饶她不死！”
　　孟思扬没答话，闭上眼睛，回想刚才的战斗，数清刚才火力点的个数。四、八、十、十二……不错，二十个人，自己也干掉了二十个人，这人是最后一个。
　　赵鑫吼道：“你，给我喊，求他出来！”
　　女生却很有骨气，叫道：“我才不喊！孟思扬你别上当，千万别出来！”
　　赵鑫大怒，开枪了，打在女生肩头上。女生惨叫一声，鲜血淋漓。
　　“疼不疼？疼就叫出来！”赵鑫说着往她伤口上一掐，女生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
　　“砰”一声，枪响了。赵鑫不比一般的匪徒，提前半秒钟预感到了危险的到来，平地一个侧滚翻，但到底没躲过一枪，打在了胳膊肘上，他似乎听到了自己骨头破碎的声音，想都没敢多想，急忙拔腿就跑。
　　孟思扬举枪急忙要追击，欲把他除之而后快，背后却忽然响起一声枪响，正中孟思扬背上。女生惊叫一声。
　　孟思扬心里一沉，右手持步·枪，左手迅速掏出手·枪向后射击，一声惨叫，对方手臂中弹，枪被打掉了。
　　孟思扬听出了声音，咬牙转过身，果然是赵德江。
　　赵德江捂着伤口，咬着牙说：“警察已经到了！孟思扬，你赶紧放下武器！”
　　孟思扬指了指地上警察的尸体：“尸体全都是背后中枪，而且死的时候毫无防备，肯定……是你动的手吧？”
　　女生一惊：“他……他不是警察吗？”
　　“他是内奸！是叛徒！”孟思扬怒喝一声，“我也是警察！我就是被他诬陷的！”
　　赵德江冷笑一声：“口说无凭。这些警察都是被你打死的！”
　　孟思扬说：“法医可以鉴定死亡时间，这些警察显然是昨天夜里才死的。可昨天夜里我还在跟警察玩儿猫捉老鼠的游戏。现在可不比从前。”
　　赵德江说：“也许吧。不过在警察相信你之前，恐怕会率先把你击毙。你以为他们还会把你再关进监狱，再去调查现场吗？你现在的罪行，够把你当场击毙的了。”
　　孟思扬刚要说话，警车在后面停下了，二十多个警察一涌而下，扇面状将三人包围，全都举起枪瞄准孟思扬：“不许动！”
　　赵德江捂着伤口叫道：“秦队长，快动手！别犹豫了！我们的弟兄都被他带来的人打死了！”
　　“胡说！”孟思扬怒喝一声，抬手一枪，赵德江眉心中弹，当场栽倒。
　　秦国胜脸一沉：“准备射击！”
　　“别开枪！”旁边那女生急忙挡在孟思扬背后，拦着警察，“他不是坏人！这家伙才是内奸！”
　　秦国胜问：“你是谁？”
　　“孟思扬抢了我们家的车。”女生急切地说，“可他是为了赶过来救你们的人。可惜被你们拦着，要不然他昨天晚上就到了这儿，你们的人也不会死了！”
　　秦国胜皱起眉头，仔细看了看现场。
　　孟思扬哼了一声，忍着伤口的疼痛，一步步往前走。警察全都瞄准他：“不许动！”
　　秦国胜却把枪放下了：“让他走吧。你，跟我们去警察局，做笔录。”指着那个女生。
　　女生急忙说：“不行！他受伤了，我得照顾他！”
　　“不用你来照顾！”孟思扬说，“你自己也受伤了。我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是死是活，也不用多管了。”
　　所有警察都看着秦国胜。秦国胜却出人意料地说：“好，放他们走。把尸体抬走。让法医来验尸。”

　　天开始下雨，不过并不大。孟思扬的衣服很快被淋得透湿了。
　　他见女生还跟着自己，有些不耐烦：“你为什么不跟着警察回去？你受伤了，再不取出子弹，有截肢的危险。”
　　“你不也一样吗？”
　　“我死活已经无所谓了。”
　　女生着急了，四处看看，忽然想起什么：“我的手机还在车里！我去给我爸打个电话。他是医生。”
　　“恐怕你爸已经得知你被绑架的消息了。”孟思扬说，“他会把我当成绑匪的。”
　　“你不是绑匪吗？”
　　“我是抢车，不是绑人。”孟思扬说，“谁让你正好在车里。”
　　女生叫道：“你还有理了！你抢车就对吗？”
　　孟思扬没多说话。警察已经离开了，那辆车却还停在路边。秦国胜没有把它开走。
　　两人相互扶着，走到车旁边。女生用没受伤的胳膊将手机拿出来，打电话。
　　“喂？爸！”
　　“晴晴？你怎么样了？警察把你救出来了吗？”
　　“嗯。”晴晴居心叵测地看了孟思扬一眼。
　　“好好好，太好了，我马上去警察局接你。”
　　“不不不。”晴晴急忙说，“警察没带我回警察局。救我出来的是一个警察，他也受伤了。绑匪也都已经被打死了。我们两个现在都行动不便。爸您赶快过来吧。就在……城南的一块建筑工地旁边，就在路边。”
　　“到底怎么回事？”
　　“爸您别多问了，再晚一会儿我胳膊就保不住了。”晴晴说。
　　“我马上过去。”
　　刚放下电话，晴晴感觉胳膊生疼起来。
　　“哎哟……”她疼得满头大汗。
　　孟思扬问：“你……怕疼吗？”
　　“废话……”
　　“过来。”孟思扬说，“我……给你取子弹。”
　　晴晴一惊：“你怎么取？”
　　孟思扬从贴身处取出一把匕首。晴晴瞪大眼睛。
　　“你是忍着疼等你爸过来，还是……让我先帮你把子弹取出来，这样就不会那么难忍了。”孟思扬说，“再说，你没告诉你爸中弹了，他……不一定带麻醉药。”
　　晴晴一咬牙，说：“你帮我取子弹吧。我忍着就是了。”
　　孟思扬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折了几下，说：“把它咬住。疼的话就使劲咬。”
　　晴晴将布条咬住。孟思扬忍着伤口的疼痛，把她拉到身前，用匕首轻轻划开她伤口附近的衣服，露出伤口，已经血肉模糊了。没条件先给她清洗伤口，孟思扬直接用匕首挑她伤口处的皮肉。晴晴登时疼得满头大汗，咬紧牙关，浑身都开始抽搐。
　　子弹头终于露出来了，孟思扬却怎么也挑不出来，每挑一下，晴晴就生疼一下，子弹却又落了回去。孟思扬只得俯身，用压根咬住了弹头末端，用嘴把子弹咬了出来。这时他也又累又痛，浑身大汗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警察……也太不负责任了，不说把你……带回去治伤。”
　　“我才不跟他们走呢。”晴晴说，“他们冤枉了你。”
　　孟思扬有些感动地看了看她。
　　“说实话，以前我有很多好朋友，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孟思扬说，“哦，或许有过，但比起抢你的车，把你打昏，差点儿要了你的命之外，实在不值一提。但他们却全都听信了警察的话，以为我是什么□□插在警察中的卧底，是个坏蛋。你……我把你害成这样，你却……相信我是被冤枉的。”
　　晴晴说：“废话，你都跟歹徒打了半天了。说实话，你真是太厉害了，那么多匪徒都不是你一个人的对手。”
　　孟思扬问：“你怎么知道的？”
　　晴晴刚要说话，孟思扬却忽然一阵眩晕，一天没吃饭、没喝水、激烈鏖战、失血过多，又被雨水淋湿，就是铁人也受不了。孟思扬昏了过去。
　　“孟思扬！你醒醒！”晴晴叫道。

　　“从法医鉴定的结果来看，赵德江身上有两处伤口。”秦国胜说，“一处是被孟思扬打的，直接致命。另一处则中在肩膀上，而且根据灼热伤的程度，射击距离不超过三十公分，并且毫不致命。这就非常奇怪了，这一枪是谁打的？如果我们暂时根据那个小女孩提供的线索假设——孟思扬并不是内奸，真正的内奸是赵德江，这就很好解释了。”
　　雷局长面如死灰，半晌，开口了：“我也这么认为。首先，根据现场调查的结果来看，匪徒显然是早有准备。与其相信是有人事后将情报泄露给了三义会，还不如说，这份情报本身就是假的。”
　　“不用怀疑什么了。”姓赵的女警忽然走了过来，将一份化验单扔在桌子上。
　　“根据DNA化验结果，赵德江和赵良成是亲兄弟。”女警冷冷地说。
　　雷局长和秦国胜对视了一眼。
　　“我继续我的判断。”秦国胜说，“我们的人都是背后中弹，而且射击距离很近，现在可以肯定，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赵德江从背后射杀的。而赵德江的那一枪的子弹，和孟思扬手里的枪型号不同，可以肯定不是孟思扬打的，而是……赵良成为了继续让他潜伏下去，故意把他打伤的。但这一枪根本不致命，甚至都不一定能致昏，只打一枪，赵德江肯定还能动，匪徒却不再向他射击，这显然是做作。”
　　旁边的武警林队长长长地松了口气：“我早说嘛，孟思扬绝不可能是内奸。”
　　“你什么时候早说了？”
　　“我心里是这么想的，可你们都一口咬定，我也不好说出来罢了。”林队长说。
　　“而且，按照那个小女孩的说法，如果不是我们阻截孟思扬，他昨天晚上就可能赶到现场，阻止赵德江了，那样……也许这十九名警察也不会牺牲了。”秦国胜叹了口气。
　　“可如果不是你分掉一半的人马去阻截孟思扬，说不定……死的就不只是十九个人，而是包括你在内的……三十九个人了。”雷局长说。
　　“这都没法假设。”秦国胜说，“事关重大，我严重失职，请求辞职。”
　　雷局长说：“别向我辞职。出这么大的事情，恐怕我这个局长也该引咎辞职了。我下令，撤销对孟思扬的通缉。”
　　“那个小女孩是什么人？”
　　“哦，她是中心医院章学铭大夫的女儿，叫章晴。”

　　大雨滂沱。车前玻璃早就碎了，雨水肆无忌惮地打在驾驶台上。章晴费力地把孟思扬拖到车上，虽然这样也并不避雨。
　　一辆汽车在旁边停下了。章医生并没派医院的救护车来，只自己一个人来了。
　　“晴晴！”章医生看到自家的车，急忙过来。章晴看见爸爸，急忙从车里出来，但伤口被扯动，立刻疼起来：“哎哟。”
　　“你怎么样？”章医生急忙扶住她。
　　章晴急忙说：“我没什么事，子弹已经取出来了。爸你快救他。”
　　章医生往车里一看，大吃一惊：“孟思扬！”
　　章晴急忙说：“爸，他是好人！”
　　章医生说：“我当然知道，他当然是好人，我见过的最好的人。这么年轻，还是个学生，难得啊。他把你救出来的吗？”
　　章晴点头。章医生感叹道：“真没想到……实在太谢谢他了。”
　　“爸你别多说了，快救救他吧。他背部中弹了。”
　　章医生一惊：“你怎么不早说？我没带手术刀和麻醉药。”
　　孟思扬却微微动了一下，嘴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章医生问：“什么？”
　　章晴把匕首递给老爸：“用……这个吧。”
　　章医生问：“这……行吗？”
　　“可以的。刚才他给我取的子弹。我都能忍住疼，他怎么会忍不住？”
　　孟思扬极其微弱地点了点头。
　　章医生深吸一口气：“那好……你忍着点儿。”
　　章晴想起什么，把自己咬过的布条递给孟思扬：“你也咬着点儿吧。”刚说完，脸忽然红了。
　　孟思扬摇摇头，不再多说。章医生让孟思扬趴下来，掀开他背上的衣服，早已被血浸透了，加上雨水冲洗，他背上早就通红一片了。章医生拿匕首小心翼翼地划开孟思扬的后背。
　　“子弹打进肺叶了。”章医生说。章晴听了，不由得倒抽凉气，想想都觉得疼。但孟思扬却似毫无感觉，任由章医生用“手术刀”在他身体里翻找，那身体就好像不是他自己的。终于，章医生找到了子弹头，非常专业而熟练地将弹头挑出来，用镊子夹住，放在一旁。
　　“你自己别愣着。”章医生说，“我医药箱里有纱布，你先给自己包扎一下。等孟思扬手术完了再给他包扎。”
　　手术条件如此简陋，两人不感染都算是万幸了。
　　“要不是怕子弹取晚了对身体有害，应该立刻把你们先送到医院才对。”章医生说，“快把他扶到那辆车上。”
　　“不……”孟思扬忽然叫道，声音很微弱。
　　“你怎么了？”章医生问。
　　孟思扬手一伸，从身下拿出手·枪，对准了章医生。章晴惊呆了：“你干什么？”
　　孟思扬摇摇头，说：“你们……马上离开！快！不要问为什么！马上给我滚！”
　　章医生镇静下来，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不用问那么多！”孟思扬枪口一转，指向章晴，“你再废话，我……开枪打她了！”
　　章医生这下慌了，急忙说：“他肯定是疯了。晴晴，我们走。”他急忙拉着章晴跑向他开来的车。章晴回头叫道：“哎，你到底怎么了？”
　　很快没了声音。孟思扬听到车发动的声音，然后很快，车离开了。他急忙翻过身，坐在驾驶座上，艰难地发动引擎。他现在这样子开车，可要比酒驾还严重多了。不过他开得不快，只有二三十公里的时速，在路上缓慢行驶。大约一个小时，走出有一段距离，旁边是一个水库，孟思扬把车停下来。他开车的时候雨水迎面从碎掉的挡风玻璃处打进来，驾驶台上一片湿漉漉的。孟思扬打开车门，将车窗摇下来，将车发动起来，捡起路旁一块石头压在油门上，看着车缓缓地沿着路开走了，他才踉踉跄跄地到了路边，沿着斜坡坐下，两手撑着地面，蹭了下去。他艰难地蹭到水边，抬头看着广阔的水面，躺在草丛里。
　　路上响起警笛的声音，不过都从上面过去了。警车很快发现了那辆无人驾驶的汽车，立刻挡在前面。但汽车照旧往前开。警车硬生生将其顶住了，发现里面没人。
　　孟思扬一个打滚进了水库，没在水里。此时雨已经下得特别大，他伤口经过包扎已经不再流血，草地上并没留下多少血迹，有的也被雨水冲掉了。警察沿着路边搜索过来，没有发现他，就过去了。
　　孟思扬这才从水里爬出来，浑身已经湿透了。他翻个身躺在草丛里休息。他直接喝水库里的水，当然远达不到饮用水标准，他不在乎这么多了。利用水暂时压住了饥饿的感觉，他躺在草丛里睡觉。要知道他整整一晚上驾车在高速路上逆行，那是非要打着十二分的精神、精力高度集中不可的，加上和匪徒们激战，也是殚精竭虑，精神早就透支了，因此即使滂沱大雨打在身上，他照样睡着了，而且睡得死死的。
　　他醒来的时候雨还没有停，但饥饿的感觉再次侵袭上来。孟思扬一把将身旁的青草拔出来，塞进嘴里咀嚼。苦涩带着微微的清香。孟思扬咽下去，不由得自己苦笑一声，心想，杨扬、叶琳琳、余婷、江晓梅……你们要是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会作何感想？
　　他用慢悠悠的动作，摘了几把草，编成一个简陋的帽子，带在头上，权作伪装，然后，拿起手·枪，取下弹夹，往里面看了看，有十几发子弹。够用了，孟思扬想。他翻个身趴下来，紧盯着路面。
　　两辆黑色轿车在路旁停下，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从车里出来，都拿着手·枪，四下搜索着。

　　章医生是在回去的路上听章晴说了，才知道孟思扬其实就是绑架她的“绑匪”的，不由得万分震惊以及震怒。
　　“可他毕竟救了我的命？”
　　“救命？如果不是他这么搞，你根本不会被牵扯进这件事情来！你受伤他要负全部责任！”
　　“爸，你好歹也是医生，别那么狭隘嘛。”章晴说，“我肯定算是立功了。回头我去找警察。他们肯定知道了孟思扬是冤枉的了，谢我还来不及。再说，我亲身经历这么件事，回去可有得好好跟同学吹牛了。我救了个警察，而且，是那么厉害了的一个警察。枪法百发百中，车技超级一流哇！把警察耍得团团转。最厉害的是，他能顶住警方和匪徒两方面的压力，还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警察？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章医生问，“你就不奇怪他的年龄吗？”
　　“年龄？是啊。他好像是很年轻，应该……有二十多岁吧？”
　　“二十多岁？”章医生说，“他才刚十六岁，就比你大一岁半。”
　　章晴惊讶无比：“真没看出来。他抢车的时候是晚上。天亮的时候我也只看到过他的侧脸。他跟匪徒交战后，全身都是泥污血迹，我也没看出来。喔，天哪！爸，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章医生说：“他是一中的一个学生，刚上高一。你今年不就要上高一了吗？他学习很好，去年中考全市第一，现在也是他们年级前几名的高材生。”
　　章晴惊得瞪大眼睛：“不会吧？文武双全啊？”
　　章医生说：“我认识他是因为他帮过我的一个患者。本来他和医院的陈医生很熟，后来陈医生介绍他来找我，是为了我以前诊断过的一个女孩，先天性眼角膜萎缩，双目失明，需要换个眼角膜。孟思扬和那个女孩素不相识，萍水相逢，慷慨解囊相助，却找不到眼角膜供体，他就毅然决定捐了自己的眼角膜，宁可自己瞎了，也要把她治好。幸亏临手术前，医院有一个老人病危，家属同意捐献老人的眼角膜，孟思扬的眼睛才得以保住了。”
　　章晴张张嘴，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真想不到，这么一个人，昨天晚上还装得那么凶。”章晴笑道，“早知道昨天我根本不用那么害怕了，也不跟他捣乱了。”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章医生喃喃自语。

　　警方接到报案，赶到水库旁边，只看到路边以及草丛躺着几具尸体。秦国胜检查了一下，说：“是三义会的成员。看情形，估计……是孟思扬干的。”
　　“他不是受重伤了吗？”
　　秦国胜看了身旁的警察一眼，说：“这就是他的可怕之处。幸亏……他不是真正的内奸，不然恐怕我们损失会更大。只是，他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知道错怪他了，他干什么还要躲着我们？”
　　忽然，一个警察叫道：“队长，这里有东西。”
　　秦国胜捡起来一看，是一个耳机，不过很小，扔在草丛里很难被人发现。他放在耳边，立刻听到有声音，是枪声。
　　他急忙将耳机放下来，却听不到附近有什么枪声，估计离这里比较远。他急忙叫道：“快，监测电磁波信号！”
　　警察打开一台设备，搜索附近的信号，很快找到了。
　　“在水库对面，有十几公里。”
　　“马上赶过去！”
　　水库对面是一片平坦的水泥堤坝，高出水面几米，上面堆满了集装箱，形成了天然的战斗工事。冷枪不断传来，虽然匪徒正陆续倒下，但包围圈正步步缩小。孟思扬躲在一个集装箱堆后面，听到脚步声靠近了，屏住呼吸，侧身一枪，枪响的同时就挂机了——没子弹了。枪机挂在后面，露出一截枪管。
　　“他没子弹了！”另一边传来一个匪徒惊喜的叫声。孟思扬一缩身，爬到了集装箱上面，躲在两个集装箱中间窄窄的夹缝里。匪徒绕过来的时候，没看到他的影子。两个匪徒距离近在咫尺，孟思扬屏住呼吸，希望他们不会抬头向上看一眼。
　　忽然，不远处枪声大作。
　　“不好，警察来了！”两个匪徒慌忙跑出去。
　　“打死孟思扬了吗？”一个声音焦急地问。
　　“没有！他不见了！”
　　“废物！”那人气急败坏地骂道。
　　孟思扬听枪声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消失了。秦国胜赶到现场，命令将尸体都拖过来。他蹲在一具尸体前面。旁边一个警察说：“队长，是赵良成。”
　　秦国胜并不在意，问：“找到孟思扬了吗？”
　　警察犹豫着摇摇头。秦国胜说：“看来他是知道三义会不会放过他，所以故意甩开我们，然后让三义会的人找到自己，然后拖住他们，再暗中发信号指引我们找过来。只是，他自己身负重伤，恐怕……凶多吉少了。”
　　他深吸一口气，急忙叫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找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所有警察一声喊，四散出去。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雨水顺着集装箱表面聚集成股，浇在孟思扬头上。不过他早已全身湿透，也不会淋得更湿了，只是伤口处的纱布在雨水浇灌下，越来越松动，伤口一阵阵疼起来。
　　“报告！一组没有找到！”
　　“报告！二组没有找到！”
　　“报告……”
　　“不用找了。”秦国胜蹲下来，从地上捡起一粒纽扣。
　　“这是窃听器。”旁边的警察说。
　　秦国胜翻过来，看到上面都是血迹。信号正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
　　“难道孟思扬已经……”旁边的武警林队长张张嘴，但没继续说下去。
　　秦国胜将帽子摘下来。所有警察都脱帽。
　　秦国胜转身看着茫茫的水库。林队长说：“这……如果他掉到水里的话……这里是堤岸，和对面不一样。这里岸边水深就有好几米。”
　　“捞！”秦国胜喝道。
　　就在这时，刚刚赶到的警犬忽然“汪汪”地狂吠起来，往一个集装箱奔去。秦国胜心里一凛，急忙转身跟着跑过去。其他警察也忙跟在后面。
　　警犬跑到集装箱下面，抬头冲上面叫起来。秦国胜抬头一看，什么也没看到。他将雨衣脱了，爬上集装箱，刚站稳，看到上层的两个集装箱夹缝里，缩着一个人，浑身湿透，早已昏迷不醒。他大惊失色：“孟思扬！孟思扬在这儿！快来人！”
　　他把孟思扬小心翼翼地拖出来。林队长惊喜地叫了一声，在下面接住。
　　“救护车！担架！”秦国胜叫道。
　　警察们忙乱起来。

　　有朝一日，孟思扬终于自己躺进了市中心医院的病房里。他觉得自己跟这个医院实在有缘分。
　　陈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满头大汗。
　　“已经脱离危险了。难以想象。”陈医生说，“严重失血，低血糖、低血压，伤口也感染了，而且极度疲惫，血乳酸浓度极高。幸亏抢救回来及时。”
　　站在外面的秦国胜、雷局长和林队长松了口气。
　　孟思扬总算是得以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了。他间或醒来一两次，但醒来后也根本不管自己现在在哪里，只知道头下面有个枕头，身上有床被子，比起在滂沱大雨中躺在路边的草丛里舒服一百倍，根本不愿起来，闭上眼睛又睡。足足一天时间，孟思扬醒过来的时候，发觉旁边坐着一个人。他骤然清醒了，翻身一看，是个女生。他不由得脱口叫道：“晴晴？”
　　他刚叫出来，立刻意识到不对。晴晴肩膀受伤了，几天时间不可能好了，而这个女生正在用手托着下巴打盹，听他一叫就醒了，忙转脸问：“你醒啦？”
　　孟思扬认出是秦蓉，立刻拉下脸来，将头埋在被窝里，闭上眼睛。
　　“我知道大家都错怪你了。对不起了。”秦蓉轻声说，“我爸特地让我跟你道歉。”
　　孟思扬一言不发。
　　“好了，思扬，我知道你醒了。”秦蓉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呃，也许你早就料到了。三义会在我们市的势力被警方一网打尽了。”
　　“没有。”孟思扬终于说话了。秦蓉一惊：“你说什么？”
　　“有一条漏网之鱼。”孟思扬说。
　　秦蓉问：“谁？”
　　孟思扬不再说话。
　　“哦不，两条。”孟思扬又开口了，“一条是我。”
　　秦蓉一惊，继而笑了：“开什么玩笑？”
　　“你们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好啦。我跟你道歉了。唉，听我爸说，你被救回来的时候，浑身湿透，全身泥污、血迹，天哪，真是不敢想。”
　　孟思扬打断她：“你不上学吗？”
　　秦蓉说：“今天星期六。”
　　孟思扬“哦”了一声，说：“那么长时间不上学，早就对星期几没概念了。”
　　秦蓉问：“那……你还回去上学吗？”
　　“为什么不？”孟思扬哼了一声，“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警方让校方在学校公开给我道歉，恢复我的名誉，不然，我同学都还以为我是歹徒。”
　　秦蓉笑了：“这当然啦。我跟我爸说一声就是了。”
　　“死了二十多个警察……”孟思扬问，“他还能当他的队长吗？”
　　“降了一级。不过他还是可以代表警方的。”秦蓉说。
　　孟思扬不说话。
　　“对了，还有一个星期就五一节放假了。”秦蓉说，“医生说到时候你就可以出院了。我爸说五一当天，要请你的客，好好向你谢罪。”
　　孟思扬苦笑一声，说：“低于三千块钱我可不去。”
　　“得啦，就算是山珍海味，三千块钱不撑死你才怪。”秦蓉笑道。
　　孟思扬这时才感到肚子里一阵阵饥饿的感觉又袭上来，急忙说：“哎哟，一说吃饭我就饿了。我几天没吃东西了。有没有吃的？快拿过来。”
　　秦蓉说：“有。”打开旁边的柜子，拿出一包香肠，几盒牛奶，还有饼干、鸡蛋卷。孟思扬接过来，直接放在病床上，撕开包装，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你慢点儿，把塑料袋都咽啦！”秦蓉叫道。
　　“水……”孟思扬一边吃一边说。
　　“有牛奶。”
　　“不，水。只要清水。”
　　“你等着啊，我去给你接水。”秦蓉拿起旁边的水瓶出去了。
　　孟思扬嘴里塞满了鸡蛋卷正咽不下去的时候，感觉秦蓉回来了，伸手去接水，却什么也没接到，抬头一看，一个女生站在旁边愣愣地看着他，却不是秦蓉。
　　孟思扬一下子坐起来，想叫她的名字，却叫不出来，满嘴都堵住了，差点儿没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