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鲤老板

2、记忆（1）

　　他遇到克里斯，是七国联盟破裂的前一年。他从联盟军队退役以后在情报局待了半年，不久又调到警局工作。
　　那时候的首都住着来自七国各个地区的人，拥挤，繁荣而脏乱。他刚去时负责的都是些零散的小案子，抓草药贩子便是其中之一。草药贩子是个戏称，在旧时代的化学毒品被严厉禁止以后，毒贩们开始用传统草药制作兴奋剂，在当时的联盟国十分流行。
　　他接到报案说唐人街附近有人出售草药兴奋剂，换了便装去蹲点，第二天一早就碰到了克里斯。
　　克里斯那年二十一岁，耳朵上亮闪闪地戴着一排金属耳钉，一边眉角也打了钉，在亚洲人聚集的唐人街相当惹眼。早市刚刚散去，清晨的雾气还氤氲着，克里斯一头金色的短发，像一片清澈阳光偶然被遗落在这喧扰的街角。
　　“嘿，小子，”他走到克里斯身边问，“有药么？”
　　克里斯抬起头，桀骜的海蓝色眼睛锁在他身上。“先给钱。”如同大多数在联盟国时代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克里斯的中文说得非常流利。
　　“多少钱？”他掏出钱夹问。
　　克里斯伸出三只手指。
　　他数出三张钞票递过去，克里斯接过钱的同时拉开了外套拉链，手伸进内侧的口袋里。他死死地盯着克里斯的手，打算在掏出药的一瞬间扑上去。
　　但是克里斯的手在最后一刻停住了，又重新塞回口袋里。可是他猛扑向前的趋势还是暴露了出来，尽管他很快控制住身体，克里斯还是立刻发觉了他的意图，拔腿就跑。
　　在部队待了五年，他对自己的体力很有信心，然而克里斯对地形的熟悉程度远超过他，几次急转就轻易拉开距离。等他终于主街背后的小巷子追上克里斯时，克里斯已经把药丸如数扔进了下水道，一看到他便得意洋洋地摊开手。
　　“你得跟我走一趟。”他摸出手铐说。
　　“你没有证据，不能抓我。”克里斯仰起头对上他的眼睛，丝毫没有畏惧。
　　“我相信我现在打开井盖捞一捞，应该能找到不少好东西，”在年轻的草药贩子回过神之前，宋齐已经把手铐锁上他的手腕，“刚才你收了我的钱却转身就跑，我至少能以诈骗的名义逮捕你。”
　　“你没有权力这样做！臭条子！快放开我！”
　　可惜克里斯的抗拒来得太迟了。尽管一路挣扎，克里斯还是被他拖上了警车。直到车子启动克里斯仍在破口大骂，铐在一起的双手不停地在车门和窗户上捶打。他悠然打开了收音机，拧大音量盖掉身后的噪音。
　　回到警局，他把克里斯扔给负责看守的同事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草药贩子的量刑本来就是个难题，都是关几天吓唬一下便罢了，次数多了才会考虑更进一步的惩戒措施。
　　结果下午同事就找了过来。“有人来保释克里斯。”
　　“谁？”那时他还不知道克里斯的名字。
　　“就是你上午抓过来的那个草药贩子，他哥哥是陈念的朋友。”
　　陈念出生于高官家庭，年纪尚轻却身居高位，大家私下里已经把他当成下一任局长的不二人选。
　　“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吧。”他放下手边的事去了接待室，看到一个相当漂亮的金发女郎，长着一张跟早晨见到的草药贩子一模一样的脸，若不是同事先打了招呼，他甚至会怀疑是克里斯跑出来换了一套装束。
　　“你是克里斯的姐姐吧。”他坐到桌子对面，一边微笑着打了招呼，想尽量表现得和气一点。
　　金发女郎的笑容礼貌而疏远。“我是他哥哥，我叫伊凡。”
　　他在震惊中道了歉。“对不起，你实在是……”
　　“我知道，”伊凡打断了这段听过无数次的话，提醒他克里斯的事情，“钱我刚才已经付过了，我弟弟可以跟我走了吗？”
　　伊凡的态度多少有些让他不舒服，但他能理解大多数人都不想跟警局扯上什么关系。
　　“希望你以后多注意引导他，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下次再犯，应该就没有这么容易解决了。”
　　“谢谢你，我会注意的。”伊凡微笑着站起来，结束了这次短暂的会面。草药贩子每周都有那么几个，所以除了伊凡的美貌之外，整件事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太深印象，甚至几天后陈念专门来跟他道谢，他都花了些时间才想起原委。
　　“伊凡想问你，愿不愿意赏光去他家里吃顿饭。”陈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