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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道契结长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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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空而来的炼虚元真白衣猎猎,眉目霜冷,墨黑的眼中的能冰封万里的冷厉。
他没有给底下的人辩白的机会,一剑斩下,便将他们肉身连同魂魄一起化为齑粉。
寒归云松开将要启动阵盘的手指,气血上涌,掩面咳出一大口血,沾湿大半手帕。
正待将手帕粉碎,一只玉白的手越过紫衣广袖,将手帕取了过去。
有人将掌心放在他的发顶,凉却不冷,轻轻说:“我在这里。”
心神一松,强行坚持了这许多天的肉身终于支持不住,开始崩溃。
身上被寒归云封冻掩饰了的伤口也开始流血。
白衣元真将倒下的人揽入怀中,小心拥抱。
怀中的青年紫色衣衫已经染红大半,苍清不敢赶路,将他小心放在榻上。
玉白的手端起一只玉瓶,将瓶中药缓缓喂入弟子口中,寒归云在缓缓入口的灵液中神魂沉入宁静的黑暗之中。
修长执剑的手轻轻拉开腰带,腰带上的道文禁制微微放光,然后又在苍清识海亮起的师徒契印中沉寂下去,任炼虚元真动作。
神识仔细而小心地在弟子肉身中巡视而过,苍清挥手间将木桶中注满水,无数装满灵丹的瓶子悬空,瓶中灵丹按特殊手法和顺序被化入水中。
桶中水颜色几经变化,最终归于淡红色,随着热气弥散清甜丹香。
小心翼翼将寒归云放入木桶,苍清白色广袖打湿大半,鬓边发丝也落入水中,炼虚元真却丝毫不觉,只是动作轻柔地掬起一捧水,将小弟子的发打湿,慢慢梳洗。
他幼年入宗门,地位极高,不要说如此给人如此洗发,即便是倒一盏茶也少有,然而如今做来,却自然而然,如同水到渠成。
苍清知道自己钟情这个人,但也是今日才明白,不论他是何模样,不论他们何时相遇,他都会对这个人倾心。
世事的确有几分奇妙,过去从来冰冷无心的寂灭苍清竟也会动情。
将发洗净蒸干后,苍清一只手贴在桶壁,让桶中水一直维持温热而不烫人,另一只手灵力散出,半空中的玉瓶又依次倾入丹药。
直到水渐渐归云无色,他才伸手将弟子从水中抱出,仔细穿上衣衫,放在榻上。
然后自然而然倾身,将唇印在寒归云额心。
一触即分。
映入回来的温其玉眼中的,便是这样的情景。
榻上的人紫衣潋滟,鸦发葳蕤,静静沉睡。
而倾身的白衣元真面容俊美绝伦,神色宁静柔和,哪怕轮廓冰冷依旧,低垂的眼睫下却是悠长的温柔。
白衣元真为沉睡的人拉好丝被,又布下结界,这才侧过头。
“元真……”温其玉声音艰涩。
苍清微微颔首,道:“本座先谢过道友救归云,改日本座亲自下拜帖往剑宗致谢。”
一句话便将温其玉与寒归云的因果揽到了自己头上,若寻常人能让与元婴真人的因果变作与炼虚元真的因果必然求之不及,然——
青衣元君道:“元真言重,能帮到归……寒真人亦我所愿。”
白衣元真不置一词。
一道令符打出,一炷香之后虞和轩的掌事和玄元游历到此的弟子都等在剑宗驻地之外。
苍清:“上水何氏全族圈禁,欲逃者就地斩杀。”
他的语气平淡清静,却让一个修真家族就此除名。
与温其玉微微颔首,炼虚元真便抱起弟子登上云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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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冰玉床边,苍清摩挲着手中玉简,目光落在玉床上沉睡的人。
寒归云这一次肉身所受之伤除非是传说中的灵药,否则哪怕用药修复,肉身也极易崩溃。
现下却有一法,只是——
他担心弟子不愿。
玉白指尖自鬓边拂过,良久,白衣元真唇边泻出低低的笑。
不愿又如何?
修道之人寿数千万,总会愿意的。
抱起寒归云,一步踏出,消失在玄元宗内。
再出现时,已是他过去在宗外的一处洞府。
将怀中的人小心放下,苍清圆润的指甲在手腕割下,切开了一道整齐口子。
盘膝坐下,另一只手在身前结印,从伤口流出的血淌落地上,又在地上蜿蜒出玄奥图文。
日升月落。
这一场放血持续了许久,而地上的图文越来越大,直到连岑皇都感叹一个人族身体中如何来的那样多的血,图文终于完成。
完成的图文与其说是图文,不如说是契文
涅髓珠中,赤金双瞳的妖修面色复杂,最终仍未出手打断。
此事于寒归云于他都有利,何必阻止?
至于寒归云的意思?那也要等到他恢复记忆和修为能解开这道契再说。
苍清右手法印结到最后一个,他将躺在一边的人抱起放在契文中央,划破双腕。
然后划破心口,刺破心脏,取出一滴莹莹心头血。
没有顾得上愈合伤口,他将心头血从寒归云口中喂入。
血珠凝聚如珊瑚,自喉咙滑下,而白衣元真最后一个法印也开始艰难地结,直到法印最后一指掐完,绘成契文的血液慢慢活了过来。
血液自寒归云左腕流入,而紫衣青年自己的鲜血自右腕流出,流入苍清身体。
直到寒归云体内大半血液被换,这场结契才终于走到尾声。
挥散凝在弟子手腕的灵气,元婴真人伤口开始慢慢愈合,完全愈合的那一瞬,洞府上空自苍清结印便开始聚集的劫云终于落下。
炼虚元真转身出洞府,不用法器,不结结界,甚至撤去护体的灵力剑意,一步一步向半空而去,每走一步便有一道劫雷落下。
九劫逆运。
九劫之后劫云散去。
云破日出的一刹那,本便面色微白的炼虚元真身体绽开数道伤痕,筋脉隐隐作痛。
而洞府中,寒归云身体的伤肉眼可见好转,崩溃边缘的肉身慢慢自行愈合。
岑皇悠悠一叹:“都道凤凰一族痴情,然而世间比凤凰一族更痴者又何尝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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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归云醒来时,窗外日色正好,苍清留下的玉符传出炼虚元真清冽的声音:“为师闭关进阶炼虚中期,归云善自修养。”
冰白指尖捏着玉符,寒归云冥冥中有所感,只是这感应来得太急走得太快,最终也只是在心里留下一缕痕迹便再寻不得。
目光落在涅髓珠上,年轻的元婴真人微微疑惑道:“可知师尊如何帮我修复好肉身的?”
他的肉身自己岂会不知,即便用天材地宝蕴养修复,也绝无可能似如今一般。
岑皇挑起眉,做出惊奇样子:“本座耗了许多灵力沉睡修养并不知晓,怎么,你的伤竟全好了?”
寒归云顿了顿,而后道:“是么……”
未曾回答岑皇所问,留下玉符向昭华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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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峰上,宗主明真神色凝重,又问了一遍:“你可决定了,不后悔?”
又道:“梵光阁测心,即便玄元乃至广元历史上惊才绝艳之辈也曾在其中道心受损,终身未曾寸进。”
梵光阁清衍仙君在近古之始上尊陨落后建立,内镇九天离明灯,九天离明灯乃上品灵宝,可照见人世痴嗔爱恨。
玄元其余功法弟子可凭身份修为抑或是贡献览阅,然而三典五经七录十三法即便是亲传弟子选定后也不能更改。
但也并非没有例外,若有弟子想半途改修,可闯梵光阁,梵光阁九层,若能闯过四层可阅七录十三法,若闯过六层可阅五经,九层可阅三典。
自有记载到如今,最高者也不过到八层。
阁上既镇九天离明灯自然多有测心,然而所有炼心的无论试炼幻境,若能勘破自然千般万般好,勘不破,能心境不损已是大幸,更可能的是心境跌落,甚至道心受损。
在玄元先辈看来,当初选择道典之时未曾种好因,即便结出不好的果也该由自己咽下。
寒归云因《印光经》宗门曾允他可挑法器,他未应,在今日请入梵光阁。
紫衣青年神色从容:“无悔。”
“好。”炼虚大修拊掌而笑,“与本座来罢。”
御风在玄元宗瀚海云境落下,明真手中宗主印信微微放光,从印信中打出一道道文悬于瀚海云境之上。
流云漫卷中突生霞光万丈,光辉灿烂,将云境染红大半。
玄元宗望见光辉的弟子都转头望去,封原双目微眯,淡淡道:“梵光阁这么多年后又开了。”
对面苍越元君笑道:“有志气,只是不知是谁?你可要去看看?”
封原懒懒靠在椅背上,“还早着呢。”
而瀚海云境中云层漫卷,化作一座楼阁。
这楼阁除却顶上一盏灯光明灿烂,余下部分皆古朴雅致,半分危险都没有的模样。
寒归云踩在云上,一步一步走进梵光阁。
在宗门已有的记载中,梵光阁分天地人三道。
天问道,地问情,人问法。
紫衣青年脚步未停,踏入人道第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