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似流茧》陌上清烟

2、第二章

　　她刚打开门，一个软软的肉团团，便似小燕子般飞扑了上来。
　　她的手不觉张开，塞了个满怀。
　　香香软软，象个肉肉的糯米糍。
　　软软的嘴巴，湿漉漉地贴上她的脸，“妈妈。”
　　似一只极温软的小手，在她心里挑着。
　　她的泪，突然就下来了。
　　小人儿已盯着她的眼睛看，小胖手儿伸到她面上，笨拙地抹着，“妈妈。”
　　她却已笑了起来，亲了亲小人儿，小人儿便欢欣起来，忘了妈妈额头的那滴泪，翘起圆滚滚的小屁股，从鞋架取过红色拖鞋，蹲着身子，放她脚边。
　　满月般的小脸仰起，滴溜溜的大眼，直直地看着她，清澈无邪的，似一汪泉水，“妈妈，拖鞋。”
　　她只觉得，心都软成了一团，滴出水来。
　　小人儿见她换上自己递的鞋，便欢喜地迈开小胖腿，冲至厨房叫道，“外婆，外婆，妈妈下班回来了。”
　　煤气上的紫砂锅，正咕咕噜噜冒着热气，整个屋子，飘散大骨头的肉香，邹母也没回声，也不知听见没有。
　　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默了默，“妈，你老公打电话你。”
　　里面的身影停了停，哼道，“你回来了啊，他说什么？”
　　“你回个电话他吧。”
　　“这才来一个月，天天电话没停过，还打到你那里去，能说什么，还不是催我回去，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小人儿没人管，你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公司又一大堆事，他又不是不知道，我能回去么？”虽是骂骂咧咧地，却已接过她递的电话，去房间打了起来。
　　小人儿已拿起几张画纸，满面期待地，双手递给她。
　　她便抱过小人儿，坐在沙发上，一一翻看着，小人儿指着画纸上的手牵着的三个人，一一道，“这是妈妈，这是宝宝，这是爸爸。”
　　小人儿又仰起面，嘴巴瘪瘪，“妈妈，爸爸好久没回来了，他不要宝宝了。”
　　她便抱紧小人儿，“爸爸忙，以后不住这里，但他永远爱着宝宝。”
　　“真的吗？”
　　“真的。”
　　小人儿便满足地笑了。
　　她揉了揉已发涩的眼角，“可是，爸爸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住？”
　　“爸爸有自己的事情。”
　　小人儿似乎不太明白，便托着小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地看着她，“妈妈，你不开心吗？”
　　她刚刚垂下的嘴角，便又轻快扬起，“妈妈只要见着宝宝，就是开心的。”
　　电话免提着，那边暴怒的声音，不绝于耳。
　　“你怎么做人老婆的，老公也不管，家乡谁不谴责你？你再不回来，我去找了别的女人，找个十八岁的年青姑娘，你到时别哭。”
　　“你还不回来，以后休想我给你一毛钱，你就等着靠这些没良心的女儿养老吧！”
　　邹母也不说话，只是沉默。
　　“你叫邹墨墨把我的钱马上还给我。”
　　“不是你自己非要借给她的么？说什么钱放在银行不划算，非要放在墨墨那里的？她不是给了比银行高一倍的利息么？”邹母终于有了弱弱反应。
　　“那个没良心的，这样对待恩人，恩将仇报，忘恩负义，我要和她脱离父女关系！”
　　小人儿已傻呵呵地问，“恩将仇报？妈妈，外公在骂人吗？他在骂妈妈吗？”
　　她亲了亲小人儿的脸，“没有，外公，只是在和外婆交流。”
　　小人儿一副满满的求知欲，她实在是不知再如何编下去，便抱着小人儿，去了里间。她呯地关上房门，可那边的声音，还是断续传来。
　　她便低了头，抱紧小人儿，“你告诉妈妈，这张，又画的是什么？”
　　“妈妈，这是外婆。”
　　细细的腰，似喇叭花盛开的袖子，长长的头发，上面缀满了花儿。
　　她满腹的心事，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小人儿抱着葫芦娃，奶声奶气地，指指点点，对着画纸，说的甚为开心。
　　小人儿得她夸奖，坐在小房间的小课桌上，认真捉着彩笔，开始涂涂画画。
　　她便略显欣慰地笑。
　　这个家里，总算有个小人儿，暂时，还是开心的。
　　她的手，在衣橱里微微迟疑，便换上一件碎花纯墨微微宽松呢绒上衫，外罩一件黑色披风，戴上副明晃晃有着长长水晶的金色耳环。
　　Swarovski，很女人的一对耳环。
　　整个人，也似乎多了些生气。
　　镜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扎着长长马尾巴，笑的娇憨可爱的女学生。
　　那个自己，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等到换好衣服，那边电话也挂了。
　　邹妈也不看她，只是半歪坐在沙发说，“墨，我跟你讲，你爸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家务事一窍不通，除了能煮熟饭，什么都不会，他毕竟是我老公，我不管他，他家乡人亲戚都会谴责我的，以后我回老家，都抬不起头来。”
　　她揉了揉太阳穴，“妈，再过几日，我帮你买火车票，你回去吧。”
　　她妈仍是没看她，“你不要怪妈。”
　　她苦笑了下，“你告诉他，钱，我明天就汇过去，包括利息，一分都不少的，只是下次别又要我借钱，借了，又骂我为什么不还，恩将仇报，这样如此反复，妈，我会累的。”
　　邹母神色便略显讪讪，好像是自己的错。
　　邹墨墨更觉无力，换了双豹纹高跟皮鞋，“妈，今晚我有同学来，不回来吃饭了。”
　　小人儿抱着葫芦娃，不知几时已站在楼梯口，嘴巴瘪了瘪，“妈妈。”
　　她抱了抱小人儿，亲了亲，“你乖乖听外婆的话，妈妈很快会回来，明天买好吃的给你，好不好？”
　　小人儿纠结着妈妈要走，和好吃的，哪个更重要，终于还是妈妈最重要，BIE了BIE嘴哇的哭道，“妈妈。”
　　自从她爸爸不回来，这样的情况，便时有发生。
　　她明白，小人儿怕她也和爸爸一样，不再回来。
　　今夜，也许她可以不去。
　　这念头不过一闪，便不知跑到哪里了。
　　她抱住小人儿，耐心地哄了小人儿很久，小人儿终于含着一泡泪，“妈妈，你要早点回来，你回来讲故事给我听。”
　　“妈妈尽量早点回来，若是宝贝想睡了，便自己看故事，好不好？明天妈妈买大兔子玩具给你。”
　　大兔子玩具，小人儿已想了几次，她不是不答应，只是小人儿的玩具已经不少了，可每件玩了两次，就不知扔到哪里了。
　　她不想培养出一个骄奢的小孩子。
　　可是，那样含着一泡眼泪的眼，黑白分明。
　　小人儿的世界，最重要的，便是她了。
　　“好，妈妈不能骗人的。”
　　她的大腿，被小人儿的一泡眼泪，蹭的湿湿漉漉的。
　　她几乎是逃难般，逃离这个家。
　　她坐在驾驶位，狠发了会呆，直到电话又爆炸般响起。
　　她被震的，几乎整个人要弹跳起来。
　　然后又第N次模糊地想，必须换了这个铃声。
　　“墨墨，你在哪里？”是孙志坚欢乐的声音。
　　旁边闹哄哄的人声叫道，“邹墨墨，我们等的好辛苦。”
　　那就是所有人都到了。
　　她一踩油门，车子飞般驶出，不过十分钟，便已停在酒店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