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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魂陨种离心 ...

  •   陆于磊在小镇等了一天一夜,终于再见到牧君案,却见他难得的神思不属,身上那股冰冷的气势更为骇人,他完全不敢靠近对方一丈以内,时时刻刻保持安全距离,生怕遭殃。
      但他心下却越不安稳,反而更想探究对方的身份和经历的事。
      结果不等他问,牧君案首先开口:“你自己去柳陵。”
      “啊?”
      陆于磊瞠目。
      说好的一起去呢!怎么可以这样食言而肥!天山传人你这样是不、对、的、啊!
      牧君案轻描淡写看他一眼,陆于磊不着痕迹退了几步,努力冷静:“牧公子,在下可否问问原因?”
      “不能。”
      却被毫不犹豫拒绝。
      陆于磊一时也心生暗火,但他再一次忍住了:“好,既然牧公子有事耽搁,在下也不会相扰。在下只有一事想问,牧公子与魔教,究竟是何关系?如果牧公子助纣为虐,就算是在下救命恩人,在下也只能将牧公子视为白道敌人,若他日相见……”
      说到这里,他却有些说不下去了。
      一方面,牧君案救下自己一命,还为宫氏姬氏的人解了围,可以看出这并不是一个残忍的人,所以他质问到最后,越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另一方面,牧君案的态度极为漠然,无动于衷,简直就像自己只是单纯地打了个招呼而已。
      可是……这样可怕强大的人,若真有一天,和白道对立……那白道岂非又要耗损无数性命?
      他这样想着,却见牧君案终于动了动。
      也不过是淡淡道:“说完了没?”
      陆于磊怔怔:“……”
      对方眉目清淡,面无表情道:“我救你,不过一时顺手,你不必记在心上。”
      陆于磊被噎住。
      他本想反驳,但他突然反应过来,对方说的,的确是实话,无一字不真。天山遗世独立,本就一贯地不插手江湖纷争。牧君案只不过是偶然经过那里,偶然发现他,偶然心血来潮,偶然做了一件既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的事。他不考虑原因和后果,是完完全全地一时顺手。
      这种事,在他心中,甚至不曾停留分毫,就像人要吃饭喝水那样自然无比。
      可亲身经历过魔教追杀、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脱的陆于磊,却是无法做到像他那么坦然而平静的。
      想到这里,陆于磊终于放弃了劝说,长叹一声道:“是在下唐突了。那么牧公子,保重。愿他日再见,你我最起码不要是敌人。”
      说完他大踏步离开了。牧君案收拾好了东西——其实这一路他也没多少行李,无非是一把剑、一些银两、一件换穿的衣服罢了,然后他也走了。
      他的目的地,正是梁紫宿和天袭栖身的别院。

      那天梁紫宿说破了天袭的身份后,即使是一向心如铁石坚定的牧君案,也不由得有一瞬的惘然。每当他想起昔日的宁青梧失去了所有记忆,成了与他对面不再相识、只一心依赖梁紫宿的天袭,他就恨不得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
      但那夜,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天山纷纷扬扬的雪似乎覆盖了六合八荒,一眼望去,苍山尽白,天地茫茫。他与他千里逃亡,身后追兵无数、尸横遍野,他们也全身是血,连里衣都被那嫣红浸透了。
      宁青梧比他伤得更重,风雪中,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的整个人都是无力的、苍白的、血腥的,唯有唇边的笑,始终不曾消失,有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固执:“君案,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能活下去!”
      ——就是这样的固执,牢牢地在他心上留下了不同寻常的烙印,铭心刻骨,镌入了灵魂里。以至于在这种想要放弃、茫然的时候,如影随形。
      牧君案想,果然是孽缘,都这样了,还要来旁敲侧击地提醒他坚持下去、追查到底么?
      如果你要拒绝我,最好从一开始就不要靠近。荒唐的是,明明那一晚色授魂与时,我已经快要触及到你,却还是中了你的计,竟然什么也不分辨清楚,就想要彻底离开。
      这一次,你休想再轻易骗到我!

      紫宸危楼,九天欲揽月,清光尽挥洒。
      这是唐书翰第一次登上紫宸危楼。十二白玉栏,高处不胜清寒,却也看尽世间繁芜。他只能在心底感叹:好一座“人间白玉京”!果然不负盛名!
      但唐书翰毕竟是一派之主,阅历非凡、定力十足,何况现在唐门倾颓。他看完这难得一见的奇景,立刻收心,向对面长身玉立、一副贵族子弟样的人笑道:“北堂家主,你要的东西,我已带来了。”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是小巧玲珑的透明的水晶小瓶。
      夜色中,那水晶小瓶也掩不了绚烂的光辉,晶莹剔透,瓶中有微微荡漾的水,色作淡青,如月光下清清浅浅的翠竹。
      北堂夺接过那水瓶:“多谢唐门主倾力相助。”
      “应该的。”唐书翰不动声色,“但不知如今魔教即将大举进犯中原,冒充陆盟主的梁文海又召集江湖众齐聚柳陵,为何北堂家主反而主动远离,来到岭南呢?”
      北堂夺冷笑:“唐门主,梁文海摆明了要有大动作,也不知魔教是否要与他里应外合,或者定下其他什么计策,我明知他对北堂氏不满,却还要去掠其锋芒么?”
      “所以是……韬光养晦?”
      唐书翰带了一点试探。
      北堂夺却不屑轻哼:“不,我是在未雨绸缪。”
      唐书翰疑惑。
      “青梧消失,已经有三个月了。”北堂夺却转了话题,不明所以道了这一句。唐书翰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继续听下去。良久,北堂夺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水瓶,低声道:“终于,要开始了。”

      小镇别院的房间内,眉间隐隐阴郁的男子正听着下属的报告,突然有人轻轻敲门。梁紫宿示意开门,却见是一个婢女。
      这婢女是他指派贴身服侍天袭的两个婢女之一,一向谨慎仔细、乖顺体贴。
      她是个有分寸的人,绝不会拿什么小事来烦扰生杀予夺的魔教少主。
      梁紫宿不动声色:“此来何事?”
      婢女脸色有些苍白:“禀少主,今早属下发现公子的另一位贴身婢女为公子的饭菜试毒不久后死在了厨房,当时正是早膳时分,所幸发现及时,公子并没有中毒。”
      梁紫宿心中一惊,表面仍旧从容,但他已经挥退那个报告的下属,道:“去曦阁。”
      曦阁正是天袭居住的地方。
      到了曦阁,梁紫宿看到天袭正坐在前堂,身边所有下人都在旁边垂手而立,其中包括厨房的管事。而天袭面前的地下,用白布蒙着一具尸体,隐约可见面容,正是那死去的贴身婢女,面色微青,唇色泛紫,明显的中毒症状。
      他刚刚踏入门槛,下人们看到他,都不由抖了抖,纷纷跪下。
      “紫宿。”
      天袭微笑唤了一声。
      “查到了什么吗?”
      尽管知道天袭很安全,但一路上,梁紫宿还是心绪难定,实在是潜夜之毒的事情也给他留下了一点阴影,他一听到毒和天袭——也就是失忆的宁青梧,扯上关系,就难以平静。此刻见到天袭一如平常美好的笑容,他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才终于放心,上前问。
      天袭失望道:“没有……我,我不知道怎么问……全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问了也是费力气。”
      不知道怎么问……
      梁紫宿心中一痛。
      如果没有服下潜夜,没有失忆,那么聪明骄傲那么通晓世情的宁青梧,怎么可能连对这种事,都那么束手无策?
      他凝视天袭,想从天袭脸上找出一些不一样的、熟悉的神情,但一无所获。
      侥幸而已。
      “无妨,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们暂时留在这几天,我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他拂去眉间阴郁,缓缓微笑,情意缱绻。
      天袭对他十分信任,放松地也笑了:“好。”
      眉目之间,温润隽秀,没有一点点猜疑和防备,琉璃般的眼清澈透底。
      如果能永远这么单纯,似乎……也未尝不好?
      梁紫宿略蹙了蹙眉,最后舒展开来,这样想着,眼前却忽然闪过一张相似、愤怒而失去理智的容颜。几许烦躁蹿上心头,他挥退所有下人,包括尸体也被人清理了,便对着天袭笑语晏晏:“你身边缺了一个服侍的人,多有不便,我让红霜另外从暗香阁再调个善解人意的来,如何?”
      天袭想了想,莫名的情绪低落了下去,一双清透璀璨的眼也黯淡了一瞬:“不要,我想自己找个……”
      自从找到天袭,他还从没这么失落过,梁紫宿立刻有些担忧:“怎么不开心了?”
      天袭摇摇头,却没说话。
      只是一抹孩子般的委屈,没有掩藏成功,还是流露了几分。
      梁紫宿顿时万分心疼,哄了他好几句,他才犹犹豫豫嗫嚅般道:“红霜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好几次单独遇到她……”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不想要她的人……”
      “那就不要。”梁紫宿的语气十分轻柔,将他拥入怀中。他们身高仿佛,梁紫宿稍微低头,触到颈间散落的墨发,还有那柔软润泽的肌肤,感觉心底有什么融化成了水。他一边轻吻唇边的肌肤,一边低声道,“那就依你。天袭,只要你肯永远留在我身边,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第二天,红霜回来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立刻去找梁紫宿。
      “少主,此事极其严重。”她难得严肃,虽然神态中依旧不乏一贯的妖娆,“我们在别院布置得十分森严,什么样的人,竟然可以渗透进来,还在厨房的饭菜下毒?若不是……”
      “红霜护法。”
      梁紫宿转过身来,眉间隐隐戾气。他淡淡道,“这件事你别管,我已经另外给了你任务,你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便可以提前去柳陵了。我会留在这里几天,彻查此事。”
      作为一个心思细腻敏锐的女人,红霜有些察觉到了什么,但她并没有仔细分辨,只是愕然了一瞬,道:“那属下是否再抽调一个婢女服侍天袭公子?”
      梁紫宿道:“不用了。他找了个平时洒扫庭院的丫环。我看过,那女子虽然有些木讷,但胜在性格老实忠诚。”
      红霜张口结舌,心有不甘,最终还是无计可施地走了。
      她一走,屏风后便转出一个人来。
      此人垂头道:“少主,属下昨日验尸,发现了一些端倪。”
      “说。”
      梁紫宿沉声。
      “那位婢女的最终死因并非是中毒,而是窒息而死。否则依其毒性,她死后两个时辰之内,内脏必定会有所腐蚀,脸上的青色也不会那么浅。”
      窒息而死?
      那就是说,凶手必定在婢女试毒以前,还身在厨房?
      “她的死亡,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辰初三刻。”
      也许……那个时候,凶手还留在厨房没有走?毕竟那时,厨房要准备早膳,人员繁忙,而且戒备森严,想要混出去,也不是想象得那么简单!
      “传令下去,仔细给我搜一遍整个别院,盘查每一个人,尤其是昨天早膳时分出入厨房的人。”
      “少主,曦阁也要查吗?”
      “当然,而且是重中之重。我绝不允许凶手继续对天袭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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