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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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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夏末秋初,整个北方地区数日来十分罕见地持续着阴郁闷热天气。
“秋老虎”威风凛凛地盘踞在临江上空,傲然俯视着地面上燥热难耐的人群。
在渭水,只要离开空调房,路上行人就恨不得将身上那层皮扒下来抖擞几下晾凉干透透气。
市中心步行街的水池里整天泡着不少嬉笑打闹的小朋友。
将近傍晚时分,天色渐暗。
“哔——,哔——”
随着两声长音提示,甄翔推开水杯,探长手臂摸索着从几摞稿纸的夹缝中拿起手机查看短信。
一个陌生的号码……
“家4妻”
屏幕上显示的稀松平常却又难名意义的三个字令甄翔心惊不已:将近四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 …
他强制按耐住狂跳不已的心脏,顾不得跌落下办公桌的圆珠笔,跑进刘庆荣的办公室。
屋里没人。
甄翔来不及思虑,他一只手攥着还未看完的演播稿拔腿奔出办公室。
一号厅,二号厅,一直找到七号厅甄翔才碰见他急于寻找的节目组组长张新超。
“张组,今晚的直播我出不了。家里有急事,我必须立刻回去看看。”
张新超正在指挥节目组布置即将在周末播出的“一周财经综述”的录制现场,听见甄翔说话,转过头来时还没来得及合拢他半张的嘴唇。
“甄翔,别跟我开这种过火的玩笑。差两个多小时直播,你现在跟我说上不了?”张新超一脸的不可置信。
“超哥,真的是家里出了事,要不我也不会给你出这样的难题。”甄翔脸上焦急的神情和前额细密的汗珠都向张新超显示这一切不似作伪。
“沈兴明不是在么?可以让他临时顶替我一下。我这就把演播稿和新闻背景资料给他。”说罢,甄翔就想转身,被张新超一把抓住手腕紧紧扣住。
“等下,你不能走。沈兴明要跟王颖梅一起上国内经济新闻,怎么走得开。”
张新超很为难。
一是,他知道甄翔说的“家里”肯定不是指甄翔自己的那个北区公寓,而是指住在渭水市委大院里的那位。况且不到万不得已甄翔绝对不会开口管他叫超哥,他只比甄翔大六天。
二是,如果现在放跑甄翔就意味着节目弄不好会开天窗,别说他一个小小的节目组组长,这是连台长都承担不下来的大事。
“这么大的事你干嘛不和刘总直接说,跟我请假不是成笑话了吗?再说,你甩下张大美女一个人耍单就不带心疼的?” 张新超使出缓兵之计,能拖多久算多久。另一只空闲着的手已经伸进裤兜抓出了手机。
这是故意要让他给老学长下不来台么?亦或是想给自己出难题?甄翔扫了一圈正忙得热火朝天的七号厅,又收回目光瞥了张新超一眼,强压住内心焦虑故作轻松地说:“这档节目不是你们节目组的么,当然现管要比县官管用。”
张新超没接这个球,瞅了瞅甄翔身上的T恤衫和短裤,很严肃地对甄翔说:“别,这事情我可做不了主。估计请假肯定是不行的。我这就给刘总电话,你还是先去换装。咱们看能不能争取将直播改成录制。”
张新超看着这个台柱主播跑向更衣室的背影,按下了经济频道总监刘庆荣的电话号码。
就在省台经济频道因为甄翔造成的临时调整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渭水城南一个蔫头耷脑穿着邋遢的男人站在市属重点学校师大附中的门前,正举着手掌嗫嚅地询问一个从校门出来晚归的学生。
“小同学,帮帮忙,这个外国字怎么念啊?”
少年看看那男人手掌里写的字,又好奇地打量着男人:“好象念迪克。我英文不是很好,也不是很确定。你再问问别人吧。”
男人客气地冲少年的背影笑了笑,继续伸头望向校园。
这时,刚走出校门结伴而行的两名女学生又被男人拉住。
“姑娘,请你们帮我一下,看看这个字怎么读。”
两个女孩儿在短暂的诧异过后,看向他举到跟前的手掌上写着:Dick。
“戴克。”那个胖乎乎的小丫头张口说道。
紧接着,旁边的高个儿女生捅了同伴一下:“老师说你偏科你还不服,这明明念迪克好吗?!两个辅音中间加一个元音并且以E结尾,元音才发它本身的音。这个明明不是。”
“就没有个例外吗?”胖丫头没有生气,满脸笑容地噘着嘴反问自己的好友。
“嘿,我还骗你不成。”说着高个子姑娘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英汉字典,翻到某一页,“你自己看,这音标是不是念迪克!”
胖丫头看过字典之后,抬头看向男人:“大叔,这个字念迪克。”然后一指高个子女孩,“她是我们班英语课代表,你看随身都带着字典呢。迪克,没错的。”
“谢谢,太谢谢你们了,问了好几个人了,都说拿不准。”男人冲两个姑娘鞠了个躬,“迪克,是这么念吧?”
“对,迪克。”两位女生冲男人挥挥手走开时,还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渭水市印刷厂宿舍,坐落在这座城市的东北角,这块地界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太阳村。早先这里是成片的农田,家家户户世世代代种向日葵,所以得了这么个美名。
五十年代重铸工业体系,渭水市政府将市属印刷厂给安置在了这里。
那时候凡事讲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印刷厂就在工厂旁边建起了自己的职工宿舍。
近年来,污染企业外迁,印刷厂虽然迁出了,但是职工宿舍楼还都保留在这里。
由于印刷厂职工子弟相继长大,再加上最主要的是改革开放以后人员流动频繁,不少真有出息的或旁门左道捞着钱的都相继在高档小区购买了新房子,将父母给接了过去。还有些子弟大学毕业留在外省工作,老人去世后,房子也自然空了出来。
由于印刷厂宿舍的房子是只可承租不能买卖,房主们纷纷通过中介公司将空置不用的房子出租给他人使用,他们自己则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赚些外快。
不过,有家庭条件比较优越的,就一定有家庭经济相对吃紧的。
还是有许多退了休的老职工留在了这个大院里,不想增加儿女的负担,他们守着墙角旁粗壮的老槐树过着并不宽裕但也乐得自在的退休生活。
这时候,老槐树下就聚着一帮老头儿。
大院里的齐老汉和王老头儿正守在棋盘两端鏖战。
王老汉这边众人聚集,齐大爷那头就他自己个儿。
齐老伯的眉头皱得紧紧地,目光死盯着对方的落子。
“你去帮老齐看看,他都要输了。”王老汉身后的一个大爷捅咕着身边的同伴。
“我不去,回回帮他,他回回输了甩脸子。我又不欠他的。”那个被捅咕的老人摇着头,一脸的不忿。
齐老头刚把对方的炮架子给拆了,一听这话抬起头要反驳,呆愣几秒之后指着众人身后:“嘿,上海滩许文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