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比不是好孩子》薄涵

3、莫然的男孩儿

　　当我把住校申请连同我爸爸颤抖地写下的签字交到班主任手上时，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儿。我知道这条路是无法回头了。
　　班主任有些狐疑地抬起头，他问我：“林菲，住校是很耽误学习的，你真的考虑清楚了么？”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天知道我尽了多么大的努力才让自己装得那么平静。
　　班主任似乎还不死心，他又说：“真的不更改了吗？”
　　我动了动嘴唇，说：“我爸爸同意了。”这似乎是个答非所问的回答，但我想表达的是：“如果我爸爸不同意，我还可以更改。”
　　班主任不再说什么了，他只是告诉我：“我去和后勤的周老师说一下儿，你下午就可以搬进去了。”
　　我慢慢地挪回到座位上，屁股一挨凳子便趴在桌子上。突然有人“叭”地拍了我一下儿，不用问，那个人肯定是莫然。接着，她把嘴贴住我的耳边，含情脉脉地问我：“怎么样？小绵羊同意了吧？”听她的口气，好像早就对这事儿十拿九稳似的。我抬起头，又轻轻地点了点。
　　莫然更得意了，她把头枕在我的肩膀上，一边玩弄我的笔，一边说：“早知道小绵羊会同意的，他就是个势利眼，对你们这些好学生好的不得了。你要是说他是你儿子，他也会陪着笑脸承认的。”
　　“行了，行了，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莫然这人一高兴起来就没完没了，还特爱耍贫嘴。我如果不及时制止，她肯定还要变本加厉地胡说八道。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么？对了，你多会儿搬来和我住呢？”
　　“还没定呢，你怎么知道跟你住？”
　　“自由选择，你不跟我住，跟谁住呀？到底是多会儿？”
　　“下午。”
　　“下午！你没搞错吧？小绵羊多会儿办事这么神速了？唉，林菲，要我说呀，你就是一妖精，把小绵羊都整的这么服服帖帖的。”莫然这小子最近因为《小时代》，恶补郭敬明的小说，一准儿受了《梦里花落知多少》的传染，说话不是“丫儿”就是“你大爷的”，现在把我都称呼为“妖精”了。
　　“行了，行了，少贫了，上课去吧啊！”每次我斗不过莫然的时候，上课铃都会来帮我。可这次都老半天了，上课铃还不来拯救我，只好我亲自“清场“了。
　　“你烦我了吧？烦我就早说嘛，我跟我哥儿们唠一会儿。好了，别的我也不说了，中午放学等我，我帮你搬家。“莫然说完潇洒地一甩头发，抬屁股走人了。
　　放学铃响了，我开始收拾书包。刚把物理书装进书包，莫然就一巴掌拍得我骨质疏松。我立刻用我的嘴巴回敬她：“你以后下手能不能轻点儿？不是说让我等你吗？怎么跑得比我还快？”
　　莫然马上摆出一副进山上香的样子，双手合十冲我点头哈腰的，“I’m sorry,very sorry。下次不敢了。我着急嘛！拖了这么久才办成的事儿，当然要更快了，以免夜长梦多嘛。”
　　我拿莫然向来是没有办法的，只能拎起书包跟她走出教室。
　　“唉、唉、你这是要干嘛？”看到我往车棚方向走去，莫然一把拉住我。
　　“明知故问，当然是推车回家了。”
　　“推车搬家？你有病呀？！打车吧！”
　　“打车？我身上可没带那么多钱。”爸爸和我一年四季，不论刮风下雨都是以步当车的，就连过年过节都不舍得打一回车。打车搬家，这可是我想都没想过的事儿。我顿了一下儿又说：“再说，又没多少东西，我和你一人带一点儿就带回来了。”
　　“我和你带？我可没骑自行车啊！好吧，好吧，打车的钱我出总行了吧？”莫然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大小姐的派头。
　　“可是，可是……”还没等我“可是”出来个结果，莫然就强行把我扯到了校门口，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说：“走吧，走吧，可是个屁呀！”
　　到了校门口我终于知道莫然生拉硬扯地叫我打车的真正原因了，原来早已有一群莫然手下的“弟兄”守候在那儿了。莫然是个“混混”，说的好听点儿“社会青年”。不过她也不是纯粹的“社会青年”，因为她毕竟还在学校上课。可是这也不妨碍她结识很多社会上的无业游民。她常常跟我讲她跟她的那些所谓的“朋友”如何打群架，如何在酒吧里狂饮烂醉，然后不回家玩一个通宵。有的时候，我很为她担心，怕她出事儿。但她说她的“兄弟们”是很讲“义气”的。她是个堕落的女孩子，但这并不说明她是个坏孩子。相反，我认为她很可爱，甚至在有些时候我会怀疑自己有一天会爱上她，尽管我不是“拉拉”。莫然身边的BF常常换，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她是个美丽的女孩子。她总是会妩媚地一笑，然后勾走你的心。她自己称之为“风情万种”，我承认这是个很恰到好处的形容词。
　　今天站在我们不远处，并且我们正在不断接近的几个男孩儿好像不是“社会”上的，因为我总觉得在校园里见过，虽然我不常在学校走动，认识的人不多，但我绝对不会怀疑自己的“记忆力”。而且还有一点足以证明我的观点是非常正确的，那就是，这五个人中有三个是穿着校服上衣的。
　　看到我和莫然逐渐接近，其中有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儿跑了过来。莫然指着他对我说：“这是我新任男友伊凡。”然后，等那个男孩儿跑到我们面前，又指着我对他说：“这是我好朋友林菲。”
　　“林菲？久仰大名！年级第一，是吗？”伊凡冲我笑了，很阳光的笑，并且伸出了右手。
　　我很尴尬地笑了一下儿，算是回答。然后只是抬了抬右手，并没有伸出去。我在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女孩儿。
　　“哎呀，都是自己人嘛！还扭扭捏捏地干嘛？”莫然用一种嗔怪的声音说道，并且拽过我的右手，硬给摁在了伊凡的手里。
　　我勉强地弯了弯手掌，算是握了吧。
　　看着我们握完手，莫然满意地笑了，跑去招呼别的“兄弟”了。伊凡又冲我笑了一下儿，转过头去看着莫然的背影说：“她就是这个样子，非要别人像她一样懂“江湖规矩”才行。你别见怪啊。”说完他又扭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也向莫然那伙人走了过去。心理却在想：“莫然什么样，我不比你清楚吗？用得着你说？你是他第几个男朋友啊？”想是这样想，不过我真的由衷地认为莫然这回没有选错人。
　　我走到莫然身边的时候，莫然正在和那几位“拽拽”的男生聊得热火朝天呢。见我过来了，莫然又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我肩上，开始介绍：“这是我好朋友林菲。”每次莫然和我的“重逢”都是以她“武力”的一掌开始的。我默默地叹了口气，只好默认了这个无法改变得事实。
　　接着，她又按照从左向右的顺序，开始为我介绍她的“兄弟”：“大豆，毛毛，旺财和肥仔”。听完她的介绍，我附在她的耳朵上问：“怎么全都是外号儿？”莫然冲我一笑，露出白的闪光的牙齿说：“是呀，当然，我是不会给我的白马王子起绰号了。”
　　这丫头片子太厉害了，连我没说的潜台词都猜到了。
　　莫然话音没落，伊凡就站在了她的另一边。
　　肥仔拦下两辆车，我们就开始往车里钻。我、莫然和伊凡一辆，另外四个下一辆，莫然这小子倒没重色轻友，她让伊凡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她和我坐在后排。
　　路上，莫然问我：“怎么样？我的白马王子帅吧？”
　　我点点头。
　　其实跟莫然在一起的时候，不论她说什么，我一般都会点点头，说“是”。除了让我实在忍无可忍的愚蠢问题外，例如有一回莫然问了我一个万般无聊的问题：“你说小绵羊是个女的吧？”我使劲儿地摇头：“你脑子进水了吧？”好像只有这一次，我予以了一个否定的回答。
　　听完我的回答，莫然疯狂地大笑三声，然后伊凡扭了过来，一脸狐疑地望着我们。莫然立刻停止了笑声，装起了淑女：“伊凡，你看人家干什么？”
　　我的天，我还从来没见这小蹄子这么sao过呢，真是吓死我了。
　　伊凡微微笑了一下儿，扭过去了。
　　莫然好像在地上看见了我掉的鸡皮疙瘩，于是附在我耳边说：“你懂什么？对于自己喜欢的男人一定要温柔，即使他知道你在别人面前像个母夜叉。在他面前，你一定要装成林黛玉。”说完，又含情脉脉地望了我一眼。
　　我实在忍无可忍，反唇相讥：“那要是装得不像呢？”
　　莫然白了我一眼，特风尘地幽幽地说：“不像也得装。哎，谁让那些男人都喜欢女人这样呢？”然后还特别无奈地摇摇头，好像这歪理是别人强加给她似的。
　　听了她的话，我差点就拔出一把刀来求她杀了我了，这样的情感骚扰让我真是一心求死。
　　幸好我身上一般不备利器，否则我没命不说，那位“的哥”肯定还以为大白天遇上拦路打劫的了。所以我干脆不理莫然了，让她自个儿尽情地发骚去吧。我扭过头，目视前方，眼不见，心不烦。
　　伊凡的背影挡在我的眼前。认真地看去，那确实是一个迷人的背影。我心悦诚服地点了一下头，口中默默念叨了一句：“真的很帅。”
　　汽车七扭八拐地进了胡同，我家的门已经清晰可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