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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八十难 甚念(补齐) ...

  •   收到傅其轩的信时,季染彤以为自己在做梦,并不是这件事有多玄幻,这五年每年一封还是有的,让她不可置信的是信上唯有两个字——
      甚念。
      总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写信给大哥,大哥讲了些前线的困难,但都不是大问题。季染彤把两个字描摹到另外纸上,一笔一划地拆开复制,试图从里面找出凝滞。
      结果她写了几百张纸的“甚念”,整个熙兆宫的人走路的声音也越放越轻,恨不能彻底没有存在感。
      傅枷纠结到底要不要上前安慰一下母妃,他今年已经十岁,对父皇的印象逐渐模糊,更不用说出生没多久就父子分离的傅桐。他试图使眼色给弟弟,可惜弟弟一板一眼地练字,看都不看他一眼。傅枷小少年这种时候就分外想念和自己心有灵犀的傅彬。
      “娘娘,大皇子上午进宫了。”燕归实在不想打扰对着字发呆的主子,但事关大皇子,不得不报。
      季染彤回神,漫不经心道:“又是打着祭奠贵妃的旗号?”
      “不错。”
      “三年孝期已过,咱们大皇子的婚事可以开始相看了。”季染彤站起身来,昔年那个和她过不了三言两语的少年还有两年就要弱冠了,这正妻得好好选。左右她前两年一直在给傅安看夫婿,对这京中的门阀贵族再是了解不过。
      燕归却没有立刻附和主子,季染彤狐疑地问道:“还有什么?”
      “大皇子走的时候带走了一个宫女,贤妃宫里的。”
      季染彤被这盆狗血熏得有些想吐,于是她摆手示意燕归不用跟上,一个人走到屋外透气,嘴里说道:
      “本宫缓缓。”

      傅其轩第二封信到的时候,季染彤已经知道上次傅其轩做了怎样的决策。北燕的皇帝也到了战场上,双王之战,气势不同凡响。只是大魏和南边的战事在前,拖得越久就越是吃亏。因此傅其轩用真假美猴王之法,诱敌深入,骗走了燕王。与群龙无首的燕国大部队背水一战,等燕王发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后,大势已去。
      这封信给了一个归期,冰封雪飘,天寒地冻的冬日。
      此时是盛夏。季染彤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小燕公公都不忍心把这些惹人烦的消息说出来。
      “你说,贤妃宫里的那个宫女有了身孕?大皇子已经把她扶成了妾侍?”季染彤一边笑一边摇头,“张月蓉一死,本宫就知道傅格是要走上歪路的。但怎么也没想到,他摇摆几年,竟然下了最臭的一步棋。”
      燕归偷眼看自家主子,即便是这样的大笑,依然美得不可方物。好像皇上离开的这几年,时间没从她身上过似的。
      “可不是?贤妃若是真心合作,最起码也会送一个家中的庶女过去,现在竟是用一个宫女就把大皇子打发了,这是摆明不想扯上袁家。”
      “贤妃可不傻,她和本宫相安无事这几年,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那可是要一鸣惊人的。”季染彤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说来本宫无意与他为难,到底是皇上的长子,你说说看刑部尚书之女可辱没了他的身份?”
      燕归头摇得殷勤。
      季染彤故作无辜得叹气:“嫡妻进门之前就弄出孩子,幸亏本宫还没下懿旨,不然可就把李大人得罪狠了。”
      “碧袖,去,让廉家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再让本宫的母亲和李夫人好好地演一场戏。”
      碧袖应声而去。娘娘之前那么用心地挑人她就觉得不对劲,果然还是娘娘眼光毒辣,知道大皇子是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
      季染彤又把安安叫出来,看着只比她矮了半个头的少女,心里就涌出无限感慨来。生傅桐的时候伤身,以后可能也不会有孩子了。傅安在她身边六年,和亲生女儿也没差了。
      “安安,你父皇年末可能就要回来了。”
      傅安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喜。
      季染彤摸了摸她的头发,慢慢道:“你今年及笄,要宣布婚讯,本宫和你父皇顶多留你两三年,你和我们待的时间也没有多久了。国库空虚,你的公主府还没动工,本来你今年应该要独自住到惜花阁去,但本宫没让内务府插手。”
      她说到这儿,停下来看了一眼傅安。
      “孩儿并不想搬出去,娘娘的安排很好。”傅安的聪慧灵巧足以省去季染彤问话的工夫。
      季染彤闻言一笑,又问她女红学习的情况。她是个外来户,嫁的还是皇家,每年傅其轩生日或是过节都没有送过自己绣出来的东西,不是淫诗就是艳曲。
      “基本都会了,娘娘,刺绣师傅前两天还说孩儿可以出师了。”
      “本宫也想着你的手上活计不会太差,不像你桂圆弟弟,学什么都三心二意,君子六艺没一样拿得出手。”
      “母妃,你又说我坏话!”下学的桂圆气鼓鼓地从门后钻出来。
      季染彤冷哼一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就许你躲门后,不需母亲和姐姐指出你的缺点了?”
      桂圆说不过季染彤,深恨自己不像二哥,出口成章,妙语连珠,肯定能把母妃比下去。
      晚饭的时候桂圆就把这事忘到脑后去了,反而想起了另一件事。
      “母妃,孩儿今天听到有人在议论您。”
      “哦?”季染彤看了朱衣一样,见朱衣面无异色,也就心中有数。
      “有两个宫女说您和吴婕妤磨镜,这‘磨镜’是个什么意思?”
      小燕公公急得想把那些嚼舌头的宫女拖出来打死,面对小主子琉璃般清澈的眼睛,只能败下阵来,等着娘娘亲自解答。
      季染彤把筷子放下,几个孩子不由得跟着放下筷子,背部挺直。傅安隐约能感觉到意思,因此最为严肃。傅桐把嘴里的食物不紧不慢地咽下去之后,才目不转睛地看向母妃。
      这孩子实在太像傅其轩了,压力山大的季染彤本来是想和孩子们讲述一下她“遵从本心,无谓性别”的爱情观,一看到傅桐她就果断闭嘴了。大魏的太子,容不得一点差池,两朝帝师亲自授课,傅桐要是和桂圆一样,她可生不出第三个孩子来了。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山为阳,水为阴,男子为阳,女子为阴。阴阳调和,是为正道。”
      季染彤累死累活地拽了一通文出来,见三孩子听得津津有味,不由额角冒出十字。她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若是两个女子阴阴相合,便若对镜而视,耳鬓厮磨,是为磨镜。”
      孩子们同时皱眉,傅桐是因为这番话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而有些迷茫,桂圆则像是踏进二次元的宅男,至于傅安,是纯粹地为季染彤而忧心。
      “所以,这是对母妃非常不利的言论。”盖棺定论的是傅桐。
      “川儿真聪明,好了,都吃饭吧,再听到这些话,桂圆你不用理就行了。”
      饭后朱衣带孩子,季染彤靠在美人榻上,忽然说道:“碧袖,你还记得青衿吗?”
      碧袖显然也知道饭桌上的言论令主子想起了那个丫鬟,她们原本是四个人,主子亲自取的名字,朱衣碧袖青衿绿裳,如今只剩下她和朱衣。
      “那个时候,孝贞皇后给本宫下了香莲草。”
      “奴婢知道。”
      “你说,贤妃为何扒着这条流言不放?”
      皇贵妃有很多不留于名声的传言,比如说视人命如草芥,把畜生看得比人重要等等。
      “因为性质不同?”碧袖不太确定。
      “因为这条,最容易抓个现行。”季染彤勾起嘴角,她当初可是被傅其轩亲手抓奸的。
      碧袖看着主子目光虚浮,便知道她心里对如何对付贤妃,怕是有主意了。

      这波炎热过后,天气便一日一日地凉下来。季染彤不再把吴婕妤赶出门,反而路过熙兆宫的人能时常听到佳人的笑声。于是有些话就理所当然地越传越广了。
      十一月京城开始飘雪。
      长春宫的贤妃一脸胜券在握,这局从收到父亲关于回程的第一手消息时,就开始着手布置,如今可以收网了。
      懒散的季染彤和几只懒猫相看两相厌,勺子则不受这样的天气影响,每日都玩得很嗨。季染彤每日都能从季染墨那里知道大军走到了哪里,她开始出手压制流言。
      每天早上和贤妃互相心照不宣地笑,你来我往几次之后,流言被压制下去。但就像锅里的虾,在没被煮熟之前,总有那么一两只要蹦跶一下。
      双十二那天,大军进京。
      季染彤带着三宫六院跪在北门,天气很好,但是看到傅其轩的那一刻她的膝盖疼到站不起来,这个时候就很希望傅其轩是个昏君——一骑飞马呼啸而来,美人天地颠倒间就已经到了马上,兴致上来了还可以来个马震。
      季染彤面无表情地收回脑补,想太多串戏了。
      她由碧袖扶着站起来,重新跪下,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妾恭迎皇上回宫,皇上万福金安。”
      身后是高低起伏跟着说的女高音。季染彤暗暗翻了个白眼,等傅其轩说起身。然而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眼前出现了一片阴影。
      季染彤抬头。
      傅其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稍顷,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粗……出现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季染彤几乎是零秒的犹豫就把手递了过去。马匹扬尘而去的踏马声中,季染彤依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道:
      “染彤,甚念。”
      在季染彤的臆想中,接下来的情节不是“啪啪啪”那简直是没有天理。然而傅其轩带着她一路疾驰,到内宫门口停了下来,牵着她回了熙兆宫。
      “朕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巫医。”
      季染彤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傅其轩接着说道:“她说,‘皇上本应逝于今年年末,这个死劫被皇贵妃挡了。’”
      季染彤转开了视线,这是虐狗版的剧情。傅其轩拖着重伤回京,不日死亡。不过巫医说被自己挡了是自己要死的意思?
      “朕不知。”傅其轩看懂了她眼里的意思。
      难怪对她这么好,给她这么大的脸。季染彤撇嘴,道:“给皇上挡劫是妾的本分和荣幸,皇上毋须介怀。”
      傅其轩蹙眉看着她。
      晚上也就没有被翻红浪,一来季染彤郁闷,二来傅其轩眼下的青黑触目惊心,白天在阳光下还好,现在在室内把他所有的症结都暴露了出来。季染彤伺候他洗澡的时候都不敢碰他,用力咬着下唇在没有疤痕的地方搓洗。
      傅其轩拽住她的一只手,把人拉到自己的肩上:“五十年的协议。”
      季染彤被热气熏得有一点鼻酸。
      “朕尽力了。”
      “你死之前也说了这句话。”季染彤语出惊人。
      傅其轩却是没有被惊到,反而转过身,仰视别人也气势惊人:“朕死前还说了什么?”
      “你说,”季染彤顿了一下,对着那双和傅桐一样的眼睛忽然释然,“你说,自古帝后合葬,干你皇贵妃何事?”
      傅其轩看了她很久,笑:“原来如此。”
      季染彤有些窘地把毛巾扔在他身上,步伐匆匆地出去了。“我愿意为你殉葬”这种事情,真是比“我爱你”这种表白来的带劲多了。
      她回到主殿,发现碧袖紧张地攥着帕子来回走动,见到她脱口而出道:
      “娘娘,今天韦家的人进宫了,奴婢无能,探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季染彤点点头:“韦家能在军中爬到这样的地位,手段不可小觑,你们不用再盯梢贤妃,掌握吴婕妤的一举一动即可。”
      韦婕妤住在长春宫侧殿,贤妃若真是想给她一个“奸妇”人选,和她同住一宫,且对皇贵妃有明显崇拜的吴婕妤无疑是最佳人选。
      “是,娘娘。”
      碧袖领命而去,季染彤原地徘徊了一会儿,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又回到浴池。下人已经在服侍皇上穿衣,季染彤淡定地把黄总管手上的活计接过来,对其他人说道:
      “都下去吧。”
      “安排好了?”
      季染彤手里这个扣子也就没扣上。
      “没安排好的话,皇上可帮忙善后?”
      “不帮。”
      季染彤暗地翻了个白眼,嘴里只道:“那皇上就等着三天后看大戏吧。”

      三天后是犒赏文武百官的宴会,不仅大臣,皇上的兄弟也都从封地赶过来了。这样的场合,一点纰缪都会是一生的污点,特别是对想要成为皇后的人来说。
      贤妃全程笑得端庄贤惠大方,季染彤则被络绎不绝的人灌到半醉,偶尔瞥向谁都是迷离艳丽的风情,几位坐得近的王爷大臣看得直皱眉头。除了不知人事的傅其颖,别的心里都犯嘀咕。虽然这位只是皇贵妃,但皇上立了太子,兄弟的心里也就有数了。
      最年长的禹王看不下去了,命身边的侍从给黄公公传话。
      黄总管冷汗涔涔地转述:“皇上,禹王殿下请您让皇贵妃下去解解酒。”
      傅其轩朝大哥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于对方的严肃也感到无可奈何。幸好季染彤自己感觉到了,派燕归过来说明情况,自己转身去了侧殿。
      “怎么样了?朱衣?”
      “大皇子那边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就等吴婕妤了。”
      餐桌上,贤妃微微蹙眉看着皇贵妃没人坐的椅子,不由得担心道:“皇上,皇贵妃莫不是醉了,宴席就要结束,还要由姐姐给后宫训话,这……”
      傅其轩还没说什么,禹王就直接道:“那你去看看。”
      不得不说,贤妃对这位老王爷的性格猜测得滴水不漏。她欠身,脚步飞快地往与休息室相反的方向而去。
      在她动了的一瞬间,大皇子放下酒杯,等了半刻钟之后起身向父皇敬酒。
      “愿我大魏繁荣昌盛,愿父皇身体健康,龙马精神!”
      傅其轩举杯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绑着双手双脚,蒙着眼,嘴里塞了布条的吴婕妤正在费力挣扎,没人知道这个小婕妤是什么时候消失的。贤妃无声地指示亲信把人拖走,算计着时间刚好,便变成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要往宴席上冲。
      到拐角处,却意外地撞上了一个男人!
      “大皇子?!”贤妃失声叫道,“你怎么会在这?”
      傅格闻言就知道不好,他分明收到了贤妃的字条,想也知道两人不能一起出现。贤妃急中生智,把大皇子推进了最左侧的房间,心里却全乱了。
      两个亲信这时候出来,向贤妃点点头。韦倩倩收回上蹿下跳的心,带着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出去了。
      “这是怎么了?”禹王沉声。
      “后……后面,”贤妃边说边躲闪和禹王的对视。
      排行老三的人精易王,眼珠转了三圈,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什么事情这么可怕,我们兄弟倒是要见识见识。”
      说罢还拍了拍傅其轩的肩。
      易王这人从小就一肚子坏水,傅其轩对上弟弟促狭的眼光,只好在前面开路,皇贵妃的这出戏可千万别太精彩,不然他马上就要下不来台了。
      可惜傅其轩的希望落空了,他们到的时候,里面刚好在高、潮。
      易王握拳“咳咳“了两声:“大侄子这时间……有点短啊。”
      队末贤妃的脸顿时阴了,是吴婕妤的声音没有错,但是里面的人,怎么会是大皇子!!
      整装一新的季染彤从走廊另一头款款而来:“妾回了原位发现大人物都不在,聚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傅其轩朝她微笑,细看来却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皇贵妃来晚了。”易王倒是很欣赏这个有脸蛋有头脑的嫂子,不像旁边那一个。
      禹王的脸色黑沉沉的,他哪里能听出一个婕妤的声音,只当是大皇子借着酒兴和宫女行事,便丢下一句“竖子不堪皇子之位”回去了。
      季染彤面带微笑和贤妃擦肩而去,后宫之争,从来不局限于这么个四方小盒子,贤妃不敢放手一搏就注定会输。
      大皇子并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几位王爷神色各异地走了,傅其轩把傅格塞到了军部,韦将军的手底下。
      之前和李尚书之女的婚事黄了,傅格就对韦家心生疑窦,经此一事,更是完全确定韦家没安好心,并不是真心与他合作。他职位虽低,但皇权凌驾于君权至上,以皇子的身份给韦家找了许多的麻烦。
      韦家对贤妃十分不满,久而久之,对贤妃的援助之手也就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第八十难 甚念(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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