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史八十一难》西梅

2、第二难 宫规

　　“彤彤。”
　　“娘。”
　　回应她的是季夫人长长的叹息。
　　爹到底跟娘说了些什么？季染彤不解的看了一眼她娘，提笔准备继续她的大业。
　　“皇后袁氏，目前无子无女，父亲是今上擢升的一品将军。”地位应该是蛮稳定的，将门出身的皇后，季染彤其实有些惊讶，大魏重文轻武，以七大世家为首的文臣几乎把控了半个朝廷。她眯了眯眼，这种几方势力博弈的戏码最容易浑水摸鱼了。
　　“贵妃张氏，目前有孕四个月，世家女。”啧，最好不要出现在这位的方圆一里内。
　　“淑妃上官氏，有一女，父亲礼部尚书，新贵之家。”和自家一样，比自己好运多了，季染彤蹙眉，三年前的大选原身生了一场大病，且那个时候父亲刚得皇帝青眼，估计等不到她死原身就要被弄死在宫里了。而这位淑妃，彼一进宫就是妃位，一年后就得女傍身，看来皇帝没少关照她。
　　“德妃万氏，无子无女，世家女。”
　　不知道当时在殿上惊呼出声的是这两人中的哪一个？季染彤摇摇头，正待跳过贤妃，却听到她母亲的说道：“贤妃，席氏。”
　　得，又一个世家女。
　　季夫人从书房出来是愁肠满腹，季家这次脸是丢大了，但丢脸也罢，女儿一个六品女官，在宫里得被欺负成什么样啊。染墨明明说，皇上会好好安置染彤的，这样也叫好好安置？待得见到女儿如此“上进”，便也把注意力放到了她写的东西上。
　　“今上后宫原先不多，三年前那次大选几乎把上三品占满，如今四妃已满，九嫔缺二，我和你父亲原本捏准了你能得封充媛，现在……”季夫人又想叹气了。
　　季染彤不置可否，“之前母亲说圣上还有一子一女，皆是两位婕妤所出？”
　　“是，慧婕妤和蒋婕妤。”
　　她点点头，又把这二位接在九嫔之后，问道：“这两位，应该都不是来自世家吧？“
　　“没错，虽然育有子女，但也位分不高。”季夫人颔首。
　　呵呵，果然。季染彤看着宣纸，昔年早知短命，学什么都三心二意，唯一笔簪花小楷和原身不相上下，如今无一技傍身，这大戏拉开幕的后宫，她进去估计就是以色侍人的炮灰。这样一想，她对彤史这个位置又有几分满意了。
　　季夫人出身小户，幸而这几年见识在京中长了不少，平复了心情便开始交代做女史需要注意的事情了，临走的时候又把一枚小令牌给女儿：
　　“彤彤，要好好儿的。”
　　季染彤一愣，展颜，“母亲放心。”

　　女史不比宫妃，圣旨到了人就走了，所幸她本身因病就有些没心没肺，对这对便宜爹娘的感情也不过一个月而已，走的时候还算淡定。可是，等她接到工作内容的时候，是真的淡定不能了！
　　居然真的是现场记录，而且要细致到事前事后以及中途皇帝吼没吼叫的那种工作！她虽然当时吐槽了，可是事后听了她娘的话，才知道她对彤史的了解多浅薄，这个工作包括记录宫妃的姨妈时间，关怀她们的姨妈状况，安排当天可以侍寝的人员，甚至还可以去和太医院合作分析皇帝的黄瓜状况，她也就放下了心。然而，现在，她觉得她爹可能错了，自己也对自己的容貌太自信了，这真不像是曲线救国的路子啊。
　　宫中诸人得到消息也是一脸古怪，房内记录一般都是交由已婚且三十以上的女官，试问有哪个妙龄女子听床之后还会心系于当事人呢？日后皇帝若是想宠幸，这中间怕是也有隔阂。莫非，她们真的误会了皇上？
　　张贵妃扶着微微隆起的腰笑得不行，她身边的嬷嬷和宫女围着她团团转，“娘娘哎，您可别这么大笑，小心惊着了孩子。”
　　“你们别拦，我一想到季氏当时那个狐媚样子我就忍不住，乡下野丫头，不过有张脸，狂成那样，现在，哎呦……嬷嬷去给我那杯水。”
　　张氏抿了一口，脸上的笑意却依旧分明，“那二位是个什么反应？”
　　大宫女香影上前一步，答道：“回娘娘，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只是依例赏了季家一些东西，倒是淑妃，据说当时就和惠婕妤密谈了一个时辰。”
　　“哼，上官蕾蕾，她确实是最应该高兴的，她可不就是凭着那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争宠的吗，要是来一个同样的，面皮儿又比她好，她那妃位哪里还坐得稳？”
　　香影蹲着不敢接话，她们家娘娘和淑妃是老冤家了，眼下阖宫都指着这一胎是个皇子把永乐宫的气焰彻底压下来。
　　“你起来吧。”张贵妃摸了摸肚子，神色严肃起来，“既然咱们皇上目前没那个意思，这季氏先让人盯着，到底季朗也是正三品的户部侍郎，户部尚书秦老身体大不如前，秦修仪也是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
　　说到秦蓉秦修仪，她眉间又是一阵郁气，她和秦蓉自小较好，张秦两家的嫡次女和嫡长子去年刚成婚，利益早已经紧密捆绑。奈何那位修仪自三年前登上修仪位，皇上就没去过几次，更不用说能给她什么助力了。现下她长期不能侍寝，总要有她的人能勾住皇上才好。于是她把另一个贴身宫女香玉招上前来：
　　“晚上带个口信给琳宝林。”
　　“是，娘娘。”
　　“嬷嬷，你有什么想说的？”张氏见奶娘似有疑虑。
　　这位张嬷嬷是张家好几代的家奴了，又是这位张家嫡长女的奶娘，最是衷心不过。
　　“娘娘，琳宝林入宫已有五年，皇上这次没封那个季氏，到底也选了五位美人，要不……”
　　“你想让我拉一个新人？”贵妃斜了她一眼，“是不是还想问我对席家的那位贤妃有什么打算？”
　　“娘娘已经有了打算？”老嬷嬷诧异。
　　“没有。”张氏答得干脆，“不过贤妃，”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席陌芳，她怎么会进宫呢？”

　　用过晚膳，天色很快就黑了。见过尚寝司的领导后，季染彤的老前辈，一位三十五的彤史，把记录簿和朱笔交给她。
　　“按说这个职位不会由未出阁的女子担任，但是咱们皇上选了你，你就得做好了。”
　　“是。”
　　“记录彤史虽然也是彤史，但你和黄公公打交道的时间会多些，这关系，你可得记牢了。”
　　“是。”
　　季染彤又等了半响，没听到前辈又吩咐什么，刚准备抬头，一位小宫女捧了半人高的书过来了。季染彤猜测到了内容，欣喜若狂又得憋住，憋得脸都红了。老前辈也因此产生了美丽的误会，不忍多说什么：
　　“皇上今晚没翻牌子，你抓紧时间把这些画册看了，明白了吗？”
　　“是。”
　　老前辈满意地点点头，“行了，现在去见黄公公吧。”
　　其实她更想回屋看书呢。
　　不过好好巴结黄公公，是父亲让母亲反复关照的，于是她回屋把书放下，又拿上一大包银子前往二号上司处。这个点，黄公公应该在勤政殿？
　　“秀儿，带我去勤政殿。”好歹是正六品彤史，上头拨了两个粗使丫鬟，季染彤也无所谓她们是谁的人，使唤得颇为顺手。
　　勤政殿距离她住的地方不远，一炷香的功夫，她就已经看见了翘起的檐角。
　　“等在这里。”这种中心事物还是不要让眼线参与为好。
　　季染彤捏紧钱袋子，努力回想上辈子去她家送礼的那些人是怎么个行事法。刚拐过弯来，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燕公公，坏了，看来见黄公公也不是想见就见的，要不回头上班的时候再给他？
　　这么一想，季染彤就顿住了脚步，然而已经晚了。
　　燕公公眼风一扫，哟，这位女官可眼生，再一看那张脸，好嘛，十有八九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季氏了。
　　“季女史。”
　　季染彤不动声色地把手背到身后，用了十成的力气才把玉镯子给捋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推起笑脸：
　　“燕公公。麻烦通报一下黄公公。”行礼的时候借由广袖便直接把镯子给塞了过去。
　　小燕公公脸都绿了，这位，可真不会来事儿啊。莫不是以为两个袖子就能挡住这后宫里无孔不入的视线了？拿着个烫手山芋，小燕公公后悔了，怎么就忘了当日在宫门口，这位一句话就拉满了所有人的仇恨值呢。也罢，赶紧把这位打发给老黄，他是不想接触这位草包美人了。
　　季染彤见对方转身就走，长吁一声，慢慢地跟在后面。果然人人都吃这一招，捏着钱袋子的手也松了些许劲儿。
　　“黄总管，季女史要见你。”
　　黄可松瞥了一眼脸还绿着的小燕公公，又悄悄的瞄一下伏案工作的皇帝，考虑到那位小季大人的面子，弓着身子到皇帝身边，小声道：
　　“皇上，季女史来见。”
　　“见朕的？”
　　“是……来见奴才的。”
　　傅其轩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小燕公公，见对方的脸更绿了，才把视线转回到黄可松身上，“那你就去见。”
　　“是。”
　　小黄公公表示在和季女史有关的问题上，他就没搞懂过皇上在想什么。当日在殿上，他可是很确定皇上动了心思的，那张脸，那腰身，更何况皇上答应小季大人的那句话，他也是听得真真的。怎么所有人臆想中的季充媛就变成听床脚的彤史了？他轻声关上门，犹自疑惑着，手上就突然被塞了一个袋子。
　　“黄公公。”
　　“季女史，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只是一点小意思。”季染彤笑得谄媚。
　　黄公公抖了一下，这位的脸也是经得住她自己糟蹋。不过他可比小燕公公淡定多了，把钱递回去，神色淡然：“你这样就没有意思了。”
　　季染彤呆了一下，这是嫌少的节奏？于是她迅速地把另一只手上的镯子扯下来，扔进袋子，再次递过去。
　　“有意思的，有意思的。”
　　黄可松明白为什么小燕公公的脸是绿色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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