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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贤名 ...

  •   坐下的三人具是抬头看着他,神色里带着几分疑惑,梁王冷冷一笑,把晃了许久的茶水尽数倒在了席子上,黑曜石般的清瞳盯着徐徐泻下的茶水,几分玩味几分狠绝道:
      “单婈!”
      “怎么可能?!”秦久斌摇头不信,“她一个孀居公主,吃喝不用愁,又高高在上无人敢招惹,有什么理由和殿下过不去?”
      黎珏拧眉不语,与梁王对视一眼,长长的叹口气。
      “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久斌的目光汇集到黎珏的身上,侧耳仔细听着他到底有何高见,而梁王嘴角含着一缕湛然的笑意,接过秦氏递过来的茶盏,微微偏头看着黎珏。
      “当年下药逼婚的事情内幕重重,其中隐情无人可知,可是自从长公主归来,似有若无的都在和皇后对着干,而皇后则是能忍就忍,能避就避,春蒐时的刺杀或许皇后并不仅仅是无辜,有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牵扯在长公主和皇后之间。”
      “这是其一。”安王接过话,“其二,春蒐之后【未央殿】那次,我们也是看出了她的厉害来,最关键的是离去时,她在台阶上和我说的一些话。”
      梁王把那一日遇见单婈的事情一一说个明白,秦久斌和黎珏的脸色果真更阴沉了几分,秦氏看着气氛的紧张和沉闷只能尽自己的力气为他三人斟茶递水,可他们说的话也一字不落的入了她的耳。
      长公主?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飞扬拨扈,六年后再次看见她时的高高在上,是何等苦难才能造就如今的她,秦氏想或许现在的一切都是给自己的磨难吧,经年以后,自己也许也会像她一样,再回首时往事成空,唯一活下的只有始终不变的前进理念。
      一个女人落到如此境地,该何等悲哀。
      “那这么说长公主是有想要合作的意思?”秦久斌细细忖度后问道。
      梁王摇摇头:“我只是想不明白,她为何要选我?”
      “殿下。”秦氏轻轻的唤了一声,“长公主身边跟着一个素和先生,而安王的素和王妃和她是死敌。双生子留一不留二,这其中的恩怨显著明白。”
      梁王赞同的拍了拍秦氏的手:“这的确是个原因。可是投诚也必定会有所诚意,她怎么和我处处为敌?”
      秦氏嫣然一笑,拈着帕子摁了摁鼻翼的铅粉:
      “长公主是谁?当今陛下的妹妹,太后的亲女儿,皇室之中除了太后、陛下,谁能和她比,并且昔日受尽先皇的宠爱,更是做了三年的王后,听说龟兹白英三千宠爱集一身,为了她散尽六宫,可谓是除了卧薪尝胆的那三年,她整整十九都高高在上,让人可望不可即,殿下是她的侄儿,依长公主的性子怎肯低头来投诚呢?”
      秦久斌和黎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而梁王依旧有些疑虑。
      “所以她才会千方百计离间我和皇后,因为只要有皇后在,我就大可不必和她合作,长公主想让自己做那个唯一,做我唯一的一个选择。”
      秦氏点头赞同:“故此,最重要的要看殿下的选择了。”
      “殿下如今欠缺武官军力,若长公主真的有龟兹的支持,那可比什么将军、武官值钱得多。”
      “而且……”黎珏看了秦久斌一眼,接过话,“她背后还有整个许家,西秦首富,这其中势力可不是一个白手起家的王家可以比的。”
      “所以说我的这第一步……”
      梁王看向围着他坐着的三个人,烛火投下的影子在他们的脸上跳跃,所有人的神色都含着满满的算计和几分考究,秦氏多了一缕忧思,想必是为自己担心。
      “不可!”黎珏高高举起手,“长公主如今的性子捉摸不清,不可肆意妄为,谨慎些好。”
      “那就只有往下看了。”梁王道。
      “再往下看,无非是皇后的失势,皇贵妃借势起力。”
      “罢了!”梁王摆摆手,看了一眼门外的天色道:”天夜深了,二位大人赶紧回去歇息吧,夏季炎热,只有午夜睡一会儿,我又怎么忍心耽误二位大人的休息。”
      秦久斌和黎珏听了诚惶诚恐的起身拱手一礼道:不敢。梁王笑着送他们二人出府,直至看着马车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对秦氏道:
      “你先回去歇息,我等会就到。”
      秦氏不知道这么晚他要做什么,虽然好奇也只能答应,行礼告退带着侍女往寝殿走去。梁王见秦氏离去,踱步去了花园,站在池塘边静默良久,冲着阴暗处招招手,便从那里走出来一个人来,四五十的年纪,鬓角已经发白,却精神矍铄,冲着梁王拱手一礼道:
      “赵坤见过梁王殿下。”
      梁王点点头,轻轻叹口气,把玩着斜斜垂在面前的一簇修竹,那竹叶上沾着几分露珠,洗的竹叶在星光下越发的深翠,他捻着竹叶,且轻且缓道:
      “带下去吧。”
      立刻就有人带来了一个人,有几分清秀,浑身战栗,战战兢兢的不住叩首求饶,让梁王明察,梁王冷笑牵起一侧唇角,就像是竹叶上的露珠在阳光璀璨之际化为乌有的迅速,那满满的笑意绽开在脸上,亲自解开绑着那个人的绳索,扶着他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不要怕,王妃关着你是为你好,你不顾危险前来报信,想必皇贵妃的人都盯着你,只等一个不留神要了你的命,你回宫里是自投罗网,你为我尽心尽力,我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今日你且虽赵大人去,让他给你安置一个地方,等风声过了,你在出来,是回宫还是留在民间全看你的意思,要是回宫母妃必定会重用于你,要是不回宫便给你几百两银子,你安家立命的也好。”
      路公公错愕的瞪大眼睛,猛地抹了吧脸上的泪,对着梁王一个劲儿的磕头:
      “殿下大恩,奴才没齿难忘,谢殿下,谢殿下……殿下真不愧是一代贤王,宽容德厚,奴才感激不尽!”
      “咚咚咚”的磕头声,他再次抬首时梁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湖畔,他愣了愣转头看着赵坤,赵坤面带几分玩味的笑意道:
      “走吧。”
      路公公呵呵一笑,绝路逢生的喜悦充斥着他的胸腔,脚步都欢快的快要飘起来,不经开始憧憬离宫后在市井的生活,一路上不住的奉承赵坤,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赵坤依旧是晦暗不明的笑。
      行至一个转角,赵坤对路公公道:
      “走这边,离我的宅子近。”
      “喏!”
      路公公亦是欢快,习惯性的应答,浑然无所察觉,弯腰走在前面为赵坤探路,赵坤的脚步越走越缓越走越缓,最后止住,一支利箭横空而出,“嗖”的一声正中靶心,路公公踉跄的向前走几步,不可置信的缓缓转过身,瞪圆了的眼睛,一脸的惊恐和疑惑,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他满心欢喜的笑容,鲜血已经顺着嘴角流出,最后“噗咚”一声倒地。
      赵坤嫌弃的掩着鼻子,朝身后摇摇手道:
      “下次离得远点。”
      “是!”
      整齐划一的声音,听不出什么人,只知道人数不少。赵坤满意的点点头,“哒哒哒”的马蹄声的传来,一辆马车自赵坤的身后缓缓的驶来,赵坤神色自若的上了马车,像是想起什么,撩开帷裳道:
      “处理干净点。”
      “是!”
      转眼间一场杀人案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散在京都的上空中,街道上,仿佛从未发生似的,风吹得灯笼摇摇晃晃,一团摇摆不定的光晕摇晃着落在了那原本沾满鲜血此时却干干净净的地面,风卷起几片残叶落下,倏忽的临近地面丢着圈儿又飞起来,飘飘摇摇,渐渐远去凝成了夜空中一颗繁星。
      “真是可怜。”
      顺着路公公死亡的地方往上看,是一座重檐攒尖的塔楼,眼神一重重的掠过,最终停留在攒尖,便看见一男一女,一个斜倚在青瓦片上,一个翩然立在一侧,看那容貌分明是青冥和青萼,青冥懒懒散散,嘴里叼着棵狗尾巴草,毛茸茸的狗尾一端在吊儿郎当的抖腿中忽上忽下,这番邋遢的样子似乎和他隽秀的面容格格不入,而青萼一身青碧色的纱裙,长袖在微风中高高扬起,一丝一缕由低往高看去好似是缠绕在弦月的腰间的轻纱。
      “呀呀,是可怜!”青冥一脸的悲痛,“可怜到诬陷谋害他人,算计利用忍心,可怜呐,可怜。”一咏三叹的调子。
      言罢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整理衣衫,脚尖点地,飞身而起,负手而行,蜻蜓点水般在屋顶上跳跳窜窜,一路朝长公主府走去。
      青萼盯着那块地方,耳边回荡着青冥的话,轻轻叹口气,纵身去追青冥。
      到了长公主府,两兄妹把看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单婈,单婈听了久久不语,看着棋盘旁的一盏油灯,拈着镊子拨了拨灯芯,因为是夏季那浅碟子里的油面上落了几只飞蛾,挣扎着在油面上打转,激起一层细微的涟漪,火焰便跟着有些跳动,却依旧有不怕死的飞蛾扑火而来,单婈看痴了,良久放下镊子道:
      “你们……就想着救他?”
      素和月在一旁拈着棋子思忖着下一步,闻言微微抬首看了她一眼,富有低下头,快速坚定的落下棋子,“吧嗒”一声,便看见大片的黑棋子被包围,这招丝毫不脱离带水,干净利落,素和月满意的一手撩起袖角,另一手一个一个把黑棋子拿起放到一边。
      青冥下手托腮,看着素和月把棋子收拾干净后才伸伸懒腰,懒洋洋道:
      “他若不死,他的家人为何为我们所用?”
      “你是想利用他的被害激起其家人的仇恨,自然而然的就会站在我们的阵营对付梁王?”
      素和月放好棋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方随意道:
      “他可是一个双面细作,可不简单啊,手里握着的的东西分量绝不轻。他不是个傻人,做这样的事情,哪一个不是握着点东西,有了他的东西梁王就有把柄在我们的手里了。他若活着其家人可有可无的与我们合作,你若以救命之恩相挟,难保不会被他反咬一口,他也有可能会隐遁离去,到时候不仅暴露了痕迹,还是什么也没捞到,相反,他若死了……”
      “他多死了,按着事先的筹谋,必定会有人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世间能保存这东西出了挚友便是盟友,最后的就是亲人,而他是个习作,怎么会挚友,盟友拿他不当盟友,就只有亲人,至亲之人死了,他的亲人必定会报仇的,到时候稍稍引导一下,便等着他们来找我们吧。”
      青冥在单婈手边的盒子里拿了一颗黑棋子落下,接过素和月的话,漫不经心道,神色里全是毫不可惜,仿佛这是最自然的事情。
      单婈的眼光从素和月的脸上游走到青冥的脸上,最后落在了青萼的身上,青萼微蹙眉头,显然对于这二人话有所不适和不同意,单婈亦是满面忧思,半晌莞尔一笑翘起手指从青冥指到素和月:
      “你是个谋士,她也是个谋士,青萼也算是个谋士,而我到最后却是这屋里最具有恻隐之心的人。”素和月准备说话,单婈摁住她的手,接着道:“可这份恻隐之心总会因一时的妇人之仁而坏事。”素和月正在点头,单婈话锋一转道:“这份恻隐之心对敌人可以没有,可是对亲人,对挚友,却是一分都不能差,上善若水,厚德载物,就算是再怎么玩弄权术,也该有几分。”
      她的眼神坚定,在烛光中熠熠生辉,话说完,四下静默,三个人的目光汇集在她一个人的身上,目光相交,立于原处,油灯“噗嗤”一声冒了朵烛花,单婈收回目光,起身离去,余下的三人四目相对,复有盯着单婈离去的方向,夜深了连蝉声都几乎闻不见,唯有徐徐清风吹动廊下的灯笼缓缓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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