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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十四章煮饭吃

      舒悯要吃饭,缠着薛明义给他煮饭吃。
      薛明义低着头兀自害羞,幸好是他不算白,才看不出来那点异样,其实舒悯凑上来又黏着他的时候他几乎都要不能呼吸了。
      舒悯还是一味黏着他,道,“哥哥,我不想吃家里做的,你去做,你去做嘛。”
      平时是大忙人的薛明义,几乎从不下厨,但是不下厨不意味着不会做,遥记以前两兄弟还读书的时候,家里没准备吃的,都是薛明义操刀制作。
      舒悯犯了馋,恳求薛明义为自己做饭,薛明义竟也答应了。
      “你想吃什么?”
      “粥,吃哥哥煮的鲜鱼粥。”
      薛明义点点头,他煮粥的手艺不赖,算得上独门绝活,舒悯高烧刚退吃些清淡的东西也好,他收拾好情绪去厨房做午饭。

      不过厨房的下人见到他的时候,仍笑嘻嘻问,“大少爷是感觉热?怎么热得一脸通红?”
      薛明义瞬间破功,差点抵挡不住下人的笑意。强装镇定道,“恩,没事,中午我借厨房煮点东西,你不用管我。”
      下人还要窥探,薛明义阻止了他们的好奇,沉了一张脸,“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他硬是把别人赶了出去,独自面对偌大一间柴米油盐都俱全的厨房,才长舒了一口气。

      好久不曾做剖鱼洗米这些琐事了,薛明义深呼吸一口气,试图把刚才的荒谬从脑子中赶出去。他松开了袖口,挽起袖子,带上围裙,还像模像样地开始煮饭。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在薛家做午饭,东西虽然都是新的,但是感觉并不陌生,以前住在孟宅的时候,周末父母不在家,孟涓生出远门去看望朋友了,家里的老仆也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两兄弟在家大眼瞪小眼。

      舒悯望着空无一物的电饭锅,撑着下巴问,“哥哥,你会做饭吗?”
      薛明义拍了一把他的头,骂道,“混蛋小子,你居然想叫你哥我给你当厨子。”
      舒悯立刻抱住被拍痛的头,皱着眉泪眼汪汪道,“不是的不是的,只是想哥哥做饭的话应该会很好吃。”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奉承却意外地极大地满足了薛明义的虚荣心。
      他眼睛一转,盯着呆头呆脑的舒悯问,“你说真的?”
      舒悯忙不迭点头,“肯定,肯定是真的。哥哥那么厉害,肯定做饭也做得特别好。”
      薛明义被吹捧的得意洋洋,被舒悯崇拜以及信任的目光看着,心情就莫名好得飞起来。
      他臭屁兮兮,道,“那好吧,看在你这么想吃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做一次吧。”
      他在舒悯面前夸下海口,等到真正动手的时候才犯了难。

      舒悯像根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东看西看,好奇地一会儿问,“哥哥,饭好了吗?”“哥哥,菜可以吃了吗?”“哥哥...”
      薛明义被他闹得忍无可忍了,最终咆哮道,“吵死人了,你给我安静一点!”然后舒悯就被他赶出了厨房。他那年才五岁,个子小小的,走路还一跳一颠,颇有一点走不稳的趋势。被薛明义赶了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被赶了出来,只是面对着那扇关上的厨房大门,呆呆地哼哼,“哥哥?......”
      薛明义看着面前的一摊狼藉,一个头两个大,他还不知道电饭锅应该如何用,是要炉子上煮吗?先不管了,还是点燃了火煮吧....
      放了话吹嘘自己要做一顿饭,做个屁啊!
      燃气灶点不燃,插座太高摸不到,X!浑身都晦气!
      他开始懊恼为什么被舒悯这个小屁孩吹捧几句,自己就高兴得找不着北了。
      他很想现在从厨房的窗户翻出去,反正兜里有钱,出去在街上吃也不怕饿死。但是舒悯怎么办呢,这个傻瓜,还在外面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做好饭呢。
      说不定他这时候已经没有在门口站着了,这样就可以溜出去买一份外卖回来,谎称是自己做的。
      薛明义觉得自己这个点子不错,他蹑手蹑脚打开一条门缝,朝外打探。
      舒悯立刻就蹬蹬蹬蹭上前来,睁着大眼睛问,“哥哥,你做好了?”
      薛明义如同见到了恶鬼,大叫一声,立刻关上了门。
      他奶奶的!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寸步不离啊。

      舒悯不肯离去,家里只有明哥哥一个人,他自然要依靠他,依赖他。
      薛明义面对着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过去,他自己也开始饿得不行,最终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捣鼓了一顿午饭出来。
      端到舒悯面前的时候,他伸手指着面前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一盘菜,好奇问,“这个是什么?”
      薛明义早就黑了一脸,“炒鸡蛋,”为了逞强还说道,“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舒悯“哦”了一声,夹起来一块喂进嘴里。
      薛明义紧张地盯着他,问,“怎么样?”
      舒悯立刻皱起了眉,又张开了嘴,似乎要呕吐,看着都知道是特别难吃的样子,但是最终舒悯却努力嚼了嚼,咽了下去,然后道,“恩,好吃,哥哥,很好吃。”
      薛明义被这样浮夸的演技彻底打击得彻底没有了颜面,自尊心扫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道,“难吃就直说,不用给我装腔作势!”
      舒悯天真的大眼睛看着他,无辜发问,“哥哥,什么是装腔作势?”
      薛明义,“......”

      一个中午过去,舒悯面前只得一碗半生不熟的米饭,还有一碟炒得乌七八黑的炒鸡蛋,其余什么可吃的东西都没有了。他很认真又小心翼翼地夹起另外一块炒鸡蛋吃进嘴里,表情没有刚才那么艰难了,很自然地吃了下去,没有吐,也没有皱眉。
      薛明义看着他正常地进餐,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舒悯看向哥哥,邀约道,“哥哥,你吃啊。”
      薛明义虽然心里很嫌弃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但是当着舒悯的面,也不好再发脾气。
      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做的,死就死吧,大不了难吃了再吐出来。
      薛明义给自己做好内心建设,硬着头皮吃了。

      他没想到,居然,意料之外,味道还不错。

      薛明义紧皱的眉毛舒展开了。
      舒悯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笑起来说,“哥哥好吃吧?”
      “嗯!”薛明义受到了鼓舞,但是同时也反省自身不足,“虽然难看,但是不难吃,只是没什么味道,对了,我忘记了放盐还有醋,你等着,我去拿来。”
      说着他就一阵风一样的跑去了,然后又加进了炒鸡蛋里。

      往事点点滴滴随着锅里的米粒翻滚,仿佛都沸腾在眼前。
      薛明义揭开锅盖,白茫茫的水汽蒸腾,模糊了他的视线,但是却让往事的记忆越发清晰。

      那之后的薛明义似乎就对做饭产生了兴趣,虽然他烧坏了家里的一口电饭锅,打坏了无数鸡蛋,但是孟涓生和薛洺舟回来并没有骂他,为家里重新添置了家电,就没提过这事。
      薛明义至此之后只要逮着机会,趁着家里没人,他就七搞八搞弄一些自创的菜市给舒悯吃。
      舒悯是他最忠实也是最老实的观众,薛洺舟和孟涓生是不敢让他们吃的。薛明义害怕丢脸,他爱面子,自尊心也高,更重要的是对于舒悯来说,无论多难吃的东西他都会悉数吃下,并且拍手叫好。如果偶然吃到味道还不错的东西,他表现得更是想要飞起来一样,表情夸张又可爱,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薛明义会嫌弃他表现太过了,但是心里也会暗自得意,有人时时刻刻鼓励和欣赏自己,确实是一件幸福的事。
      后来,他的手艺渐渐锻炼出来了,再也不会弄出把整口电饭锅放在燃气炉上烧这种傻事了,舒悯不知不觉之间给薛明义培养了一项特殊技能,顺带的,他的胃口于是也渐渐被薛明义调教高了。
      并不是口味变得更高了,而是对于吃饭这件事所产生的感情。
      有亲人为自己做,总归跟外面毫不相干的人做得东西味道不一样。
      舒悯就是这样喜欢上了吃薛明义做的菜。

      薛明义看着眼前鲜活细嫩的鱼被整齐的片成一片片,姜丝和葱花被切得碎碎的,还有香脆的薄馓,厨房里充满了食物的芳香。那是混合着油和米,牛奶和鱼鲜,还有各色食物在一起慢火熬煮,相互糅合,相互吸收,吐纳之后产生的香味。他动作不慌不忙,心情也随着这锅粥熬制的时间变得平和安静下来。
      他甚至有些留恋上了这样静谧的时刻,一个人面对着满屋满屋丰盛的食物,不紧不慢地调制味道,烧火煮饭,虽然都是最简单平凡不过的事,但是却比很多表面看上去风风光光的事有意思有韵味多了。
      他把火关上,只剩最后把粥全部舀出,撒上葱花,配上小菜,一切就都完美了。

      舒悯坐在床上,闻到散发着麻油清香的香味飘进来,他对薛明义道,“啊,明哥哥,可算做好了,我都要饿死了。”
      薛明义还没有来得及取下身上的围裙,神色竖条纹的围裙穿在他身上,一点也不显得难看。
      他拦住舒悯要蹭过来抱住的手,不想让身上的油烟沾染到舒悯身上,劝道,“小心,烫!”
      舒悯乖乖保持了一点距离,亦趋亦步跟在薛明义身后,待薛明义把东西放在了桌上,他凑过去嗅了嗅,感叹道,“好香啊!明哥哥好棒!”
      薛明义牵动嘴角笑了笑,心里觉得舒悯真是孩子气,只怕是一堆剩菜剩饭送到他面前,他也能夸出个花来,然后把他们都吃了下去。
      薛明义招呼道,“坐下吧,吃午饭了。”
      舒悯笑眯眯地说,“等等哥哥,让我给你把围裙取了。”
      薛明义还没注意到这点,伸手让舒悯帮自己解开身后的结。
      舒悯站在他身后,觉得这一刻的感觉特别好,特别温馨,特别安详。
      他都有点舍不得让这一刻流逝了。
      解开了结,却环手抱住了薛明义。

      薛明义不解地问他,“这是怎么了?”
      舒悯暗暗感叹,这样的时光太难得了,人越长大这样的时光越发显得珍贵稀少,上一次两个人在一起这样坐着吃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想不起来...他的这个明哥哥也真的是太不解风情了一点,好不容易自己在这悲伤一阵子呢,他却不懂,木头似得,只会问怎么了。
      唉。
      舒悯叹一口气,说不出心里的愁绪。只是道,“没什么,只是感叹一下,以后哥哥结婚了,我就吃不到哥哥做得东西了。”
      薛明义哭笑不得,拿起了碗筷,道,“瞎想什么呢,结婚了跟做饭又没关系。”
      舒悯道,“有啊!如果你结婚了,就会很忙,要照顾嫂嫂,还要照顾侄子侄女,哎,到时候我生病也没人理我了。”
      薛明义暗自摇头发笑,道,“你好好吃饭,少给我想这些有的没的,我现在许诺你以后只要你生病都会照顾你,好不好?”
      舒悯立刻来了精神,坐着跳了起来,惊喜道,“当真!”
      薛明义笑着点点头。
      舒悯小小得意,道,“明哥哥就是好,明哥哥真宠我。”
      薛明义心想你是小孩子我能不把你当小孩子宠吗。
      他的眼眸很深,凝眸深处有很深的柔情在,那是他自己都不曾知道透露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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