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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会跳舞的狗 ...

  •   开往东京的汽车一刻不曾停歇,在漆黑的夜色里直射出一道吓人的光,像是怪兽发着光的眼,妄想着吞噬一切。

      车窗玻璃上面是无数透明的雨珠,在风的作用下,慢慢的靠近、融合,汇成一条小水流,慢慢向着汽车的后方漂去。

      我把头微微靠在车窗上面,心里满是忐忑。究竟未来的形状是什么样子,我连一个大概的轮廓也不曾有。

      心里只是想着,松本那家伙大概会因为我的不辞而别气得大跳吧,肯定是这样。

      我脑袋昏昏沉沉,一路颠簸,浑浑噩噩总在半睡半醒之间。

      梦里竟出现了一只金色的小狗,手掌大小。问我要不要和它一起跳舞。

      我很清楚地知道这是在做梦,但在梦里我和在现实中同样疲惫,甚至抬不起一只手来。我婉言谢绝了小狗的邀请,它却并未感到不快,在我面前跳起舞来。

      小狗背着一个手提的唱机,情不自禁地舞动起来,它身上斜挎着的背包里面,全是各种各式各样的唱片,被它随意的抖动,散落了一地。

      我盯着唱片看了一会儿,真是五花八门,简直就像是从音响店里面闭着眼睛随手抓来的一样,最好笑的是,唱片的内容和包装竟然全不相同。

      但是小狗对这样的混乱丝毫不在意,依然兴奋的跳着它的舞蹈。它将音乐的节奏和自己身体的融为一体,快速的扭动着身躯,伴着旋律。

      “你跳得真好!”我由衷赞叹。

      “谢谢。”小狗略显害羞,脸上泛出一丝红晕。

      我只是记得它的娇羞状和脸上的红晕,至于为什么狗会脸红我没有想过。

      “经常这样跳吗?”我好奇问它。

      “算是吧。”

      随后,小狗脚尖踮起,身体飞速的旋转了一圈,金色的毛发随之飘飘洒洒,我拍手叫好,真的是从没见过这么精彩的舞蹈呢!

      “说起来话长。”小狗瞥了我一眼。“你有时间吗?”

      我点点头。

      “我从北边来的。”小狗自顾自说道,还顺势打了个响指。

      “北海道?”

      “还要更北更北。”它摇了摇头。“我们那里四季都是冬天,从不懂得什么叫温暖,当然更不会懂得跳舞。甚至有一段时间还明令禁止跳舞,我们的皇帝觉得跳舞就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但我不管,我就是喜欢跳。

      它得意地扬起手、踢起腿、垫尖旋转,漂亮极了。

      “你们的皇帝也是狗吗?”

      “当然不是!”它对我表示抗议,“你感到好奇的点真是奇特。”

      “啊…好像…是吧。”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小狗没有理我,继续说:“因为想跳,却又不被允许。所以我跑道南方来了,在森林里跳、酒吧里跳,各个地方去跳。”

      它微微抬起了头,似乎回忆到了这里,对它而言是一个美好的记忆。

      “后来呢?”

      “后来,我们的皇帝也追到了这里,要把我抓回去!”它浑身战栗,充满着恐惧。

      我更加好奇:“为什么要抓你。”

      “我们那里的人不被允许来这里。”它瞪大了眼睛,满眼的谨慎,压低了声音对我说:“这不是命令,却似乎是规则。当然,也自然没有到来这里的通道,大概就是注定的吧。”

      “那你怎么来的?”

      它没有理我,对我的提问似乎很不开心,于是撅着脑袋,回过身去站在一边。

      “我差不多要走了。”片刻之后,小狗对我说。

      “这么快?”

      “嗯。”

      “那好吧,多保重!以后或许见不到了。”

      它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

      “为什么?”

      “因为还会见到。”

      “理由呢?”

      “命中注定。”小狗说。“这已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所以,你我早晚还要见面。”说着,小狗扬脸看了看我。夜色早已水一样染青小狗的身体。“再会!”说罢,小人把被转给我,重新起舞。

      睁眼醒来,只我一个人,一个人靠在窗上,浑身湿淋淋的汗水。天色微亮,四周的还在熟睡,窗外可以看见鸟。但不像平日的鸟。

      我试图再让自己回到梦里去,却怎么也梦不见那只狗了。只是脑袋里面开始有一些恐怖的影像浮现。

      梦里我的面目开始发生变异。最初从鼻孔中有什么软乎乎胀鼓鼓的白东西爬出。蛆!见所未见的大蛆。蛆从两侧鼻孔一条接一条爬了出来,令人作呕的死臭突然雍塞四周。蛆落在我的嘴唇,又从嘴唇落往喉部,有的甚至爬过眼睛钻入头发。鼻子表皮一片片卷起,下面溶解了的肉黏糊糊往四周扩展,最后只剩下两个黑孔。而蛆群仍从中蠢蠢欲动,蛆身粘满腐肉。

      两眼有脓冒出。眼球被脓水挤压得一抽一抽地抖动两三下,随后长拖拖垂在两的两侧。起深陷的空洞里白线球一般盘着一团蛆。腐烂的脑浆里也有蛆聚在一起。舌头如大大的癞蝓晃悠悠从唇间垂下,旋即腐烂掉下。齿龈溶解,白牙一颗颗份份落下。蛆虫到处咬破滑溜溜的头发探出头来。我无法侧过脸去甚至无法闭眼。胃里的沉积物翻了过来。耳畔传来一阵阵“咯咯咯”的笑声。

      我的脸仍溶解不止。筋肉像被什么弄得歪歪扭扭,下颚脱环,嘴豁然洞开,浆糊状的肉、脓、蛆趁势一同四溅。

      我使劲吸一口气,准备大声喊叫。我希望有人能把我从这地狱中拉出。但终归我没有叫。我几乎凭直觉感知道这种事是不可能实际发生的。不过是那个笑声设的圈套而已。想让我出声,只要我出一声,我的身体便将永远归它所以。而那正是它求之不得的。

      黏糊糊的肉片和蠢蠢欲动的蛆团贴住我的脸,难以忍受的死臭直冲我的鼻腔。我感到腹部一阵的疼痛,似乎有什么怪东西要从□□破洞而出。

      我咬紧牙关,闭起眼睛。心里努力抗拒着抛弃这句腐败的身躯,我使出浑身气力,学着小狗那样猛然一跳,突然,耳畔传来风掠过草地的声响。

      我终于清醒了过来,好长时间都惊魂甫定。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真是太奇怪了。”

      我自言自语。

      不过,自从我离开了关西,似乎奇怪的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我开始尝试把这些零碎的事情拼接在一起,尝试了解其中的关联。

      司机、小狗、腐烂的自己。

      “不过,人总要离开家的,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见了新的事物、新的人,那么所有的东西都不再一样啦。就是说,等你再去看的时候,表面的东西和本质往往是不一样的。”

      “既然决心去做一件事情,那么以后的风景必然不一样,但是,你要记住。这点我总是很有经验。就是说,不要总是去看事物的外在,本质的东西往往只有一个。”

      “最真实的东西往往只有一个。”

      司机的话不断在我脑海里面闪现,甚至再去回忆从后视镜里面看见的他的笑容,似乎都是寓意无穷。

      我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又大大地呼出去。管它呢,不想了。

      车窗里渗过的风吹到脸上,有点冷。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该完全天亮了,却不见有任何刺眼的光。

      或许是窗上的雾气太重了罢,我用手慢慢擦去一部分的水,像是车子的雨刮器那样,几道微弱的光便从掸过的痕迹里面幽幽地射了进来。

      我把头后仰,仰望着窗外的天空。眼睛虽然在眺望着,思想却还再纠缠于先前的异象…渐渐地,我才发现这里的天空似乎和关西的并不一样。

      我看了看手表,应该是白天的六点,没错。

      可天空上却偏偏飘着一个月亮,淡淡地散着幽暗的光。它的形状不像是寻常的圆形,却更接近于椭圆,甚至颜色也不是正常的淡黄色,而像是被覆盖上了一件淡红色的披肩,泛着血色。

      我眯起了眼睛,集中精神凝视着那个月亮,然后闭上眼中,深深地呼气,再猛然睁开。

      一轮散着炽热的光的太阳高高地挂在半空,并不是我之前所见的超乎认知的东西。我默默松了一口气。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左半边脸,继续凝视着太阳,生怕它会跑了一样。

      真的是愈来愈奇怪了,肯定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我心脏加快了跳动,几乎瞬间就肯定了这个事实。

      “究竟是这个世界除了问题?还是我出了问题?”我在心里发出疑问。

      “谁知道呢?”某人在某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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