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流剑法》逍意

5、一夕闻道

　　第五章一夕闻道

　　西微压下心头疑虑，在他的视线里，两剑交击的光影一时逐渐清晰，纯粹显现出可数的线。他便循着苏平的剑路，一一反击回去。

　　苏平陡然腾挪跃起，一个旋身向上便将这漫天剑气冲散。

　　西微一咬牙迎上去将剑一横，与清流正面交击。

　　那只是除灌注的内力不带任何其它花巧的平平一剑。但这一刺却让苏平平白无故地吃惊，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果然，这一刺不过是虚晃剑影，苏平马上看清楚了平刺之下的攻向自己心脏的另一剑！

　　那是真正的来自本源的剑法，泼猴寻梨的变招，也是景风当日戏称的——“破后立”！

　　苏平浮现出微弱的笑意，手腕翻动，却能绕过铁剑的剑刃，剑走游龙，直指西微咽喉！

　　西微不由垂下眼眸，一片黯然。

　　他倾尽毕生才华舞出绝杀之剑，却被对方瞬间寻出了破解之道。

　　而太凌厉的攻式祭出后，往往一去不回。西微明白，这刹那间，快慢变得太为重要，但苏平那一剑却已达到了快的极致！

　　极速的清流剑气裹着寒意在整个舒园扩散，瓷杯连着木墩，一一碎裂成渣，白中泛青黄的碎渣亦染上一层黑色。

　　西微感到手中一往无前的铁剑速度倏地减缓，心头一震，只觉自己命不久矣。

　　这时鲜血喷溅在西微脸上，血的温度稍微缓解了他的寒冷。

　　一道惨白流光在他面前一闪即灭，咚的一声，清流剑已从他咽喉边上落下！

　　西微大脑空白，感觉身上不到一丝痛楚，猛然发觉——

　　天啊，自己竟然刺中了那一招！

　　视死如归的西微一时懵了，原来，自己不是那个注定要输的人吗？

　　西微望着铁剑上的鲜血，面上一贯温和的微笑霎时僵硬，因为他看见了苏平嘴角流出的血。

　　黑色的血。

　　纵使心脉受损，也不会吐出黑色的血，这只能是因心性不定、走火入魔而成。

　　黑色的血从一滴两滴变成了一大片，沿着苏平的脸庞缓缓滑下。

　　西微再望向旁边黑色碎渣，蓦然明了，刚刚那杯子里根本装的不是茶水，而是用于平心静气、压制心魔的药水！

　　*

　　当年苏慕和死时，也是流着黑血。

　　在黄沙漫天的荒漠，丐帮疤面男、跑西方两派相争时，景风因急于知晓真相，便也加入战斗中帮那老先生。

　　那时他应景使出剑法中一招“皇土飞沙”，不想老先生亦在同时使出了这一招。两人招式一样还不算奇怪，奇怪的是，他们用剑的风格与气势也惊人地相似！

　　这也是景风在世上看到的第一个剑法同他对路子的人。

　　西微曾经说：“在山坡后，在麒麟画庄，在试剑擂台，昏黑的夜下，在臭水沟旁的街角，在黄沙漫天的荒漠……我一直看着景风剑起剑落，所向无敌。”

　　景风也曾经相信自己所向无敌，他也曾相信，指引他来到丐帮的先导会告诉他真相，让他从此找到自由。

　　但他最后看到的却是苏慕和。

　　是在他幼年，母亲尚在，一家人其乐融融时，抱起他来赞不绝口的苏慕和。

　　是在他少年，母亲逝去，他一心追求真相离家出走，在他背后紧追不放的苏慕和。

　　是在试剑擂台上，看他出手击败利剑、口出狂言，气得摔杯怒骂的苏慕和。

　　却也是在漫天黄沙中，与他一剑合击，这么多年他终于遇上的“同道中人”。

　　彼时景风还不明白，一个维持试剑安宁的苏慕和苏庄主，又怎么会易容了成为丐帮一大势力的头子？又怎么会如此快而激烈的剑法？

　　然而他看着在大漠黄沙中舞动着截然相反的剑法的苏慕和，看着苏慕和在对自由真实的这求而不得中，逐渐地心急入火，陷入痴狂，最终遭到内力反噬而走火入魔口吐黑血。

　　他终于一夕闻道。

　　而结果，却是苏慕和固执地摒弃家族所有反对意见，将庄主之位传给曾经逆子。

　　苏慕和伸出手轻抚景风的脸，轻声说：“风儿，停手吧，不要像现在的我一样……”

　　景风感受到父亲的心脉跳动随着最后一次舞剑而停止，凝视着着为那剑法颠狂一生的苏慕和。

　　是街边的说书先生，是黄沙漫天中笑对疤面男子的跑西方，是试剑山庄屹立不倒的铁面庄主。

　　也是景风在世上看到的第一个剑法同自己对路子的人。

　　但就在见了这一次后。

　　从此，曾经和他一样向往热血江湖、自由剑术的苏景风，也消失于世上。

　　从此，新的试剑山庄庄主苏平现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