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流剑法》逍意

1、武林四大家苏家

　　第一章

　　名列武林四大家之一的试剑苏家，以源远流长的历史著称，是武林中修行剑法的圣地。

　　但苏葵却在心里很看不惯这“剑法”。

　　这剑法号称中正平和，招招都有规定限制，比如不能刺向某些部位，不能自行变招，还必须按套路连招。如此种种，试剑山庄美其名曰“为武林之和平，为盛世之安康”。

　　但在苏葵看来，这样全无江湖儿女应有的热血，简直是软绵绵的花架子！

　　不过这句话可不是苏葵这整天听评书的十岁小丫头说出来的。

　　苏葵是试剑山庄主人苏平之女，整天听着评书，幻想有朝一日笑尽一杯酒、杀人闹市中。

　　这句话可是她所听评书里那位叫苏景风的大侠所说的。

　　在说书先生西微口中，苏大侠白衣磊落风度翩翩，路见不平便拔剑相助，手持一柄路边铁匠铺出品的普通青锋剑，便能打败纵横江湖多年的“利剑”王定利。

　　他无论面对任何艰难的事情，都只是粲然一笑，那明亮的笑容让他整个人神采焕发，飘逸绝伦。

　　苏葵非常崇拜苏景风，在她内心里，她多么希望她能认识他。

　　有时候她也幻想，也许他们是认识的，毕竟都姓苏。

　　也许在一个暗无星月的夜晚，没有一丝风动，但见一位白衣少年衣袂飘飞，洒然磊落，独立于夜下。

　　这是苏葵所有幻想中最美的场景。

　　苏葵一边幻想，一边从家里偷偷拿了一袋金银装入荷包。

　　这金银不是苏葵用来买新衣服的，而是她用来答谢西微的。

　　苏葵认识西微已将近一年，这一年中，西微的故事带给了她太多的欢乐。

　　她也知晓西微只靠说书维持生计十分艰难，于是决定帮他。

　　*

　　春日晨光晴好，西微穿着洗得泛白的水蓝色布衫，盘个书生头，手中还握着泛黄的书卷，儒雅安然地站在一块青石旁边。

　　如他所料，苏葵像往常一样跑了过来。

　　她仍是他初见的青眉凤目，穿着亮丽的大红锦衣，脖子间一把长命金锁摇晃着，还未梳成发髻，好一个俏丽女童。

　　苏葵望见西微，马上急切地说道：“先生昨日讲到苏景风苏大侠为寻找剑法的真相，彻底与家人决裂，历经千辛万苦，最后在一位老先生的指引下去了丐帮……”

　　西微点了点头，继续讲起了故事：“每个年轻侠客在行侠仗义时，往往会遇到一个指引他们的高人。景风也有幸遇到了这样一位老先生。”

　　*

　　他头戴斗笠，黑纱遮面，白如雪的长须飘荡，指引着追求剑法真相的景风前去丐帮。

　　因武林四大家中，属丐帮门派最低，故而景风不过将衣服穿破烂点，脸上抹上些灰泥，走到街角的乞丐堆里，便有人来欢迎“丐帮新加入的兄弟”了。

　　那些陌生而带着热情笑容的面孔，从市集的四面八方汇集到街角。同时，也是无数股臭气汇聚到街角。景风拼命地忍住，摆出一股友好而恭敬的姿态。

　　丐帮兄弟们见状十分满意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了几句关怀的话，无非“跟着大哥有饭吃”“出了事大哥罩着你”之类。

　　景风在心里冷笑：有饭吃？那带着臭气的饭菜酒水，还只是他偶尔运气好才能吃到，通常他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这是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也是他难以忍耐的痛苦生活。

　　渐渐地，景风已随丐帮大哥们跑了十来个城市，虽然在城里，可他所做的事情不过是蹲在街角为唱莲花落的兄弟打着拍子，然后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偶尔丢过来一枚铜钱。

　　景风长时间待在这些狭窄、昏暗、还靠近臭水沟的街角，实在是忍无可忍。

　　后来有一天，他靠着墙有气无力，郁闷地说道：“妈的，再这样下去，老子最后不是死于刀剑，而是被饿死熏死吧？”

　　这话一说出来，他困倦地闭上了眼睛，似在沉思，似在回忆。

　　最后，他不胜疲倦，终于沉睡了过去。

　　对于景风，那只是他在丐帮待得太无聊而睡着的一天。

　　但在武林中，那天却发生了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武林史称之为“飞沙之战”。

　　那天，在昏黄的夕阳下，人们发狂似地奔跑着。

　　狂风席卷，漫天的飞沙穿过他们的衣服扎在肉上，穿透他们的皮肤刺在骨上。

　　人们一边跑一边大声吼：“飞沙来了！”

　　“飞沙”并不是什么武林中的大人物，而是在边疆不定时的沙子，是平时静如处子、而此时动如霹雳的沙子。

　　但“飞沙”却也跟两位大人物有关。

　　因为这飞沙并非自然发生，而是人力促使。

　　那正是十年前丐帮两大派系的争斗，一派由“飞沙”发动者“疤面男”带领，另一派则由“跑西方”带领。

　　*

　　苏葵闻言瞪大了眼睛，大声道：“景风醒来后，肯定会大战丐帮头子吧？”

　　西微静默许久。

　　苏葵这才想到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赶紧低下头从兜里翻出一个袋子，飞快地捧到西微面前，脆生生地说，“多谢先生给我讲这么久的故事。”

　　西微感觉袋子沉甸甸的，便解开缠绕在袋子上的丝线。

　　一片金光银光猛然扑进他眼中，晃得西微大惊。

　　这些银子已足够他好好地生活二十年！

　　金色的光芒，微微晃眼，就如多年前他生命中乍然出现的阳光。

　　*

　　十四年前。

　　西微生为流民之后，自是无依无靠，常被街头地痞流氓欺凌。

　　他好不容易乞讨到的剩饭剩菜，总被他们抢走扔给路边的恶狗。

　　记忆最深刻的是在寒冬，他躲在角落里紧紧抱着路边捡来的稻草取暖，也被他们一把火烧去。

　　每每这时，西微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无边黑暗。

　　可是他只能忍受着这一切，他不会用言语反对，更不会用行动反抗。

　　因为他早已习惯。

　　而每每这时，混混们便一起哈哈大笑。

　　后来，西微在这衣食堪忧的黑暗世界里，已在盼望着生命的结束了。

　　然而有一天，在洛阳麒麟画庄旁，那天天色还没亮，一切看起来都如往常一样的昏暗。

　　他遇到了一个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人。

　　他看到了一道光。

　　那其实只是一道剑光，但对于彼时的西微，无异于生命中最绚烂的阳光。

　　携着这光出来的，是一位白衣少年，他身上还沾着些酒味，整个人都一副醉醺醺、懒洋洋的样子。

　　白衣少年一柄青锋剑挡在西微面前，高声大喝：“欺负没吃饱饭的人算什么本事？想打架？有种来找本大侠！”

　　西微混混沌沌中，就听清楚了这三句话。

　　然后再清醒时，天上阳光乍现。

　　西微就看到那些平日里欺侮他的混混地痞们被打倒在地上，而那白衣少年仍挺拔地站在他不远的前方。

　　少年朝他抱了抱拳，微笑着说道：“在下苏景风，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

　　每当想到这里，西微都会感激那白衣少年，没有他，便将没有自己今后人生中的一切。

　　每当想到这里，西微脸上都会出现浮现出深思的表情，似乎交织着喜悦、怅惘、追忆诸多情感。

　　但这一切十岁的苏葵是不懂的，她见西微不接这钱袋，只想先生是将这钱误认为是施舍了吗？

　　所以她连忙将钱袋在他面前晃动几下，恳切地说：“先生收下吧！”

　　西微似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口中道：“小葵，你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苏葵豪爽地挥一挥手：“别问出处，当我是朋友，就收下吧！”

　　西微垂下头将钱袋接了过来，然后说道：“我今日有事要办，若有机会再见，先生再给你讲故事。”

　　“好耶！”苏葵拍手欢呼。

　　“你要照顾好自己。”西微郑重地说了这话，便转身离去。

　　苏葵目送着西微孤身一人、青衣落落的背影。

　　她是在好奇，西微要去哪里？

　　是洛阳最繁华的酒楼？是充满杀机的阴暗小道？是光明正大的比武擂台？

　　但她根本不会想到，西微去了试剑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