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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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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等了一个世纪的冰天雪地。
全身烧灼一般得痛着,麻痹过后继续痛着,楝兮没有喘气的机会,若不是师父传输的那一点真气,她早就埋在深黑的夜和彻骨的雪中,再没人记得。
但她,为什么,此时还活着,还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自己的耻辱和自己的痛苦,是师父真的听了师母的谴责,怪罪自己,要她去自生自灭,还要加倍地惩罚她不死,让她忍受比冻死更残忍的煎熬?
师父殊不知,自己最难过的是师父的冷淡,拒绝,她不怕误会,不怕遍体鳞伤,最怕的却是师父一句冰冷的话:“走吧。”雪可以融化,而师父的语言却如刀子和咒语硬生生把她定格在黑暗和痛的角落,没有归宿,没有期待,一片死寂,笼罩的是皑皑白雪。
“师父······”楝兮几乎全身赤裸地瘫倒在白茫茫的岁月。
早上,醒来一口粥喂下,楝兮颤颤巍巍睁开双眼。是师父,不,是一片黑暗,花簪楼的朦胧景象又恢复到眼前,老板娘长满老茧的手,恶狠狠的眼神,被珠宝烫红了的笑容,一个个男子居高临下威严的眼神······她怕了,她拼命地张开手去推开眼前的恶魔,恶魔却一个接一个更加用力地压着她,就在即将接触的那一刻的嘴唇,她终于撇过嘴去,师父,我没给任何人,师父,只要还要我。
一只手抓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拍,汤撒了一地。她看不到,摸黑般向前走。“孩子,别怕。”温柔而真实。
“花簪······”她才发现她根本说不了话。
“孩子,我是这的农夫,你在雪地已经晕了几天几夜了,先下醒了就好了。”楝兮吮吸着残留的汤,几天没吃饭了,果然是饿了,只要不是花簪楼,先喝了活命再说。舔舔嘴唇,不过这个老农夫像师父的声音,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世上会有很多师父这样的人收留我吧,但是要这么一直流浪下去吗?若流落到花簪楼,岂不是千百步的努力,终归回到一个原点?
傍晚,楝兮一直躺在床上,屋里的碳火燃烧正旺,窗外的飞雪阙阙。她看不到,却觉得是这些日子最舒心的时候。
“孩子,快盖好被子。”老农夫关切的声音。“老农夫,”楝兮鼓起勇气道:“这是在哪儿?”“嘘”老农夫有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圣水国土,君恩浩重,恕我恕我。”还是在圣水国土内,楝兮渐渐觉得有点踏实了:“老伯伯,您为何要救我?”
“打鱼的时候,冰窟窿里掏出来的,好歹看你是条命,就抱回来了。现在这里住几天,养好伤再走吧。”老农夫缓缓说道。楝兮道“添麻烦了”,就这样睡在了农舍里,农舍温馨,真想一直住在这里,但是师父早已经赶她走,她要应付成命走出圣水国的领域,走到圣水国再也统治不到的地方,这样,师父对她的恨才能消除。花簪楼的恩情,就在这恨里,销声匿迹了吧。但是在那边,她会快活吗?她会死在那边吗?没人会知道。师父,您真要这么惩罚徒儿?为何不一刀杀了徒儿,为何还要让徒儿拖着残废了的身子,自己一步步走向灭亡呢?从小没出过小木屋,师父,圣水国的范围到底有多大,需要让徒儿忍着剧痛去完成呢?
几扇灯光模模糊糊出现,推开门吱呀的声音,楝兮火辣辣的面庞紧张起来,门又关上了。一个年轻强壮的声音:
“爹,这······”
“打鱼捕来了,冰窟窿里的鱼都冻死了,她还活着。”
“鱼快吃没的时候,吃了她?”
“怎行,是个命,我老三家做个好事,等着她好了就让她走,看这样子,起码要养几星期的伤。”
“她什么来历问了没,您老人家就敢养。自己的孙子不多疼着点,非要每天去捕鱼,这么大雪下得,我和媳妇儿不放心您老人家。”
楝兮听到来历,有些羞愧,她现在虽然被赶走,但是也没有赶出师门的礼节,踉踉跄跄走到门口,看不到,一下子推开门扑倒在地上:“我是,圣水国······”
“还是个瞎子。”年轻人道。
“瞎子又干不了活,杀了算了。”年轻人有点轻狂。
楝兮心道自己又找来了祸患,正在闭眼睛,听得老农夫大吼道:“混账,跪下。”
“爹······”
“跪下。”老农夫气急败坏地抽出毯子就是一记:“小东西,忘了你妹妹了?去了趟后山采茶,如果不是你忘了去寻,她能坠落山崖?你妹妹跟这女孩儿差不多大。”
“我知错了爹爹,您别生气,留下她就是了。”
“只要我老三在,谁都别想碰这女孩儿一下。你知道,你妹妹的尸身,始终都没找到。”
楝兮怎么也说不了话,双手摸到刚刚年轻人扔出去的小刀,狠下心来向自己的嘴刮去,血痕一道道的漏出来,她的声音和血一起流着:“我是圣水国王的徒弟,你们放心,我要去边境······”
一时,寂静无声,末了老农夫拼命拿毛巾擦着她的嘴:“傻孩子,傻孩子。”抱着她上床,楝兮就在这寒冷而默然的气氛中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