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岛之行》寒山牧月

4、4

　　从K77下车后，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子一直往东走就到了码头，我们要在这里搭船前往嘀嗒岛。
　　已经是下午四点了，距离早上离家差不多有12个小时了，这12个小时在平时也不过是睡个懒觉的刹那，而今天却有过了几年的恍惚感。颠簸的旅程总会拉开时间的长度，更何况是这种充满诡异的旅程。未知的路程会给人带来不安，带来期待，带来兴奋，但在我这是无论如何也兴奋不起来的，也不敢做更多的期待，只有不安沉重。
　　这个码头非常小，只能容纳一艘船停靠，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灰白的建筑在阴沉的天空下更显沉抑。候船人三三两两地靠在墙壁上，并无做更多的交谈，许是因为旅程疲累，许是因为彼此间并不熟悉。码头旁边有一个白墙黑瓦的小店，同样没有名字，橱窗里堆满一张张白色圆形的东西，很像新疆大饼，但看那做法应该不是饼类产品。掌勺的中年胖大妈看到有顾客来就会从橱窗里拿出一张大饼（姑且称之为大饼吧）放进碗里，然后从旁边冒着热气的大锅里舀出一些汤倒进碗里端给顾客，紧接着顾客就会把它喝掉走人。整个过程看下来一点不像是在吃饭，倒像是校医在流感时给学生配药吃。最引起我注意的是那几个黑色西服男全都在那个店里！
　　“绿逸啊，你今天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妈妈推了推出神的我问道。
　　“啊？”我转身看我妈。
　　她顺着我原先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个小店，“你是饿了吗？要过去吃点东西吗？”她问道。
　　我还没回答，东东就抢着回答：“好啊，好啊，我们去吃东西，好多人都在那，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别！别去！”我急忙阻止道，那几个黑衣人在吃的东西，保不准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碰。
　　“怎么了？”妈妈和东东同时看着我，一脸不解。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看那个店连店名都没有，说不定连卫生许可证健康证都没有，还是不要乱吃比较好，万一出了问题，这里这么偏僻找医生也不好找。”
　　“说得倒也是，那东东你喝瓶饮料吧。”妈妈遗憾道。
　　“嗯。”东东噘着嘴不高兴的答应了，他一直是个非常乖的孩子，因为爸妈不在身边所以内心有点小敏感，非常听我妈妈的话，很怕麻烦到我妈妈。
　　“等我们回去了，姐姐带你去夜市，我们从街头吃到街尾，好不好？”我蹲下来摸摸他的头说道。
　　“好。”他立马就高兴了，小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妈，等下上船后你们要紧跟在我身边。”临上船前我要妈妈保证这一点。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趁东东不注意的时候妈妈偷偷问我。
　　“反正你跟着我就行了，路上不要跟别人说话，也不要乱吃东西，这里龙蛇混杂的，我们又是外地人，小心点准没错。”
　　来接我们的是一艘小客船，也是有了一定年代的，船身上已经可见斑斑铁锈，一脚踩上去，船就会开始晃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水面上便会荡起圈圈涟漪，感觉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我们的座位在靠近船尾部，我小心翼翼的把我妈和东东扶上船坐好。
　　从落湖站开始蔓延的浓雾，到了海上更加凶猛肆虐，往窗外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知道船在行驶但不知道它往哪个方向去，真是叫人觉得不安。那几个黑衣人就坐在我们前面几排，东东一直吵吵说很臭，我没办法只好找湿巾给他捂鼻子。
　　“你手机在响。”找湿巾的时候，妈妈提醒道。
　　把湿巾递给东东后，我接起了电话，是邢天打来的。
　　“喂，萧萧，怎么这么久才接起电话？你们到哪儿了？跟你说，不管到哪里现在赶紧调头回来……”
　　他的声音非常大，但是说到一半就给断了，我心里的感觉更加不好了，急忙回拨过去，但是手机已经没有信号了。
　　“妈，赶紧把手机给我。”我说得很着急，我妈楞了一下，随即立马把手机递给我。
　　一样的没信号，一样的打不通。
　　Shit！他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他让我赶紧回去是怎么回事？我知道情况一定很不好，要不然他的语气不会是那样的，他一直都是个天塌下来也会先把杯中的茶喝完的人。可我们现在已经在海上了，怎么还回得去？
　　之后我又尝试拨了好几次，一直都没办法拨通，就想走出船舱去甲板上试试。
　　“妈，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信号。”
　　“外面好像不安全，什么电话那么重要。”
　　“那个邢天打来的，打到一半就断了好像有急事。”
　　“那好吧，小心点。”
　　离开座位没两步就到了安全员的位置，他在门边摆了张椅子坐在那，橘红色的制服看起来非常耀眼。尽管看着才二十出头，但那张脸看起来非常老沉，这就是传说中的扑克脸吧。
　　“我想去外面试试看有没有信号，麻烦开下门。”我晃了一下手中的手机，很有礼貌地对那个扑克脸安全员说。
　　“不用试了，海上是没有信号的，去外面也一样。”扑克脸安全员瞟了我一眼冷冷说道。
　　“你就让我去试试吧，我真的有个很重要的电话要打。”我苦苦哀求。
　　“外面雾很大风也很大，非常不安全，万一你掉到海里那就是必死无疑了，没人会救你。”扑克脸淡淡道，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我的安全我自己负责，拜托了。”
　　“那随你了。”说完他挪开椅子，掏出钥匙把门打开了。
　　门开的一霎那，一股强风就吹了进来，冷得我只打哆嗦，我一出去他就立刻又把门关上了。外面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猛烈的海风带着腥味朝我脸上刮来，冻得我的脸都快麻木了，不过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找信号要紧啊。
　　可结果真如那个扑克脸说的，我把外面转了个遍还是一丁点信号都没有，但我并没有死心，还是抓着栏杆继续试，抱着也许等会就会有了的希望。正当我聚精会神找信号的时候，我发现我抓着栏杆的那只手的手背上似乎搭了一只……一只手！别人的手！貌似还是小孩的！柔软无骨冷冰冰的！我吓得立马把手抽回来，一下子就跌坐在甲板上，仔细看了我的手，果然不是幻觉！我的手背上还有水迹留下！
　　莫非这海里有什么怪物！？还是赶紧回船舱吧，万一电话没打成，人被怪物拖走了可怎么办？于是，我赶紧敲门让扑克脸把我放进去。
　　看到他的那一刻，突然觉得这扑克脸也是挺亲切的。
　　“怎么样，有信号吗？”他问。
　　我摇了摇头。
　　“早说了还不信。”他囔囔抱怨着。
　　“那什么时候会有信号？”
　　“从现在开始都没有！”他没好气道。
　　“岛上也没有？”
　　“没有！”他很不客气道，“赶紧回座位老实坐着，以后风浪会越来越大，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不好意思啊。”我点头致歉。
　　回到座位上，拿点水洗了个手还是觉得超级恶心，不知道是什么怪物碰了我的手。会是章鱼怪吗？电影里经常看到的那种，从触觉上判断是有点像的。还是什么水鬼禁婆之类的，想想就毛骨悚然的。
　　“怎么样了？”妈妈关切问道。
　　“没有信号。”
　　“那事情很严重吗？”
　　“还好吧，到了岛上再联系好了。”看着妈妈一脸担忧的样子，我还是不要告诉她实情好了。
　　真如那个扑克脸所说的那样，越到后面船就颠簸得越厉害，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的，好几次都感觉要吐出来了硬生生被我忍住了。天黑之后就好了许多越开越平稳，稍微调整了一下，终于有精力继续刷信号。我聚精会神地刷了半个小时后，还是没有信号，回头看看妈妈和东东，却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睡着了，船里其他的人也都睡着了，包括那几个黑衣人。我心下一惊，不会整船的人就我一个人还醒着吧，这也太诡异了，自从接到邢天的电话后我就感觉我上了贼船，处于杯弓蛇影的状态。我急忙往船尾看去，还好那个扑克脸没有睡着，还是像个雕像一样，端坐在那里，心下稍稍放宽了，也许他们只是困了，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整个航程大概有四个小时，晚上快八点的时候，船身突然一震，接着那个扑克脸就起身喊道：“准备起来了，到了！”
　　妈妈和东东迷迷糊糊醒来，“这么快就到了，感觉就睡了一小会。”
　　“坐了大概有四个小时，睡觉的时间总是过得比较快嘛，外面应该挺冷的，把毯子围上再下去吧。”我说道。
　　“爸爸妈妈会在码头上接我们吗？”东东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应该会吧，我跟他们说了我们今天到。”
　　下了船，码头上灯光点点，在迷雾中散发着温柔的橘光，终于感觉有了点人气。奇怪的是，码头旁边同样有一家白墙黑瓦的小店，橱窗里同样放着类似新疆大饼的东西，连做法都一样，但店主是一位中年胖大叔，而且店里的喝汤的人非常多，络绎不绝的，那些黑衣人又都去喝了一碗。
　　“怎么没有看到爸爸妈妈呢？”东东一直伸着脑袋东张西望，因为没有看到亲爱的爸爸妈妈，小脸上有点沮丧。
　　“这么多年没见到爸爸妈妈了，还记得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吗？”妈妈问道。
　　“当然知道，我每天睡觉前都要看他们的照片呢。”小家伙说道，他的话让我感觉有点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