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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戏罢 ...
我十四岁的雨夜,在皇宫屏南殿,被纪澹请出的一封圣旨诏为皇帝。
我十六岁的雨夜,在纪澹的王府,知道自己是他为登极位养着的傀儡。
我将这个傀儡当得很称职,从不要纪澹还政,还在百官面前为他诸多维护。重阳节过后,纪澹不再来上书房给我授早课,换了个须发皆白的徐太傅,我私以为徐太傅讲的君仪没有纪澹好,毕竟纪澹是准备当皇帝的人,对于君仪,总要学得更深刻些。
龙行厚重,大局为要,我只记得纪澹教过我这一句。
登基两年的冬天,循例在上苑举行冬狩。我作为一个后阉,流水似的补药白填进肚子里,也没能将我补成一个彪形大汉,我只能弱弱小小的在马上当个精致的摆设,拉开了纪澹给我特制的弓,后来让郦贵妃试了此弓,她拉得比我都好。
我持金弓,朝东射出三剑,明明连个鸟蛋也没射中,侍卫却捡回来一串糖葫芦似的鸟,献上来说陛下神勇非凡。
我听得很舒服,我自觉当不了几日皇帝了,得抓紧机会享受这种睁眼说的瞎话。
天子冬狩,诸位亲王都要至央山随行陪侍,冷眼看去,果然纪澹最有风度,其他几位不是叫酒色坏了精神,就是叫优渥糟蹋了身体,唯有纪澹,打仗出身的,好像一柄开过刃斩过人染了血的剑。
原来之前,都是剑封匣中,光华暗敛。
天子行猎,通常都要有一队护卫跟随,我胆小惜命,更不敢随意落了单,也不轻易出箭,偶尔看见草丛里一只舔着爪子的毛兔,一箭出去,连兔尾巴上的毛都没能蹭下一根来。至于诸位亲王们,我怕他们拘束,之前就说了各去打猎,自展本事,晚上大宴时再论功行赏,看谁是今日最大的勇士。
纪澹久也不上战场,想必思念得紧,当然策马狂奔,不知哪里去了。
朕是何等悠闲汉子,从不舞刀弄剑,自然只是来赏赏美景散散心的。
我打马慢吞吞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一串想必很手痒的侍卫,忽然间松枝上掉下来一个冰塔,砸在我额上,冰渣子碎了我满脸,我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拂去脸上的冰渣。
也就是那么一转眼的功夫,路上居然拦出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虎来。
朕是何等汉子,恨不得马上晕过去。
身后侍卫护驾声喊得快要炸锅,听着都要沸了,不远处有人策马而至,是纪澹。他肩上背着箭囊,手中持着大弓,向着我的方向,拉起了弓,弓拉得犹如满月,撤手,出箭,直直飞了过来……
朕以为就要在此地驾崩了,没想到纪澹一箭三发,把那大虫当场钉死,红红的血流了一地。
他策马到我身边,问道:“陛下可有事?”
是了,他纪王爷素有百步穿杨的美名,若此刻那么大的老虎不射却来射我,可不太打眼了。我回过神来,回他道:“朕无……”
有什么破空而来,我下意识地回身将纪澹一挡,有什么锐物便直直地扎进了我的背上,感觉到那东西很尖,又很痛。我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刚好就吐在纪澹胸前的大氅上,幸好他的大氅是黑色的,污了血也看不分明。
“皇……”
“别说话。”纪澹的手揽过我腰间,飞快地将我抱到他马上。
“纪……澹,”我看着他被我染污的大氅,又吐出一口血来,笑了笑,“我一直……想这样叫……你。”
我被纪澹抱进了大帐,随行的太医院院正葛老头不知道在叽里咕噜地说什么,我听得晕晕乎乎,只有纪澹的声音在耳边不时响起:
“陛下,别睡着,别睡……”
“陛下,你睁开眼睛,看看臣……”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纪澹有一双冰雪剔透,暗藏千山万水的眼睛,蔚然深秀,遥不可及,又近在眉弯的样子。他两手鲜红,应该都是我的血,我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只是不知道竟来得这么早。我伸手,颤抖着摸到了那双阴影之下的眼睛,这个冰雪成精,他的眼睛居然是温热的,薄薄的眼皮下是跳动的血脉,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不会厌恶地甩开我。我居然生出了一种阴暗的满足。
朕是何等汉子,当然不会那么轻易死了。只是元气大伤,在榻上卧了三个多月,此后若是咳得急了点,就能咳出点血来。
我为纪澹挡了一箭,很有些得意,也很愿意在纪澹面前咳出点血来。我要让他对我负愧,生疚,让他不能那么心无挂碍地抹去我这颗棋子。
我伤好时去风华宫同皇后下棋,皇后有一次看着我的脸恍惚道:“陛下与先帝长得极像,如今愈发……竟是如出一辙……”
我听得默然不语。
纪澹在朝堂上依旧对我恭恭敬敬,冷气飕飕,我倒看他的眼眉看得津津有味,有几番竟然把他看得恼了,横眉冷目的对着我,我自觉功力高深了不少。
我登基第三个年头的秋天,北方翼族作乱,蛮兵攻过飞扬关,铁蹄直指云松平原。
纪澹看他们很不爽,应该是想着他都没找好时机兵变叛乱一下,这些放牛养老鹰就这么嚣张打上门来了,是不是欠?
纪澹整理军队,带着十万大军出兵,直奔云松平原。纪澹不怀好意,胁迫于我,让我御驾出征。可怜我包袱都没来得及收,就坐上了行往云松的大车。我坐在大车之上,掀开车帘的一缝看着前面纪澹孤绝的背影,我知道他要出手了,皇帝御驾出征,不幸死于乱军之中,既激发将士对敌之气,又除去了我这个妨碍他三年的眼中钉。
待他攘清外敌,班师回朝,顺理成章当个皇帝,我这个后阉也没本事留个奶娃叫他带,真真妙极。
后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我们在覆海关遭了埋伏,折损过半,翼族人高呼着抓那个皇帝抓那个皇帝。抓朕有何用?身无几两肉,吃起来都不过瘾。你们才抓了我,后头纪澹就能班师回朝,拿一封我的遗诏自己当个更称职的皇帝。
我实在是不懂他们。
纪澹硬拖着我藏入丛林,深夜很快就来了,我们俩埋在丛林之中,凑的极近,几可听见对方的呼吸。这是我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他身上已经没有三年前我在屏南殿中闻到的透骨冷香,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重重的血腥气味。
纪澹中了一箭。浓重的血腥味渐渐引来了饥饿的野兽,夜中点点绿光,是一匹狼。
我在黑暗里屏息等待着。
孤狼的前爪在地上不安地骚动,然后放声一嚎,猛地扑了上来。纪澹突地一翻身,拦在我身前,把那饿狼隔开,他肩头的肉被撕咬掉一半,夜中无月,我甚至看不到他的眼睛,只听到不断的撕咬和狼嚎声,他依旧像一座挡在我身前的黑暗大山。
不时有温热的血溅在我脸上,身上,不知道是纪澹的,还是那匹狼的。
他的喘息声越变越大,最后那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咚的一声,他与狼同时倒在地上,我感觉到他朝我伸过手来,却并没有握住我的手,只有他隐约的一句话落在耳里:“陛下……”
我握紧了手里的利刃,朝他膝行过去。我拿着刀子抵在他脖际,真真切切地贴近了那跳动的血脉,只要一刀,他就死了。纪澹感觉到刀刃,并没有动,也许是受伤太过,动弹不得了。
我演了三年的戏,像我果真爱着这个人一样般,屈辱地接近他,讨好他,注视他,只为了大仇得报的这一刻。我等了三年,已经等得疲惫无比。只是可恨此时夜中无月,不能看看纪澹那双如淬霜雪的眼睛,细观此刻他是何等神色。
“这局对弈,终究是皇叔输了,记得皇叔当年教过朕,龙行厚重,大局为要。皇叔一向喜欢看戏,那皇叔评评,朕这三年来出的这一折用情至深,是不是演得极好?”我手中的刀子下移,在胸前划开轻轻浅浅的一线,“这三年,朕可算是倾尽所有地爱着皇叔呢,苦肉计也用了,肉麻的把戏也作了不少,才讨来皇叔这三分怜悯。皇叔冰雪凝成也般的一个人,幸而这心还是热的……皇叔该赏朕呢,把心赏了朕如何呢?”
他断断续续地开口:“陛下,陛……纪……澜……”
“我不是纪澜,是纪临,纪临。”我恶意地,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发抖,在他身边重复了数十遍。
他的神智显然模糊了,只是一味地恳求,仿佛过去就曾经这样恳求过一般:“陛下,陛下,你,看我一眼……”
他挣扎着握住我的手,触感粘腻,我梦寐以求地沾了满手他的血,有点冷,不那么温热,有点恶心,我有种呕吐的感觉。
“陛,陛下,你,你要南疆么?臣弟给你打下来。”
我不理他。这个曾经叱咤风云,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狗贼,竟然私底下活得这么不伦阴暗,他爱着纪澜,爱着我那个短命的父皇,哈。
他喘了喘气,用力攥着我的手,像是要把骨头抓碎似的:“纪澜,我,从来不想要你的江山,只想要……”
他顿了顿,那声音带了最后一抹我十分熟悉的,天杀的笑:“纪临,你伤心了呢,你会后悔……”
“本王此生求不得、爱无果,临死却要劳你,伤伤心……”
“你可怜,蹈了一出假戏真做……”
他没能说完,他死了,我在林中守着他尸体过了一夜。
破晓时分援军抵达,大败翼族,军队带着我和摄政王的尸体回了上京。
我在他入殓七日后去看他,给他倒了三杯他生前最厌恶的酒。
没了你这眼中沙,肉中刺,骨中钉,朕活得畅快许多。
朕是花团锦簇中的孤家寡人,
从不后悔。
史载,束宁帝纪临一生,开明之治,定国安邦,是为贤君。退位后不居启星宫,择了雁回殿居住,镇日园中养蚕画竹,聊做消遣。束宁帝驾崩后,未焚毁的墨宝留存数千幅,卷卷都是碧竹长廊,无人无影,只有雨声潺潺似水,灯影暗暗如晦。
束宁帝一生辉煌,仅一败笔,中宫无嫡,子嗣仅一人,乃为雁回殿园中婢女所出,束宁帝爱此子如珍宝,名之为纪澈,令承大统。
end
其实是在写陈先生陈太太那文时无意起了个眼中沙的章名,脑洞顿生,想写这么一种畸形的关系,写来爽爽。双方都在做戏,只看谁先脱不出身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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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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