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止》有狐绥绥V

17、第十七章 故人故人，知是谁

　　‘扣扣扣’的敲门声轻轻响起，四下无人，万籁俱寂，那声音分外清晰。
　　只是，还没等薛瑶开口那木门就被人给推开了。蓬松的深灰斗篷几乎遮住了来人的大部分脸，伴随着阵阵的寒气迎面扑来，薛瑶那有些瞌睡的感觉清醒了大半……
　　黑影走上前来自顾自的坐到软榻上，也不掀斗篷，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薛瑶也不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哐当’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被甩到了小几上。薛瑶的指腹轻轻划过，默了一瞬，“谢谢你，康叔叔。”
　　‘呼’的一声，斗篷整个都被扔到了地上，“那你最好先告诉我，薛瑶你怎么会在这里？”康叔伯，彼时在大殿上的康大夫，现在他已经不复刚刚那温润儒雅的样子，狠狠地喘着粗气，胸膛此起彼伏，看得出来现在的他很生气。气得他都不再叫她“瑶瑶”了。
　　薛瑶一笑，“康叔叔，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已经金盆洗手了。”
　　“别岔开话题！说！你怎么会成为‘穿越者’？谁让你来的？你受训了几天？”康叔伯眼里心里很是着急，要不是刚刚在大殿之上场合实在是不适硬让他给忍了下来，不然，他一定会当庭好好教训教训这臭丫头，真是无法无天了！
　　一连串的问题，薛瑶想了想却给出了简单的几个字，“父亲，出事了！”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是那怪病，就像爷爷以前那病一样。康叔叔你也知道，治疗的药物只有那个组织有，我没办法了。”
　　“你受训了几天？”越听，康叔伯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报到及流程讲解一天，青铜器皿识别一天，穿越方式的控制学习一天。”另一边，薛瑶显得很是平静。
　　“什么！你才受训了三天他们就把你给送了过来！”康叔伯气得眼睛都给瞪圆了，几乎没把小案几给拍翻了。
　　“父亲的病，最多只能再拖两年了。况且当时所用的各种资料及技术几乎全都来源于爷爷和父亲他们俩人这五十多年的研究理论。爷爷走了，父亲病重，所有人都认为我是最合适的‘穿越者’的人选。”薛瑶慢慢的说道，细细观察着康叔伯的神色。
　　只是，等了好久，除了那眼神越发的深邃，直到离开时，康叔伯除了嘱咐薛瑶好好照看自己，若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异样时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明天再来看她外，却再没多说话了。
　　薛瑶也再没来得及问康叔伯会在这里的原因。
　　靠着门，看着桌上的匕首，第一次感觉到心里微微的踏实了一点。以前，除了爷爷和父亲，也就只有康叔叔是自己最亲的亲人了。
　　所以，康叔叔，请让我能相信你，千万，千万别再打破我对唯一的您的信任了，好吗？

　　宫廷的幽径上，康叔伯从未感觉自己走的会这么累，哪怕是第一次试验失败时，他都没这么累。
　　抬头仰望，看着这两千多年前的星空。殷丽，我没做到答应你的事，我没保护好瑶瑶，你，会不会怪我？会不会不愿意再见我？不过，这都没关系了。
　　慢慢的走着，走着，灯宫，将那原本挺拔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
　　那夜，康叔伯做了个梦。时隔二十年他原本已经要放弃了，老天竟然又让他梦到了那名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漂亮高贵的女子站在桃树下，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看着他。在她最美的年纪，他，康叔伯在心里默默发誓，他要永远都守住她那脸上的笑容。可一转眼，却又是满眼的鲜血，病床上那女子惨白着脸，安详的闭上了眼，只是那嘴角却挂着满足的笑意，恬静，美好，只是那笑容却不是他守护的笑容了。
　　看着怀中那小小的婴儿，虽不喜欢但心里却又有一股暖流在慢慢流淌。她，是她生命的延续，她为她的女儿取名为瑶，却是寄托了她对那远方另一名男子的思念…..那时，他听见了，他的心随着她的陨落慢慢的碎了。
　　那夜，薛瑶躺在床上，呼吸十分平稳。
　　那把小匕首同样静静地陪着她躺在枕下，以防止会有什么人突然冲进来将她抓走。
　　她记得，那时，是在现代一个十分平常的夜晚，但也是她受训的第三天。因为打工和这些事情回来的有点晚，此时父亲已经躺在病床上呼吸开始变得均匀了。收拾好一切，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她在那牢笼里紧绷了几天的神经慢慢的放松下来，背上背包穿上迷彩服省的醒来再忘了，又给父亲掖了掖被角，乖巧地趴在旁边想要稍稍打个盹儿。
　　只是还没等她睡着瞬间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自己从父亲身边拉走。猛一睁眼还是没来得及再握一下父亲的手，指腹堪堪擦过，便感觉自己的心肺就要被甩出来了…..
　　原来，那就是穿越，也是从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只有在最放松的状态下‘穿越者’才能完成穿越。只是，现在她却回不去了，同样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拉过被角，悄悄地擦了划过脸颊的泪珠，重重的鼻音，让薛瑶有意无意的在催眠自己，或许，明天醒来就能回家了。

　　第二天，宫里赵王宫中养的布谷鸟欢快的叫着，薛瑶淡然的享受着琼儿捧给自己的热茶。
　　眼神飘飘的看向跪在塌下的那名小贩，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等着什么。
　　只是等了半天，那小贩的耐性倒也是极好。不说话就不说话，耳边只有茶盏的起落。
　　看了一眼旁边的香烛，薛瑶心想着：时间差不多了。
　　从广袖中摸出了一块牌子，那上面刻着一个‘凤’样的图腾。“带着走吧！不管是谁派你来的，我和燕大叔之间已经扯平了。”说罢，便也不再看他。
　　的确，扯平了，她救了他一次，她利用了他的腰牌和名望一次，都是死里逃生，都是铤而走险，至此谁都不再欠谁的了。
　　榻下，那小厮身躯一震，拜了一大礼，薛瑶奇怪的看着他，却只听他说：“项将军已逝，从此再无项燕。昔日效命于将军麾下曾听闻将军评说一二，我今前来只想求追随公子。”
　　指尖一颤，薛瑶手中的茶盏差点掉了……
　　“若有来日，记得代我去敬燕大叔一杯酒。”具体的事情薛瑶没问，她也同样没知道的必要。只是，在抬眼看看这名小贩，摇摇头，“我不需要任何人，你走吧！”
　　话，薛瑶说的很决绝，的确她不需要任何人，在这里，任何人到时候都可能会成为她回去的阻碍。而现在已经多了赵雯和琼儿，现下她必须要防止这样的事发生。
　　只是那小贩仿佛并不领情，‘砰砰砰’就是三个大响头，听得薛瑶等人都替他疼。再抬起头来时，他却与薛瑶直直的对视着，眼中满是坚定。
　　看他如此决绝的不起身，薛瑶自然也就随他跪着，想着等他跪不下去了便也就起来了。只是没想到一刻钟过去了，一炷香过去了，那小贩的嘴唇越来越白，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多，但，就是不起来。
　　真是够犟的！心里默默的念叨。眼看他跪了这么长时间了，身上本来就有伤，薛瑶也不忍让他一直跪着。可还没等她出声，‘咚’的一声，那人却已经直挺挺的栽倒了……
　　有些无奈！看了身边的赵雯一眼，赵雯立刻会意，扛起那人，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门口一侧，康叔伯微微侧身，与赵雯轻轻点头，让赵雯先过去了。
　　“怎么？那小贩想干嘛？”说着，便动手自己倒了杯茶，细细的品着。
　　“康叔叔怎么会来？朝堂上无事吗？”薛瑶笑道。扭头，“琼儿，你先下去吧！”
　　“诺。”琼儿乖巧的退了下去。
　　看着人走了，康叔伯递给她一个‘你觉得那赵王不是个孬种’的眼神。薛瑶点点头表示了解。
　　俩人东拉西扯，没多久就切入了薛瑶想要的正题，“康叔叔，你在赵王宫听说过一个三角青铜杯的东西吗？”薛瑶抿口茶，神态自然。
　　“三角青铜杯？”康叔伯沉思了一瞬，摇摇头，“没有，没听说过。你为何要找那东西？跟你那个躺在床上的死鬼老爹有关？”
　　死鬼老爹？薛瑶忍不住皱了皱眉，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康叔叔还这么讨厌老爸！“是，不过，我猜应该是集团里的幕后老板要找的。我见过那东西的照片，看起来也不那么值钱，真不知那帮人怎么会这么想找到它。”
　　康叔伯喝完最后一口茶，食指轻轻的敲着案几，笑得竟然有点神秘，“瑶瑶，你别看它就是个什么破杯子。不过以前我可是听别人说过那东西是可以倒转时光，回到过去的，更邪乎的是听人说用那东西盛的水喝了之后还能让死人复活呢！”只是吗，那声音却越说越低，薛瑶整个人都快趴过去了。
　　“哎！不过，你来这里多久了？”说着，康叔伯却话锋一转，笑嘻嘻的看着她。
　　薛瑶一愣，知道自己貌似被康叔叔戏耍了一把，但立即恢复了常态，淡淡道：“那康叔叔您呢？您来这里多久了，或者你为何来这儿？”
　　一听这话，康叔伯到‘呵呵’一笑，拍了拍薛瑶的脑门儿，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俏公子，“行啊！这么久不见小丫头长本事了，也变聪明了，都想着要套叔叔的话了，只是……”只是，你这孩子到底是受了多少苦！
　　“康叔叔你还没回答我呢！”薛瑶噘着嘴，自然地像是在撒娇。
　　却只见康叔伯摆摆手，“我这还不是为了打发时光，不然那‘CY’集团组织发展的那么大，像咱们这种能抵得住时间瞬间冲击的人自然是要多溜达溜达的。”
　　‘CY’是‘穿越’组织的简称。明明如此无耻，却还想镀上层金子妄图变得名正言顺。
　　“是盗墓者。”薛瑶微微一笑，“现代人盗的是死人的墓，咱们却利用技术直接抢掠老祖宗的东西，咱们，比他们更无耻。你说是不是，康叔叔？”
　　康叔伯闻言，盯着薛瑶的脸深深的看着，看了许久。
　　‘噗嗤’一声竟然笑了出来，“行行行，无耻就无耻吧！你跟你那老爸一样，一样的死脑筋，不会变通。”
　　再说父亲时，薛瑶已正襟危坐，“父亲很好。”
　　“行行行，全世界就你老爸好行了吧！”说着，康叔伯不耐的又倒了杯茶，压低了声音：“不过，瑶瑶你现在听我说，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你昨晚逼得那姜云杀的两名狱卒其中一个是他小外甥，论理虽然亲不到哪儿去，但姜云这个人就是有一个”优点‘瑕疵必报’。现在既然你已经把他给惹了，他在赵王面前又有一点面子，况且这赵王宫又没有什么三角青铜杯的，所以你是万万不可留在这里了……“
　　薛瑶一听，正欲开口，却见康叔伯摆摆手，“我知道你这丫头想说什么，你为了你那老爹不怕死，你长胆子了。可，瑶瑶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战国！战国末期！最动荡，最不把人命当命的时代，是，你是不怕，可康叔叔怕啊！以前我不知道你怎么熬过来的，但现在你既然已经在我眼皮子底下了，我哪怕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会护你周全。当然历史的结局你我都懂，秦始皇，始皇帝统一了天下。所以，无论如何，过两天你就动身去秦国。别来抗议，抗议无效。不然…..”说着，康叔伯的眼神竟然不自觉的严肃起来，“不然，我绑也要把你绑上去秦国的马车。”
　　只是，自始至终，薛瑶一句话都还没说呢！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康叔伯，听着，看来康叔叔已经把后面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许久，薛瑶见他没有要说的了，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康叔叔说完了？那我就只问您一个问题，请您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因为，我只相信您了。”
　　康叔伯看着她，眼神示意‘你问’。做个深呼吸，薛瑶底气十足，“康叔叔，你，还在不在那个组织？”问完，薛瑶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脸，不肯漏过他脸上任何的微表情。
　　“没有！”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闻言，薛瑶盯了他半天，如释重负的笑着点点头，“好，康叔叔，我信你。”
　　“那行，我已经和那位止公子私下里打好招呼了，至于你和那燕王喜的约定，你放心！康叔叔会一并帮你摆平的，你就不要再操心了，好好休息。”鼓励似的拍了拍她的肩，康叔伯已经自己套上了披风，抬脚就要出门。
　　只是将将走到门口，却又回过身来，眼眸变得有些晦暗不明，看着站在座榻边的薛瑶，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瑶瑶，记得以后你自己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哪怕解决不了了都要好好活下去，好好的，好好的保护自己，或许你可以想想你那死鬼老爹，再不济就想想你…..想想你母亲吧！”说完，还不等薛瑶反应，人便已经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母亲？薛瑶慢慢回味着，这个词，好像有点陌生……
　　只是，康叔伯前脚走，琼儿后脚就端了壶新茶笑吟吟的走近了，“公子，茶凉了，我帮你续上。”
　　“赵雯在哪里？”薛瑶没有接茶，反问。
　　琼儿一愣，反倒是将茶杯蓄满了，“赵雯在照顾那名小贩。公子找她？我去帮您叫。”
　　“等等！”薛瑶叫住正欲转身的琼儿，声音低低的，却变得很是空灵，“琼儿，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卫国吧！”
　　没有问她是否愿意，因为这次，是命令。同样这般忍耐，终究是她对那人的极限了。